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種枸杞,種枸杞。」
「轟……」
忽然一陣刺耳喊聲傳來,同時一輛摩托車由遠而近。
這聲音太別扭,太刺耳了,更關鍵的是喊話內容。
先前徐搏三人沒叫住的人群,愣是被這破鑼嗓止住了步子,紛紛轉頭看去。
「轟……」
「嘎吱!」
「鎮長,我要種枸杞。」
摩托車猛然停下,一個大腦袋男人跳下摩托,沒頭蒼蠅似地呼喊著。
來的大腦袋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多次被提到的崔大頭。
現在的崔大頭,滿頭大汗,衣衫不整,渾身沾滿塵土。在昏暗的燈光映照下,活月兌月兌《水滸》中的牛二。
不過比較違和的是,胸前掛著的兩個擴音喇叭。
崔大頭怎麼來了?剛才喊得什麼?
就在人們正疑惑時,崔大頭終于發現了目標,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鎮長,可算找見你了,我要種枸杞。」
注意到此種情形,徐搏長噓一口氣,徹底鎮定下來。
「找我干什麼?」徐搏明知故問。
「找您簽合同,種枸杞。」崔大頭聲音本就大,再通過兩個喇叭放出去,整個現場都听得「嗡嗡」的。
「崔大頭,你是不有病?種什麼枸杞?這東西好像利劍,要人命的。」苗絡沖到近前。
崔大頭立即啞著嗓子道︰「放屁,好端端的搖錢樹,怎麼會要人命?」
「就是你在這說的呀,那天我們都听見了。」苗絡馬上說,邊上人也跟著附和。
「我他媽喝貓尿多了,滿嘴噴糞你也信?老子說大糞好吃,你咋不去吃?」
「你他媽還三番五次找鎮里,非要把地租給礦上,也是喝酒了?」
「那是老子糊涂,分不清好賴。現在老子才真的知道,辦礦石選場才是坑人,工人全得矽肺病,邊上住的人也好不了,水、土、草、牲畜,反正什麼都別想好。種枸杞才是利國利民利己,不但能持續掙錢,還能淨化空氣,治病救人。」
听到崔大頭這麼講,人們全都傻眼了,這還是崔大頭嗎?跟之前說的完全相反呀。
苗絡更是氣呼呼地扯住崔大頭衣領,面目猙獰地啊道︰「你他媽的是不吃錯藥了,還是讓人收買了?」
崔大頭一把打開苗絡胳膊︰「放你媽臭狗屁,老子清醒的很。今天老子接到表姐電話,三姨夫死了,三姨也成了矽肺病,大表哥、二表哥、表姐夫也是矽肺二期,他們全都是在選場干活的。」
人們頓時張大了嘴巴,全都震驚于這個消息。
個別听說過崔大頭這門親戚的,則是有驚有疑,以前只知那家人那里有礦,富得流油,沒想到落了這麼個結果。
事實上崔大頭根本沒三姨,只是把大姨二姨家成員綜合了一下,至于這些人的境況也是杜撰的了,就為了加強說服力。
人們不清楚這里面的說道,但都不禁後怕,也理解了崔大頭表現出的巨大反差。
「來呀,你們不是就想著拔苗嗎,怎麼不拔了?」苗冬生開腔罵道。
這些人還能說什麼,只能低頭裝孫子了,就連苗絡也沒了說辭。
「什麼?你們要拔枸杞樹苗?全他媽的瘋了。老子今天把話撂這,誰要拔樹苗就從老子身上踏過去。」崔大頭怒吼著,跑到地邊,雙手張開,好個一夫當關。
苗絡有氣沒處撒,追上前去,大罵道︰「裝你媽什麼相?這是老子的地,你他媽有什麼權利……」
「老子管你誰的地。老子只知道這些是造福苗、幸運苗,誰要搞破壞,就是不想讓父老鄉親好,老子就不答應。」崔大頭怒聲打斷,「啪啪啪」撕開衣扣,二目圓睜,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苗絡頓時沒了脾氣,轉身便走,否則不是要父老鄉親倒霉嗎。
同來鬧事的村民也紛紛退去,現在別說讓他們拔苗了,即使在地邊站著,都怕被扣上大帽子。
「鎮長,我要簽合同,種枸杞。」崔大頭看到人們散開,他又到了徐搏近前。
徐搏淡淡地說︰「簽合同是和省農研所,而且必須由村里出面牽頭。」
正這時,幾輛面包車來到現場,好幾十人跳到車下,帶頭的正是崔家塢村主任。
「我們村願意種。」
崔家塢村剛一表態,崔大頭馬上接話︰「鎮長您看,這回能簽了吧。」
「這都大半夜了,明天又是周末,下周再說吧。」徐搏故意拿捏起來。
「農研所不是有技術員在嗎,先找他們,求求您了。一想到對父老鄉親有好處,我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崔大頭聲音更為嘶啞,竟然揉起了眼楮。
好多人不禁贊佩,真沒想到,崔大頭竟然這麼仗義。
事實上崔大頭掉眼淚是急的,並非所謂的動真情。
「好吧,我試著聯系一下。」徐搏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開始聯系。
毫無疑問,自然是特事特辦,現場辦公。
半夜十一點多,終于簽完了崔家塢協議,苗家梁村也完成了當天任務,崔家塢更是連夜動工干活。
徐搏回到鎮里時,已經是後半夜,但他還是第一時間打出了電話。
「官老爺,終于想到我了,真不容易。」對面傳來賀貴寶聲音。
徐搏笑著說︰「這不是剛安頓完嗎。你在哪?吃了沒?」
賀貴寶道︰「剛吃完,差點沒把老神仙餓死。說吧,承諾我的事,什麼時候辦?」
「那事好說。」
徐搏含糊應答著,岔開了話題,「還是先聊聊崔大頭吧,你的洗腦功夫真是了得,完全把崔大頭換了個人。」
「就是按你教的那樣,只是稍微發揮了一下,今天……」賀貴寶不無自得地講說起來。
徐搏越听越想笑,忍不住揶揄︰「不愧是老鴇子,良家婦女也能讓你忽悠成花魁。」
「錯,我這是挽救失足胖子從良,好不好?」賀貴寶一本正經地聲明後,接著又講述起來。
隨著賀貴寶的復盤,整個過程逐漸呈現出來。
徐搏也不得不贊嘆,到底是科班的,表演功力絕了。
不知崔大頭如果知道這些,會怎麼想?也不知慫恿崔大頭的人會如何看?
想到那些人的吃癟樣,徐搏嘴角不由得浮起了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