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謙在金鳴樓吃了很多點心,吃的心滿意足。
他太久……沒有體驗過飽月復之感了!
張舉子在品嘗了一圈點心之後,算是對外面的傳說有了切實的驗證。
因為還和他人有約,吃了點心喝了茶,他就先一步離開了金鳴樓,順便去幫金鳴樓再做一番宣傳。
本來,他是想邀請謝謙一起同行的,與他相約的,都是同屆參加科考的難兄難弟們。
歷朝歷代,百年間都不會遇到一次的科舉重考事件,都被他們這一屆考生遇到了。
大家趁此機會,聚在一起聯絡一下感情也不錯。
有這些特殊經歷的聯結,日後他們各自當官,感情大概會比尋常人之間親厚些。
謝謙生自高門,長自寒門,沒人比他更懂這些道理。
但是現在的他,身無分文,深知不適合去任何應酬的場合。
所以他拒絕了張舉子的好意,自己獨自留在金鳴樓。
無處可去的謝謙,即使不吃點心不喝茶,留在金鳴樓也算有個地方可呆。
旁邊桌有學子選擇在這里邊喝茶邊看書,他便有樣學樣,一直到金鳴樓天黑打烊,謝謙最後一個離開。
不知為什麼,明明白日在街上行走的時候,他還充滿踟躕。
可是到了這漆黑的夜間,依然還無處可去的他,卻覺得頭前一片光明。
大概,這就是吃飽了的緣故。
想到明日開始,一直到科舉結束,他都有地方坐著喝茶、吃點心、讀書,謝謙就覺得前途充滿光明。
是以,隨便在路邊找個犄角旮旯,他也幸福的睡了過去。
如此過了三日,在第四日夜晚,依然在金鳴樓打烊之後走出來,謝謙卻被一個客棧門口的小伙計給拉住。
「敢問公子,您可是要科考的舉子?」
「是……又如何?」謝謙怔愣了一下,「你有何事?」
「公子,實不相瞞,我看你穿著普通,想來並不是高門闊戶……」
謝謙臉色變了變,「你什麼意思?」
是寒門學子,就要受到侮辱嗎?
察覺謝謙臉色有異,那小伙計知道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他急忙解釋,「公子,您別誤會,我不是笑話您的意思。」
他一指身後的客棧,「我是高升客棧的伙計,咱們客棧被念雲公主包了下來,專門用來安置參考的學子,但是您也知道……」
「諸學子滯留京城這麼久,該有住所的早有了住所,咱們高升客棧反而攬不了幾個學子,這叫公主面上不好看。」
「所以,掌櫃才命小的站在外面攬客。」
「小的的意思是,公子您現在住的如果不合適,大可以換來咱們高升客棧居住。」
「您居住期間所產生的任何花費,都由念雲公主一力承擔,根本不需要花任何錢財!」
「竟……還有這樣的事?」謝謙簡直聞所未聞。
小伙計道,「公子,這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大概不可能,但是放在念雲公主身上,那就是沒有不可能。」
「早先金鳴樓的茶點不就被她給包下來,免費提供給眾學子?咱們高升客棧被包下來,安置學子,也不是難事。」
「這位念雲公主為了她的夫君,真是煞費苦心!」謝謙嘆道。
「誰說不是?」
小伙計點頭,「所以公子,小的都這麼說了,您願不願意給小的一個面子,來我們高升客棧替念雲公主沖沖門面?」
「我倒是可以住,」謝謙點頭,「我只是好奇,你們客棧驟然被包下來,里面原來住的客人哪里去了?」
小伙計,「念雲公主補償了他們兩倍的房資。」
謝謙愕然……
等謝謙住進高升客棧,夏月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公主。
那日,正是她陪著女扮男裝的公主去金鳴樓,也是她東奔西跑,最後包下了高升客棧。
蘇念雲沒想到,她能在金鳴樓里見到謝謙。
張舉子在樓下說話的時候,她正好從他們身邊路過。
听到張舉子說出謝謙的名字時,蘇念雲回了頭,她知道,謝謙才是今科真正的狀元。
從前,她只知謝謙名號而不曾見過真人。
如今見到本人,蘇念雲十分驚訝。
前世,她只是听說謝謙出自名門,後又家道中落,經歷科場舞弊打擊再接著崛起。
他跌宕起伏的人生,從旁人口中听說,不覺得有什麼。
而真正見到謝謙,見他穿的很是簡樸……甚至簡陋,人也形銷骨立。
蘇念雲才知道,在他功成名就之前,過的很是不容易。
所以她派蘇大跟了謝謙三日,知道他整個白天都呆在金鳴樓,夜晚又在街頭露宿。
于是,就有了不遠處的高升客棧被夏月給包下來,就勢安置捉襟見肘的舉子。
衙門敲鑼打鼓的把聖旨送到高升客棧,掌櫃和伙計臉上笑開了花。
掌櫃萬萬沒想到,狀元竟然出自他的客棧。
遙想一個月前,念雲公主包下他客棧時,他還略略有些不滿。
他高升客棧開了這麼久,還從來沒有發生趕客人的情形。
雖然念雲公主賠了他們兩倍房錢,客人也沒有生氣的,但是這些,都與他的經營理念不合。
他這人愛公平,勝過愛錢財。
他一向視客人如同人,從不覺得學子和普通客人之間有什麼差別。
是以,每到科舉,他這里是住學子最少的地方。
因為其他客棧都提前預留房間等待學子臨門,他卻只是正常做生意。
客人住滿了,自然就沒有想落腳的學子的地方,當然也沒有房價水漲船高的情況。
萬萬想不到,他一向秉持的原則,這次被念雲公主給強行改了。
但是一切的不快,在客棧出了狀元之後,便都煙消雲散。
一時間,不論是認識還是不認識謝謙的人,都聚集到了高升客棧。
掌櫃的一邊喜氣洋洋,一邊一個勁的往外攔他們,「狀元連日考試辛苦,你們不要來打擾他休息……」
謝謙坐在房中,听著外面的吵鬧,又看看自己整潔的房間,只覺一切好似發生在夢中一般的飄飄然。
高升客棧的細致安排、金鳴樓里飄香的茶水和點心……
他本以為會最難熬的一個月,輕輕松松就度過去了。
這一個多月,他過的如夢似幻。
好像,念雲公主在無形中給他庇佑一般。
明明其他舉子,也和他一樣享受到了這種生活,但是他就是有一種自己特別受到了優待的感覺。
這時,掌櫃親自端了好酒好菜來,「狀元郎,可是餓了,吃點東西吧?」
「外面的人,都走了麼?」謝謙問道。
掌櫃搖搖頭,「走了一半,還有一半不死心的,被伙計攔在外面。」
「狀元郎放心,我不會讓他們進來打擾您的!」
這位狀元郎喜歡安靜、不喜應酬,自他住進來客棧第一日,他就知道了。
但其實,卻是掌櫃想錯了。
謝謙不是不喜歡應酬,而是不喜歡應酬無聊的應酬。
他深知這些人都是來錦上添花,順便搭關系攀附自己的。
且不說他尚未在朝中有所建樹,不能先被藤蔓攀附住。
單是從前家族覆滅,正是因為外面千絲萬縷的關系而牽動,他也不可能在根基不穩的時候先困住自己。
「掌櫃的,」不想理會那些人,謝謙卻問到另一個人,「念雲公主,可知道我中狀元的事情?」
「這……」掌櫃一愣,「狀元郎,您為什麼突然問到念雲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