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秦香伶一身大紅色華裳,精致得令人覺得刺眼。
施洛目光停留在她的衣服上,臉上又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我來找我爹。」
秦香伶見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說來找爹,權當他是個小瘋子,正準備讓人趕走時,目光停留在他略髒的臉龐上,好看的眉眼,有些熟悉。
秦香伶心下一驚,漂亮的臉上也添了幾分不自然的神色。
不過一瞬,她就反應過來了︰「你爹?你莫不是軒轅眠風在外頭的私生子?」
看他的年紀,不過二十歲,時間朝前頭掐一掐,說不定是軒轅眠風生前在哪里留的種也說不定。
涼薄的櫻唇向上一挑︰「你爹早死了,別來軒轅府前礙事兒,你若想攀親戚,倒是可以去一個地方,永安城最大的銷金窟舞倌樓,尋一個叫軒轅傾城的,他會給你銀子。」
秦香伶的話語里滿是譏誚,全然是蔑視,她極是看不起這些人。
她有她的鶴堂,獨愛她的軒轅鶴堂。
至于眼前的這個少年,什麼軒轅氏流落在外的骨血,就讓軒轅傾城去折騰吧。
她言罷一笑,留了一個冷眼給施洛,直接蓮步輕移的扶著陪嫁丫鬟鴛鴦的手,身姿搖曳的走進了軒轅府內。
施洛口中的那句︰「我爹是軒轅鶴堂」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他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變得有些牽強,望著秦香伶離去的背影,訕訕的收了笑。
拳頭也握得很緊。
幾個下人沖了出來︰「你怎麼還不走?方才沒听到我們二夫人的話嗎?去舞倌樓拿銀子!不要在這站著,丟我們軒轅府的臉。」
施洛听罷︰「仗勢欺人的夠。」
他方才收起的笑又驀地展了出來,吐了一口唾沫到他們臉上,擦了擦自己身上的髒衣服,干脆利落的走人。
舞倌樓並不難找,當施洛穿著一身破舊的衣衫踏進舞倌樓的時候,才知道銀子的重要性。
這樣一個地方,一景一物皆被鋪設得美輪美奐,地上用白玉鑿著朵朵蓮花,紫醉金迷。
他進來的時候,雖然沒人將他趕出去,但也沒人招呼他,人們都在忙著看熱鬧,嫖/客們都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他擠不進去,只好走上了二樓的欄桿處看,只見他從上往下望,一側目便是一驚艷……
人群中央,一塊偌大的地毯,以為貌似幽蘭的女子,穿著一身薄紗衣裙,在白玉蓮花上舞著這世上最美的驚鴻舞曲……
她長得極美,出淤泥而不染,笑意中帶著柔媚,仿佛是九天上下來的凌波仙子……
一旁的人在吆喝︰「蘭陵姑娘舞得好!我等今兒是有福氣了,可以看到舞倌樓的花魁當眾一舞。」
舞倌樓的花魁?施洛一身窮酸樣,輕扯了嘴角,綻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來。Pxxf。
視線朝下望去,只見金蓮上正盡情舒展身姿的蘭陵正緩緩一笑,那樣的笑容里有太多的自信,她就如眾星捧月一般,出現在眾人中間。
那樣純淨的她,一下子就晃了他的眼。
他推了推身邊的人︰「這舞倌樓是誰的產業?」
「軒轅府大公子啊。」身邊的人正全神貫注的看舞蹈,沒空搭理他。
施洛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身世讓自己添了光,這個軒轅府大公子,應該算是他堂兄吧?
施洛笑了笑,看著舞池中央的蘭陵,似乎有點一見鐘情了,她就像是天上的月光,是他渴望不可及的美。
這是他第一次心動,總不能不認識一下就走了?
打定了主意,他也沒什麼心情看蘭陵跳舞了,整理了一下衣裳,壞笑的從二樓沖到大廳︰「讓一讓,讓一讓……」
他想盡辦法擠進人群中,想要靠近蘭陵一些,手腳並用,最後他如願以償的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蘭陵正在跳一個旋轉的動作,她的裙鋸飛揚,像是一朵開出的花,嬌艷年輕的臉龐上有著傲氣,朝著眼前的每一個人笑。
其中自然包括施洛。
施洛太心急,一下沒站好,與人推搡間忽然朝前一跌,跌出了圈子,跳到了蘭陵面前。
蘭陵本來就只在人群中央跳,施洛這樣跌進來,阻了她的地方,她不得已停下了身子︰「你……」
施洛如願以償的讓她認識了他,不過是在這樣狼狽的狀況之下。
施洛擦了擦自己的手,蘭陵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施洛的臉上。
眼前的男子長得不錯,就是窮酸了一些,莫不是哪家喬裝打扮出來游玩的貴人?
