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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武俠 41、筆寫人性的古龍

在眾多的武俠小說家中,我最偏愛古龍。

最早是喜歡古龍式的武功和故事,讓人耳目一新,感覺很酷,想想那些簡短生動的語言營造出來的氣氛,還有用「精、氣、神」來對武功的重新定位,這比千遍一律的「凝神聚氣,兩掌緩緩推出」要來的精彩的多,而古龍率先將西方偵探小說的手法融入武俠小說,其小說布局構思之精巧當真是獨領風騷。

雖說打斗描寫的創新和偵探小說式的故事是古龍的兩大招牌特色,但是當招牌亮的多了,也難免失去新鮮感,所幸古龍小說的魅力不僅限于此。打個比方,如果古龍小說是一種武功的話,那麼打斗描寫和故事布局只是招式,真正讓它所向披靡的是練氣的法門。對人性濃墨重彩的描寫正是古龍小說能夠感動和吸引讀者的法門。

古龍可能是第一個有意識地在武俠小說中著力刻畫人性的武俠作家。

《紅與黑》寫的是一個少年如何引誘別人妻子的心理過程。《國際機場》寫的是一個人在極度危險中如何重新認清自我。《小婦人》寫的是青春與歡樂。《老人與海》寫的是勇氣的價值和生命的可貴。《人鼠之間》寫的是人性的驕傲和卑賤……

這些偉大的作家們,用他們敏銳的觀察力和豐富的想象力,有力的刻畫出人性,表達了他們的主題,使讀者在為他們書中的人物悲歡感動之余,還能對這世上的人與事看得更深些、更遠些。—新與變,《大人物》代序

在很多人心目中,武俠小說非但不是文學,不是文藝,甚至也不能算是小說。正如蚯蚓,雖然也會動,卻很少人將它當做動物。

造成這種看法的固然是因為某些人的偏見,但我們自己也不能完全推卸責任。

武俠小說有時的確寫得太荒唐太無稽,太鮮血淋灕,卻忘了只有「人性」才是每本小說中都不可缺少的。

人性並不僅是憤怒、仇恨、悲哀、恐懼,其中也包括了愛與友情、慷慨與俠義、幽默與同情的,我們為什麼要去特別強調其中丑惡的一面呢?—說說武俠小說,《歡樂英雄》代序

古龍是這麼說的,也確實做到了,在他之前的武俠小說我們看不到這麼多精彩的人性刻畫。

比如《多情劍客無情劍》中有武林兵器譜上排名第四的「嵩陽鐵劍」郭嵩陽為了獻身武道不惜與排名第三的「小李飛刀」李尋歡作生死之搏。二人由惺惺相惜、互敬互重而成為肝膽相照的對手─既是知己又是敵人。又比如《歡樂英雄》中為人「大路」的郭大路,按王動的話說他是「聰明的時候糊涂,糊涂的時候聰明」,他對朋友忠誠、對敵人寬恕,他和他的朋友們雖然很窮卻真正體會到了人生的樂趣,有王動、林太平和被他幫助過的人的友情,更有燕七的愛情。更難得的是古龍的筆觸並沒有忽略反派角色的刻畫,在他的筆下很少臉譜化的反派,反倒有不少讓人印象深刻。比如和楚留香相互引為知己的無花和尚,他才情高絕,似乎連琴聲都不願沾著殺氣,實際上卻是背負仇恨的東瀛劍客後代、幕後的凶手,以致暴露後不得不與楚留香最後一戰。

相對于同時代的另一位武俠大家—金庸,古龍在文字、學識、長篇駕馭能力等方面都遜色不少,但是浪子古龍在其作品中體現出的真誠卻比文人金庸更令人欣賞。古龍不僅是用心在寫小說,更是用心在寫人,即敢于深入人性的丑惡,也勇于頌揚人性的光輝,而這些暢快的文字在金庸的小說中絕難尋覓,循規蹈矩的金庸只在他的封筆作《鹿鼎記》中才稍露崢嶸。好讀書,不求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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