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蕭冽派人去疏散方圓百里的百姓,當天下午,京城西城門陷落,幾只巨大的蟲怪暴露出來,嚇得不少百姓直接暈了過去。
怪物的出現,震動了整個京城。
羽林軍受命抓捕怪物,但大部分都死于怪物之口,西城百姓一天之內迅速搬遷,躲到了東城,但更多的人直接離開了京城,往別處逃難去了。
皇宮外,將近一里的儀仗浩浩蕩蕩地排列著,以皇後為首的後宮妃子全部都收拾好了行囊,準備逃亡長寧府的行宮。
秦天孚站在皇宮高高的城樓上,他那如鷹一般冷厲的眸子看著西城陷落的地方。
怪物的出現,他早有耳聞了,但沒想到,竟然會出現在京城。
但他不會逃。
他費勁千辛才終于來到京城,怎麼能因為這區區的怪物逃走?
忽然,一陣天搖地動,圍繞著皇宮宮城的小護城河的水位忽然開始迅速下降,仿佛地下有一只深淵巨口正在狂飲著護城河水。
「轟!」
一只青墨色巨怪從地下鑽了出來,好巧不巧,它鑽出來的那個地方,正是皇後和幾個妃子所站的位置。
那怪物張著大嘴,連帶著周圍碎裂的青石板一起,「啊嗚」一口,將那些皇後妃子都吞了下去。
周圍的宮女太監嚇得癱倒地上,連逃跑的力氣也沒有了。
巨怪把嘴里的人和那些石頭一起吞下去之後,喉嚨里發出一聲咕嚕嚕的轟雷一般的聲音,而後張著大嘴好似開心一般的搖晃兩下。
秦天孚僵硬的站在那里,從他站的地方正好對上那怪物的嘴巴,他甚至能感覺到從那怪物嘴里發出的惡臭的腥風。
秦天孚自認這世上沒有什麼能讓他害怕的,可這一刻,他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
背後陰冷的感覺從他的脊背上爬了上來,好似死神帶來的寒氣。
就在秦天孚恐懼之時,那怪物注意到了城樓之上的他,頭部向他的位置撲過來。
在短暫的震驚後,秦天孚終于再一次獲得自己身體的主動權,他拼了命地往一邊跑去。
那怪物對著明晃晃金燦燦的皇宮城樓一口咬了下去,那片城牆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牙齒咬過的口子,就像被咬了一口的方形燒餅。
而那些磚牆在怪物的嘴里,仿佛脆骨一般被咬的噶 兒脆,很快吞了下去。
秦天孚對著怪物生出一種無力感,他此刻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命。
那怪物偏偏看上了他,一路向他追了過來。
秦天孚此刻根本沒機會下城樓,只要他稍作停頓,那怪物就能夠追上來,他只能沿著城樓往前跑,而身後的城樓也被那怪物一口一口吞噬下去。
它似乎愛上了這個游戲。
但城樓是有限的,很快,秦天孚就繞了一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此刻,整個皇宮像是被剝了殼的雞蛋,里面的建築都暴露了出來。
而秦天孚在那最後的方寸城樓上,退無可退。
他要死了。
死在這丑陋的不知是什麼的怪物口中。
他忽然放棄了抵抗,閉上了眼楮,等著死亡。
這一刻,他這一生所有的回憶一下子涌到了腦海里。
他想到了自己後宮那些勾心斗角的妃子,那是他為了後宮平衡故意引起的斗爭。
他想到了自己那些互相攻訐的兒子,那是他為了挑選皇位繼承人而設計的考驗。
他想到了以前跟隨自己的臣子,為了權力,他把他們一一清除。
他這一生,得到了潑天的富貴與權勢,但從未得到過一個普通的家庭的溫暖。
他從來沒有幸福過……
忽然,他的腦海里又閃過了一個畫面。
不,還是有的。
在他這奔往權力的一生里,曾經有過那麼一段寧靜的時光。
那是在長寧府魯安縣的一個小鎮里,他在那里遇到了一個書坊老板的女兒,晉柔。
在他眾多的妃嬪之中,那是他第一個沒有任何功利的目的,單純因為喜歡而收進後宮的女子。
那時他兵敗,躲避著父皇和皇兄們的追殺與搜捕,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晉柔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她為他生下了一個女兒。
他還記得,在那個簡約清雅的小竹屋里,她抱著那個小小的嬰兒,渾身都散發著一層慈母的光輝,就像是從天上而來的神女。
那小嬰兒的小手抓著她的,笑聲如銀鈴般撥動了他的心。
他那時候竟生出了一種想要永遠留在她們母女身邊的想法。
但他的部下很快又找到了他,他草草把她們母女安頓,便立刻又帶兵出去了。
後來他是怎麼對他們母女的來著?
為了得到權力,他又娶了兩位側妃和幾位夫人用以拉攏人心,他任由那些人欺辱沒有家世的晉柔母女,從來沒有為他們主持過公道。
甚至在一次逃難中,他一腳踹開了晉柔的女兒,扔下了馬車,只為了讓馬車更輕便些。
後來,在她大難不死後,他每次看到她都覺得心里膈應,便把她嫁給了蕭冽。
他早就想削了蕭冽的權力,到時候可以把她一起處理了。
沒錯,那個女兒是秦琬。
他不敢睜開眼楮,他感覺怪物的大嘴離自己越來越近了,一旦睜開眼,他沒有勇氣去面對眼前的一切。
「轟!」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
那怪物發出一聲慘叫,「撲通」一下倒在了地面上,震出一大片的煙塵。
秦天孚睜開眼楮,一個披著青墨斗篷的女子從天而降,長風吹起她的長發,一瞬間,眼前的人仿佛與記憶中的那個女子重疊了。
但他們還是不一樣的,眼前的人相比記憶中的那人更加英氣冷傲,她站在那里,仿佛天生是一個王者。
秦琬處理完怪物,掃了一眼旁邊的秦天孚,冷笑道︰「早知是你,我就來晚一些了。」
「琬兒。」秦天孚有些僵硬地喊出這個名字。
他在千機衛的報告中,早已知道秦琬那一直隱藏的身手,但他更震驚秦琬此刻竟然在京城。
秦琬輕嗤了聲,沒有理會他,轉身就從城樓上跳了下去。
但還未落下,她又像張了翅膀一般,側飛了出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他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