當初在大觀園與湘雲寫下的句子,黛玉從來不知竟然還有別人知曉。她正疑惑時,突然听見有人說話︰「原來真是林姑娘。」
黛玉見人影漸漸的近了,待走到跟前,黛玉才知那人原是北靜王水溶。心下正想他是如何知道下面的句子。黛玉趕著行禮,水溶卻兩手扶了她起來。黛玉往後退了兩步,也不去看他,只是依舊仰望著幽藍的夜空。
水溶說道︰「果真我就那麼讓人害怕麼?個個見了我就要忙著躲,如今林姑娘也是如此。」
黛玉道︰「王爺是何其尊貴的人物,民女卑微,哪里敢……」
水溶打斷了她的話︰「夜里了你一人跑出來做什麼,外面風大。听說你身子不好,莫不要受了寒涼。」
黛玉應了一聲,她很想問問水溶是如何知道這兩句話的,想了想才開口相問︰「王爺是如何知道‘冷月葬花魂’這句的?」
水溶雙手背在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的站著,听見黛玉問,便回答道︰「是一塊手帕上繡的這兩句話。若不是听見林姑娘剛才的那一句,我還真不知道原來是林姑娘遺失的東西。」
黛玉心里暗驚,為何自己無意中遺失的東西,偏偏讓他揀了去,忙和他道︰「既然是王爺拾著了,何不還給民女。」
水溶笑了兩聲︰「既然是林姑娘的東西,哪里有不退還的道理。不過沒在身上,等回宮以後再說吧。不過這兩句詞卻是新鮮,想來有什麼典故,還要請教林姑娘。」
黛玉答道︰「哪里有什麼典故,當初水面上有一只水鴨游過,所以才有了‘寒塘渡鶴影’的句子,她這句又好又應景,差點沒有接下去,幸好看見了天上,水中的兩輪明月,因此才有了後面的一句‘冷月葬花魂’沒什麼見識,讓王爺見笑了。」
「這麼說來這兩句是出自林姑娘之手,實在是絕妙的兩句呀,對仗極是工整。只是後一句,未免有點太過于悲戚,想你小小年紀,恰好是風華正茂時,不該做如此頹廢喪敗之音。」
黛玉垂下了眸子,並不答話。原野上的風一陣陣的送來,原來草原上到了夜里這樣的寒冷。黛玉有些後悔出來了,她下意識的抱了抱身子,跺了跺腳。
水溶回頭見她如此,二話不說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親自要給她圍上。黛玉一面推著他的手,急切的說道︰「王爺不用如此,民女這就回去了。」
水溶像是輕斥著水歆似的輕斥著黛玉︰「夜里風大,以後別跑出來了。」
披風正披在她的肩頭,水溶正要替她系帶子。黛玉一急卻將他的手用力的推開,將肩上的披風取下,遞還給水溶,並說︰「王爺如此之禮遇,民女承受不起。沒有別的話民女先回去了。」等水溶接過之後,她轉身跑開。
見黛玉如此抵觸的態度倒讓水溶一愣,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水溶自個兒披上了,他又看了看天上那輪明月。腦中無數次浮現出那兩句詩來,到底要怎樣的驚人才情吟得出如此絕妙的句子。
月色朦朧,水溶此刻有些許的慶幸,慶幸帕子的主人是她,同時又生出幾縷惆悵來。他不過為了躲席上的酒,偷偷跑了出來,哪知就遇見了這樣一幕。
黛玉回到營帳時見公主已經從席上回來了,正和錦心說話了。永嘉笑道︰「我還以為林姑娘上哪里去呢,外面冷別凍著了。」
黛玉答道︰「見外面月亮正好,所以就看住了,倒勞公主久等。」
永嘉笑了笑︰「席上本不喝酒了,他們硬要拉著我喝,也不多,哪知臉卻滾燙,再也不敢喝下去,所以才回來了。時候不早,林姑娘歇著吧。」
「好,公主晚安。」
永嘉笑了笑,便與錦心畫蘭兩個回太後的營帳了。
雪雁早早的已經鋪好的被褥,接著服侍黛玉梳洗過,放下了幔子,移過了燈燭。黛玉便躺下了。
睡在營帳里畢竟比不得鳳儀宮的拔步大床,翻來覆去竟有些難以入眠。透過帳幔似乎還能看見外面淡淡的月色。黛玉腦中自然就浮現出剛才那幕,至今臉頰猶有些熱意,一面想畢竟在王爺面前失了禮數,他會不會惱,一面又想他是尊貴的王爺,以後更要遠著些才好。
輾轉了幾次,黛玉想了許多的事,甚至想到了郡主和王妃。外面似乎還有傳來的一兩聲若有若無的人語聲,耳畔響過一陣陣的風聲,從遙遠的地方吹來,漸漸的近了,又消失在了遠方。就在此時,黛玉突然听見不知從哪個方向傳出一聲低沉的音樂。順著風遠遠的傳了來,想來應該在很遠的地方,听其聲音似乎又像是鐵簧,遙遙的順著風送來,聲音清越悠揚。
伴著風聲、人語聲、鐵簧聲,黛玉覺得身子乏,眼皮雖然閉上了睡意卻淺。
身子漸漸的發著燙,手心卻冰涼得厲害。她不知是該擁緊被子,還是該踢開身上的被褥。鐵簧聲漸漸的變著調,氣勢越來越雄厚起來,仿佛一位指揮萬千人馬的將軍,黛玉心想吹奏它的必定是個胸有丘壑之人。黛玉很想知道能吹奏出如此之音的人到底是誰。
直到鐵簧聲漸漸消失了,除了耳畔的風,外面一片寂靜。身子的不適讓她始終無法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