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船上的乘客喚醒的是一聲淒厲的長笛,睡眼蒙的人們醒來發現他們來到一個陌生的港口基隆。
軍艦上國軍官兵已經開始在甲板上列隊準備登岸,哨聲和口令聲響成一片。郝鳴岐推醒了懷里的張怡環︰「軍艦靠岸了,我要跟部隊一塊走了。也該找你的舅舅去了。」
林團長站在隊伍前面看見郝鳴岐歸隊,沖他點了點頭。然後開始對自己的部下訓話。
為了保持軍容風紀給台灣人民留下一個好印象,軍隊和老百姓分別從不同的出口離艦登岸。張怡環找到了自己的舅舅和舅媽已經和其他的老百姓一起開始上岸了。
林團長帶領著自己的隊伍從另外一個出口也開始登岸。
碼頭上人頭攢動擠滿了歡迎的人群,人們打著各色的標語,上面寫著<歡迎國軍兄弟><歡迎大陳義胞》。
船上的人們剛一上岸,歡迎人群立刻涌上來向他們贈送各種生活用品,著實讓人感到溫暖。可是張怡環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問郝鳴岐,立刻分開人群向國軍集結的方向擠過去。
好容易找到郝鳴岐,發現他已經和其他官兵一起登上了卡車。張怡環大聲問道︰「你在哪支部隊?我上哪去找你?」
郝鳴岐乘坐的卡車已經啟動,他在嘈雜的聲音中回答道︰「我是首都衛戍部隊302團……」下面的聲音就听不清楚了。張玉環望著遠去的卡車神情落寞。
舅舅此時也擠過來找到了張怡環,氣喘吁吁的說︰「你還找這個當兵的干什麼?這些丘八沒有一個靠得住,快跟我走吧。」
郝鳴岐隨著部隊來到了新的駐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甚至不知道駐地的具體位置。等找到林團長,才得知這里是國軍在宜蘭縣的一個海濱駐地。
離開了大陸,離開了自己的組織郝鳴岐心中難免生出惶恐,他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林團長。在安頓下來之後,找一個沒人的機會郝鳴岐滿臉無助的問林團長︰「我們以後怎麼辦?」
林團長卻滿臉的不在乎︰「怎麼辦?一切照常啊!我依然是302團的團長,你依然是我的勤務兵。」
郝鳴岐滿臉愁容︰「我是說我以後干些什麼?」
「和其他的大頭兵一樣,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發牢騷就發牢騷。你是個聰明人難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郝鳴岐何嘗不明白,他要和林團長一起長期潛伏了。
再說張怡環和舅舅舅媽一起安排到了一處鄉間的民房住下,這在當時的情況下已經是難得的待遇了。可是舅舅看著破敗的老房子一聲嘆息︰「這以後可怎麼辦?我們一家人怎麼生活?」
舅媽也說道︰「說的就是嘛,我們到這里人生地不熟,怕是生意也難做。我們的積蓄也不多,總不能坐吃山空吧。」
張怡環知道這些話是說給她听的,信心滿滿的說︰「我們在大陸那麼苦,都活下來了,來到台灣也一定有辦法。這里離台北很近,我明天就去找工作。」
舅舅舅媽臉上露出了笑容︰「真是個好閨女,我們老兩口年紀大了,以後就指望你了呢!」
張怡環在陌生的台北找工作的同時,郝鳴岐所在的部隊正在接受整編。原來所在的首都衛戍部隊已經改變成海岸防衛部隊。其實這個新番號也不過是個幌子,這支部隊的實質是一支特種部隊訓練營,專門訓練特潛人員返回大陸和大陸的潛伏人員取得聯系,為國民黨將來反攻復國做準備。
