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我剛回來,你就要走?!」薛南亭瞪眼怒道。
他被劉懷寬趕去雲霞府捉張賢,這幾日才剛回來。還沒來得及過來拜訪沈浪呢,就收到消息說他要離開青雲府。這可把薛南亭急壞了,把書院的事情扔到一邊,立刻就趕下了山來。原本準備直接去沈園的,卻踫到了張元一行人,所以才一起在這里等候。
「剛才那鳴州之作,又是你的手筆吧?」張元笑著說道。
沈浪含笑點頭,道︰「臨行自然是要送點什麼的,沈浪別的都不多,唯有才氣以海量計,就只能寫首鳴州詩作了。」
這話說的很自然,神情更是謙和,仿佛是在說一件小事。
但不知怎麼的,眾人听著就覺得心頭堵得慌,有種拍死這小子的沖動。
不過也只能想想,這小子可已經是七品學士境的讀書人了啊。
不說能不能拍,也得先想想能不能拍的過。
想到這里不免有些感慨,子玉剛來青雲府那會兒多實誠啊,也不知是跟誰學壞了。
張元也是嘆了口氣︰「當初派兩個衙役便能糊弄一下你,現在怕是沒個六品大學士,根本就鎮不住了。」
沈浪笑道︰「張兄你這是說甚,若是今日你說要見我,一句話帶到,我還不得立馬趕過去,哪里還需當初那樣。」
薛南亭也被氣得有些胸悶,忽然就發現周圍諸友人都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他頓時大怒︰「看我干什麼,可不是我帶壞這小子的!」
一名書院教席淡淡地道︰「自然不是南亭先生帶的,不過老夫也听說當日子玉剛到府城時,就有人在船上跟他大談風月之事。」
另一名府衙官員也是笑道︰「此事我也略有耳聞。」
薛南亭現在有種想死的沖動,這當真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了。
他當日是談風月之事嗎,他是怕這小子年輕氣盛,又沒見過府城繁華,一不留神掉脂粉堆里了,所以才出言告誡。
怎麼傳著傳著,就變成了他薛南亭教沈浪狎妓喝花酒了?!
看著薛南亭幽怨的神色,沈浪微微一笑,從儲物袋里模出了兩枚文心。
「臨別一點小禮物,還請南亭兄收下。」
張元神色不動,沈浪從雲山秘境出來,就已經贈予了他兩枚,但薛南亭等人已經是面露震驚之色。
「文心?!」
沈浪點頭笑道︰「都是雲山秘境中所獲,這次一別後還不知道何時能再見,一點薄禮還請南亭兄笑納。」
薛南亭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抱拳道︰「那我代表青雲書院謝過子玉了。」
這話說的很敞亮,文心太過珍貴,他薛南亭不敢收,但可帶青雲書院收下,畢竟青雲書院中有諸多學子是沒有文心的。
沈浪也不糾結這話里的意思,畢竟當初域外天魔虛影襲擊,青雲書院也是出了大力氣,最後致命一擊就是青雲書院給的。
「這一路路途遙遠,我便不與諸位多做耽擱了。諸位,來日再見了。」沈浪抱拳說道。
「子玉一路順風!」
所有人盡皆抱拳。
上了馬車,沈浪頗有些感慨。
想當初無論是薛南亭也好,張元也罷,甚至是那些教席、官員,和他比較起來都是高高在上,無論是朝中地位還是文位等級,都不是他這一個初入九品的小讀書人能比擬。
但經歷諸多事情,今日相見彼此卻已是以友人相稱。
馬車往前再行十里,沈浪忽然心頭微動,打開窗簾,就見遠處一輛馬車正安靜地等在路邊。
見沈浪這邊車隊過來了,那馬車也靠了過來。
車簾掀開,便露出了一張宜嗔宜喜的臉龐。
楊幼卿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是早料到了,還是說早知道了。
不過沈浪此刻,眼神卻是有些波動。
「見過沈公子,見過沈夫人。」芳菲下了自家馬車,走到車前福禮道。
楊幼卿瞄了沈浪一眼,眼中帶著幾分揶揄之色。
「芳菲姐姐快快起來,都是自家人,行禮作甚。」楊幼卿趕緊下車走了過去,將芳菲扶了起來。
听到這句「自家人」,芳菲的俏臉便是微微一紅。沈浪也是揉了揉鼻子,老臉有些掛不住了。
但雖說如此,也不由得由衷感嘆一句,封建社會好啊!
換作是上輩子,別說芳菲了,光是廖東雪那里,只怕就已經要被鬧翻天了。
其實,沈浪不知道的是,若換作是別家,怕也已經是打破頭了。
在楊幼卿心中,沈浪從來都是一等一的存在。旁人覺得沈浪如今的成就匪夷所思,但在楊幼卿心中只是覺得,我家子玉哥哥如此厲害不正是理所當然的嗎?
且有些事情她雖然表面不說,但內心里是有些對比的,不說那瀾江河神甄洛,單說那沈浪偶然間提起的贏櫻縣主。
以沈浪今日的文名文位配不上?