她收了舞姿,將惱意斂下,換上了小臉,款款將他扶起︰「公子,小心一些。」
她的溫柔一下子便將施洛的心給融化了︰「嘿嘿,我不疼,姑娘你真美。」
蘭陵羞怯的低下頭︰「青兒,在房間沏壺茶,請這位公子回去坐坐。」
眾人听罷唏噓,都道施洛是被天上掉下的好運砸中了。
施洛听罷,站直了身子,笑著道︰「好。」
他這一聲好,以及眾人的驚羨,讓他的心撩得很高,不過爬得越高,跌得越慘。
蘭陵將他請回房後,經過一番言語試探,發現他果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窮小子,不由得又讓青兒將他趕了出來︰「虧你長了一身好皮相,登徒浪子。」
施洛被她的丫鬟半推搡趕出來,臉上帶著笑,有些尷尬的模了模自己的臉,口無遮攔︰「我只不過是喜歡你而已。」
他注視著她。
蘭陵卻是小臉微紅,不自在︰「再看我就讓城把你的眼楮挖掉。」
言罷,把房門關上。
剩下施洛站在外頭,看來這世上,銀子真的很重要。
他是不是得多虧了軒轅鶴堂給他的這一張臉龐?若不是因他這身與現實不符的氣質,只怕活到老都沒有辦法接觸自己心中的神女。
他站在她的門外大笑了一聲,撩聲道︰「不就是銀子嗎,我會有的!」
施洛訕訕走出了舞倌樓,折身進了附近的醫館,為了常常看到蘭陵,為了實現他在她門前放的狂言,就在醫館里干了下來。
軒轅府那種地方,他是不想踏進去了。
一連半個月,他都沒有見到蘭陵,但在月中旬的時候,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了舞倌樓前,一位驚為天人的男子走了出來,他身形欣長,看起來狂傲不羈,連身為男子的他看著都微微自卑。
他進去並沒有逗留多久,但出來的時候竟然是他心愛的女人送著出來。
蘭陵靠在軒轅傾城身邊,小鳥依人的樣子︰「城,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施洛站在不遠處偷偷看著,原來這就是她所說的城,他生氣的將手中的藥草丟掉,一去不回。
不過是要錢,若他也很有錢……
比軒轅傾城還有錢……
他不過是一出身便享了榮華富貴,他的身上也留著與他差不多的血液,可憑什麼差了這麼多?
因為軒轅鶴堂有錢,所以可以將凌府逼迫得家破人亡,因為軒轅傾城有錢,所以可以得到很多女人的青睞,而他沒錢,就只能徒手葬了女乃媽,還要丟了志氣,想要去軒轅府里認親。
施洛出了醫館,便再也不進永安城了。
與蘭陵再次有牽扯,是因為元懿二十六年的時候,城中開始流行一種痢疾,郎中們素手無策。
施洛一看便知是苗族一種血蟲在作怪,緊接著傳出城中蘭陵花魁也患了此病。
他本是不想再理,左思右想,腦子里又出現她盡情一舞的畫面,那自信的眸光。
若是他不去醫治,只怕那眸光很快就要黯淡下來了吧。
這時他已經通過一些邪門醫術掙了點小錢,在洛水村里雇了一個藥童,他寫了一個方子︰「痢疾初起,去肉桂,加銀花、穿心蓮等加強清熱解毒之力,痢下鮮紅者,加地榆、丹皮、仙鶴草、側柏葉等涼血止血。」
丟給了藥童︰「送去舞倌樓,給一個叫蘭陵的姑娘。」
他告訴自己,只是不忍心罷了,反正也不是至愛,不過是微微動心罷了。
讓藥童送過去後,就再也沒問狀況。
後來,蘭陵病好後卻問了他的地址,象征性的上門道謝了一下。倌去去身。
他輕扯了唇畔,笑得玩世不恭︰「不用謝我,我不過是將撿來的藥方丟給你罷了,我會醫術,不過全是不會治人的巫術,你哪日想誰死,或者有辦不到的奇事,再來找我,有錢我就醫。」
蘭陵听罷,面色尷尬,只好再道了聲謝,生氣的拂袖轉身,不屑的離開。
這一別,就是到元懿二十七年了,听聞蘭陵已經搬進了軒轅府中。
他沒想到她在他有生之前還會派人來尋他,更沒想到再次看見這個女子,已經是另一番模樣了。
玉靈山山麓的別院里,他一踏進她所在的地方,就聞到了數種難聞的**,學醫之人對人身上的氣味本就敏感,直接讓他擰了眉頭,不由得提示她要禁欲。
蘭陵已經不再是他最初看到的那朵孤傲如幽蘭般的女子了。
她只是給他開了個價,要他幫她診斷是否有孕,還要他幫她改變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