部隊的長官依然是林團長,但是部隊的成員經過了甄別和重新調整,只有那些忠于黨國並且身體素質出色的人才能留下來。郝鳴岐在林團長的庇護下自然也留在了部隊。
特遣隊員的訓練是由美國教官主持的,訓練的科目有無線電收發,擒拿格斗,野外生存等等。郝鳴岐不覺心中暗自好笑,這些訓練科目自己在釣魚島的時候就已經學習過了,沒想到現在又派上了用場。林團長卻私下的警告郝鳴岐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要偽裝的像一個菜鳥一樣,從零開始和大家一起訓練。
其他的訓練科目郝鳴岐駕輕就熟成績優異,得到了教官的贊揚。唯有身體素質的訓練讓郝鳴岐感到撓頭,武裝越野,擒拿格斗,海岸潛泳都讓他感到很吃力。如果沒有林團長的從中斡旋,教官甚至想把他開除。
而林團長也有自己的煩心事,作為一個潛伏人員他得到的最後的命令是潛伏在敵人的內部,等待組織喚醒。自己現在已經取得了非常好的位置,並且有郝鳴岐這樣的得力幫手,可以獲取有價值的情報。可讓人煩惱的是無法和組織取得聯系。
郝鳴岐在東海岸忍受著艱苦訓練煎熬的同時,張怡環也正在台北苦苦的尋找謀生的出路。她雖然天生麗質,但也是個苦出身的孩子,對于找工作並沒有奢望,只要能維持生計就可以。但當時的台北雖然市面繁榮,但是工作崗位並不多。尤其對他們這些後期來到台灣的難民來說找工作談何容易。
一連在台北的街頭游蕩了好幾天,可是找工作的事卻一無所獲。每次回到家里,舅舅舅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舅舅拉長了一張苦瓜臉說︰「家里的積蓄越來越少了,眼看就揭不開鍋了。」
舅媽也說道︰「這麼漂亮的大姑娘,我就不信找不到工作!只要拉下臉來,什麼事不能做?」
張怡環心中不由一陣陣發寒,在舅舅舅媽的心中自己不過是個賺錢的工具,至于自己去干什麼他們才不關心呢。萬般無奈張怡環又踏上了去台北的道路。
這一次她徑直來到了一家歌舞廳,名字叫寶島百樂門。她以前也曾經經過這里,知道這里魚龍混雜,在這里工作很難守身如玉。再加上她已經厭倦了以賣唱為生的生活,所以根本就沒有考慮在這里找工作。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張怡環一咬牙走進了寶島百樂門。
還沒有到夜間的營業時間,舞廳里面冷冷清清。老板娘指揮著手下人在打掃衛生,看見張一環進來,問清楚是來找工作的就把嘴一撇說︰「我這里已經不缺陪舞的姑娘了,你還是另請高就吧。」
張怡環說道︰「我不光會跳舞,我還會唱歌呢。」
「唱歌也用不著你,我們這歌手多的是。」
張怡環心灰意冷,正打算離開,從里間屋走出一個中年的胖男人把她叫住︰「小姑娘等一等,轉過身讓我瞧瞧。」
張怡環轉過身看著眼前這個油頭粉面的男人,那男人上下端詳了她一會兒︰「長得還可以嘛,身條也不錯。」轉身對老板娘說︰「我看就先留下來試試。」
老板娘依然搖頭不肯答應,那男人有點生氣了︰「我是這里的老板,我難道一點就不能當家嗎?」
老板娘不服氣的說︰「我們這里可是高檔舞廳,接待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一個什麼都不會的繡花枕頭來了也沒有用。」
老板說道︰「人家不是說會唱歌嗎,讓她試試。」然後就示意張怡環唱一首歌。
張怡環拉開了架勢,清唱了一首天涯歌女。
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哎呀,哎呀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一起唱罷,老板驚訝的張大嘴,接著使勁的鼓掌︰「唱的真不錯!你以前干過這一行?」
