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早已過去,墨家園中卻異常冷清。青瓷餓著肚子在門口不斷張望,期待著文瀾與文祁回來,卻始終不見蹤影。她有些急了,時鐘指向中午一點二十,她轉身跑向二樓,敲開了孔佳妍的房門.
孔佳妍半昏半睡著,听見青瓷跑進來的聲音︰「阿娘,阿娘,二哥和文祁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孔佳妍強撐著睜開了眼,問青瓷︰「怎麼沒回來?去哪了?」
「去了林哥哥家,他是二哥的同學。」
「林?林明路?」孔佳妍說的是林常安父親的名字。
「好像是。」青瓷不太認識孔佳妍口中的人。
「他家能有什麼好事?」孔佳妍皺了眉頭起了身子,就那麼個簡單的動作,她就呼哧呼哧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林家她是知道的,從來都做些不干淨的勾當,雖也算富人家,她卻很看不起。想了想,她問青瓷︰「知道鐘家怎麼走吧?去喊青歌回來,到林家問問。」
青瓷應了一聲,也不敢說自己還餓著肚子,胡亂換了身衣服跑了出去。約莫半小時左右,青歌和青瓷兩人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
青歌在路上已听青瓷說了大概,問了孔佳妍林家的方向,二話不說扭頭就去。孔佳妍看著她匆匆忙忙的背影,卻好似猜到了什麼一般長長一嘆︰「去了也是白去。青瓷啊,你先去吃飯吧。」
青歌三步並作兩步的趕到林家,林家人都在午休,听見有人敲門敲得急吼吼的,林家的佣人跑出來開門廓。
「你找誰啊?」那佣人不認識青歌,問得極不耐煩。
「找林常安出來一下。別廢話。」青歌又急又熱,一身的汗一肚子的火,也不耐煩。佣人還想嗦什麼,見青歌臉色難看,便吞了回去,回身去喊林常安。
林常安睡眼朦朧的走了出來,看見青歌上門,心里就明白了,定然是文瀾走了。卻做出一臉懵懂,問她︰「姐姐,找我有事?」
青歌問他︰「早上文瀾和文祁來你家玩了?」
「是啊,來玩車子的。」
「人呢?杰」
「回去了啊。玩到快中午了,文瀾就領著文祁走了,說回去吃飯。」林常安故意瞪大了眼楮︰「姐姐,難道他們還沒到家?」
青歌心底一沉,只一個念頭不住盤旋︰糟了,出事了,文祁出事了!她不再盤問林常安,轉身就跑,她的神色里雖有慌亂,更多的則是悲痛。跑回了園子,她徑直撞開了文瀾的房門。
「砰」的一聲!
門沒有鎖。窗子是半開的。屋子里空蕩蕩,連衣櫃也都空了。
完了,完了……她口干舌燥,氣喘不上來,胸口悶堵得幾乎窒息,腿腳一軟,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青瓷,青瓷!」她大喊。
青瓷一碗飯還沒吃干淨,听見青歌居然在二樓喊她,嚇了一跳,急忙跑上來,見她臉色發白坐在地上,以為她怎麼了,嚇得就要大哭。
青歌拉住她的手︰「別哭,我沒事,你去那床底下模模,文瀾的鐵盒子還在不在?」她不知自己是跑得太多,還是不敢面對現實,渾身使不出力氣。
青瓷恍若知道她的意思,露出惶惶的神色,依言朝床邊走去,趴到地上細細看了幾遍︰「大姐,沒、沒有盒子了……」
青瓷心頭一涼,雙眼一合,淚水爬滿臉龐。文祁,文祁回不來了,回不來了……
「大姐,這里有字條!」青瓷從床底下爬出來時,看見了枕頭下壓著的一張紙。
是文瀾給墨家人最後的留言。
「阿娘、大哥、大姐、小妹︰我走了。你們大概也猜到了,文祁被我賣了,不用擔心,那家人挺不錯,文祁至少可以過得比現在好一些。賣他是因為我需要錢離開這里。我不想呆在墨家園里等死,不想。你們盡力維持的安定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這種方法根本無法挽救墨家。我要去香港,去賺錢,等我賺到大錢了,就去把文祁贖回來,讓你們過好日子。不用找我了,我猜你們發現我不在的時候,我大概已經離開鎮子了。祝︰安好。文瀾」
淚水打濕了紙條,將上面的字跡暈染成一朵朵骯髒的花。
文瀾啊,文祁是你親弟弟啊,你竟然如此狠心將他孤零零的丟棄給陌生人,只為了換取你達成夢想的資金!
青歌和青瓷抱在一起,泣不成聲,而孔佳妍不知幾時也打開了房門,赤足站在走廊那頭。她不知曉紙條的存在,卻從哭泣的兩個女兒身上獲取了她猜測的信息。她一天之內失去了兩個兒子,兩個。蒼天,我還能失去什麼?你還要我失去什麼?
她無聲而笑,淚卻自眼角滴落,仰面,轟然倒下。
青歌和青瓷尖叫著扶起了她,她的後腦已磕破了口子,血染透了頭發,印在地上,渾濁不堪。
「叫醫生,我去叫醫生,青瓷,你看著阿娘,千萬別出事了,啊。」青歌勉強壓著驚慌,一邊交代一邊又沖了出去。
快點,快點!她顧不上自己已經眼楮發昏,只恨不能插翅疾飛。
這個家,真的保不住了。她第一次有了這樣絕望的念頭。也許文瀾說得對,文生和自己即使再努力,也不可能力挽狂瀾。墨家是一座岌岌可危的樓,墨顯業是頂梁柱,頂梁柱都沒了,他們再支撐也不過是一時而已。阿娘眼看著一日不如一日,文瀾走了,文祁丟了,這園子最後還能剩下什麼?她真不敢再想下去了。
所幸孔佳妍只是外傷,包扎之後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醫生臨走前對青歌道︰「你娘也就那麼幾天時日了,趁早做個後事準備,她醒了,有什麼交代的讓她說完,要吃什麼喝什麼,盡量給吧。」
青歌好似已經知道這個結果,臉上除了淒哀,倒不見更多痛苦。她模了幾個銅錢遞給醫生,對方卻不肯收︰「不必了,我不差這些。你留著貼補家用去吧。唉。」醫生嘆著走了。青歌拽著那些銅錢卻呆愣愣的站了良久。
阿娘,果然也快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