論容貌論地位,這兩位哪里不比她楊幼卿強?
但即便如此,沈浪依然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娶了她楊幼卿為正妻。
這于楊幼卿而言,便是天大的情意。
「芳菲你這是……」
沈浪倒是有些疑惑,看那馬車的樣子,可不像是專門為了送行而來。
芳菲怯生生地道︰「庵主已經許我贖身,我自幼孤苦也沒個家人,听聞沈公子要去往京城,便也起了去皇城看看的心思。想著這一路路途遙遠,路上也不安穩,于是在這里等候,還望公子允小女子一道上路。」
沈浪沒開口,目光投向楊幼卿。
楊幼卿笑道︰「說什麼允不允的,芳菲姐姐願意一路,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不過……」
芳菲听到前半句,已經是滿心歡喜。但听到這「不過」二字,頓時心頭咯 一跳,俏臉都有些發白。
楊幼卿微微一笑,道︰「不過畢竟是沈家的隊伍,有些稱呼得改一下。」
听到這話,芳菲若是還不知道楊幼卿的意思,那她也枉為什麼四大花魁了。她就覺得一股巨大的驚喜撲面而來,這一刻的激動讓她身體顫抖,眼眶微微泛紅。
她朝著楊幼卿深深行了一禮,輕聲道︰「芳菲一切都听姐姐安排!」
楊幼卿微笑著瞄了一眼沈浪。
沈浪卻是兩眼望天,心說今日天氣真是不錯。
有了芳菲的加入,這一路倒是歡快了許多。
芳菲本就是精于人情世故,加上當初沈浪昏迷時就已經和綠柳關系不錯,現在和幾女在一起,竟然是出奇的和諧。
這一路上,沈浪倒是一直在為曲波尋找合適的名山大川,不過所見之處要嘛是有主之地,要嘛就是窮山惡水。一直到七月底到了京城,都沒有一個合適的地方。
曲波自然也是明白,現在天下間到處都是有主之地,哪有那麼容易找到個合適的地方。
嘆氣之余,也就認命了。
東雲國皇城,北苑城。
今年的天氣似乎特別的炎熱,雨水也比往年少了許多。
司天監監證已經向女帝陛下發出了消息,今年或許有大旱,必須早做準備。
說來有些諷刺的是,就在監證大人向女帝進言的第二天,一場大雨便落了下來,炎熱的夏日也憑的涼爽了幾分。
這正是雨後天晴,天氣涼爽,達官貴人文人士子都在田間踏青。
此刻,一行車隊已經到了離皇城三十里之地。
「這還沒到皇城呢,就好熱鬧。」
綠柳趴在車窗處,滿眼新奇地看著窗外。
就見遠處的田埂上,許多穿著華服的年輕人正在策馬緩行,在他們身後還跟著大批的下人。在遠處似乎還有大片的帳篷,應該是一處營地。
楊幼卿本就是歡月兌的人,嫁給沈浪後雖說性子收斂了幾分,但骨子里依然是喜好熱鬧。
听綠柳這麼一說,也是湊頭到窗邊。
「這是在干什麼?」楊幼卿奇道。
廖東雪對這種場面比較有經驗,道︰「好像是在辦什麼宴會?」
沈浪沒說話,此刻他正閉著眼躺在軟炕上,芳菲跪坐在邊上含笑給他扇著扇子。雖說車里有冰玉降溫,但畢竟坐了五個人,且個個都是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樣,沈浪心里也著實熱得慌。
這一路過來,也不知道多少次想著干脆做「昏君」來個大被同眠,不過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沒辦法,臉皮薄了些。
「說不定是文會,到時候讓公子去作詩一首,搶他們的風頭!」綠柳嬉笑著說道。
這話倒是讓眾女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笑聲傳出去老遠,這邊車隊本就顯眼,現在窗簾拉開,幾女的樣子立刻就被那些騎馬的公子哥看到。
楊幼卿雖說身高有些「缺陷」,但若是單論容貌,那可不比任何人差,特別是眉宇間那股子英氣,在東雲國這種以嬌、秀為美的地方,可是很少見的。
廖東雪是書香世家出身,模樣嬌憨可愛,加上那股子不通世事的書卷氣,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惜。
至于芳菲那就更不必多說了,桃庵便是在整個東雲國,那也是極為出名的。身為桃庵花魁之首,容貌氣質當然也是一等一的。
那些騎馬的公子哥發現這車里竟然有幾位絕色佳人,立刻是個個面露驚艷之色。
彼此說了幾句後,策馬就朝這邊奔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楊幼卿頓時皺了皺眉頭,道︰「綠柳,把簾子放下來。」
綠柳也發現了對面的舉動,雖說不怕,但也不想惹麻煩,趕緊把車簾放下。
不過那些公子哥並沒有停下,直接就策馬擋在了車隊前面。
「停車,停車!」
沈浪睜開眼,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