「我以前在軍官俱樂部唱過歌呢。」張怡環回答道。
「難怪唱這麼好。」老板贊不絕口。
老板娘也不情願的拍了兩下巴掌,算是對張怡環的肯定。張怡環就這樣被寶島百樂門錄用了。
經過了兩天的試用,效果出乎了老板的預期。張怡環美妙的歌喉征服了寶島百樂門的顧客,很多身份顯赫的客人听了張怡環的歌唱之後,勾起了思鄉的情懷,不惜重金打賞。張怡環一炮走紅。
賺的盆滿缽滿的老板高興的手舞足蹈,對老板娘說︰「沒想到無意間撿到寶了!你這個傻婆娘一開始還不要人家。」
挨了罵的老板娘卻滿臉堆笑︰「都怪我有眼不識金瓖玉,這姑娘確實是塊好材料。」然後和顏悅色的對張怡環說︰「你好好在我們這里干,不會虧待你的。你也應該有個藝名了,我看就叫阿環吧。你就說你以前是大上海的歌星,抬一抬自己的身價。」
于是寶島百樂門霓虹閃爍的燈光下有了一張大幅的彩色海報《大上海著名歌星阿環小姐激情演唱》。
張一環有了可觀的收入,將白花花的鈔票交到舅舅舅媽手里的時候,這兩個吸血鬼臉上也綻出了笑容。生活穩定下來,張怡環首先想到的是尋找郝鳴岐。
她首先向老板請假,老板盡管不太情願但也不願得罪這個搖錢樹,勉強答應了。張怡環只記得在碼頭分手的時候郝鳴岐說的部隊番號是首都衛戍部隊302團。便在附近的國軍部隊中一路打听,當問到一個部隊大院門口的哨兵時,那個哨兵直搖頭︰「現在哪里還有什麼首都衛戍部隊?所有的部隊都改編了,天知道那個302團現在在什麼地方。」
「他們的團長姓林,是不久前才從大陳島撤回來的。」張怡環不甘心的繼續說道。
「小姐,我說過了,部隊都改編了。我真不知道302團現在在哪里。」哨兵解釋道。
正在說話間,從大門里走出一位軍官詢問他們在說什麼。哨兵說明情況之後軍官看了一眼張怡環︰「你找302團?我知道,我認識林團長,他們在宜蘭的海濱駐防。不過那個地方你可輕易進不去呀。」
打听到了地址,張怡環說聲謝謝,興高采烈的走了。
一路顛簸到了宜蘭,好不容易找到了302團的駐地。只見這里戒備森嚴,圍牆高起,上面還架著鐵絲網。大門口兩邊的圍牆上用白石灰寫著標語「勿忘在莒,戡亂復國」。
門口高大威武的哨兵看見張怡環靠近,立刻揮手制止︰「走開,走開,軍事重地,閑人莫入。」
張怡環怯生生地上前說道︰「長官,我找林團長。」
哨兵問道︰「找林團長?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的老鄉,特地來看望他。我叫張怡環。」
兩個哨兵對視了一下,對張怡環說︰「你在這里等著,我去通報。」說完回到崗亭打電話。
不一會兒哨兵回來說︰「林團長正在海濱指揮考核,你如果願意的話,我帶你過去。」
張怡環點點頭,跟著哨兵一塊去了海濱訓練場。
此時台灣的東海岸在熱帶季風的控制下氣候溫暖宜人,訓練場山巒環抱,一片銀色的沙灘連接著浩瀚的大海。張怡環在一頂帳篷前找到了林團長。
林團長看見張怡環到來,熱情的迎上來︰「沒想到你這個小姑娘竟然找到我們軍事重地來了!」
張怡環羞澀的說道︰「我們已經在眷村安頓下來,就尋思著來看望老長官。」
林團長笑道︰「恐怕不光是看望著我這位老長官吧。」
張怡環欲言又止,林團長見狀哈哈大笑,指著海面上的船說道︰「郝鳴岐他們就在那條船上,今天是潛水考核,他們要從船上下水潛泳在規定時間內回到海岸。」
張玉環驚訝的張大的嘴︰「這麼遠呢!一口氣能回來嗎?」
「在途中只能換一次氣,能否通過考核就看郝鳴岐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