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雲拿著銀針在蕭長風的頭頂上比劃了半天,最後當然是放棄了讓他再失去一半記憶的幻想。
世上,沒有這麼精妙的醫術,沒有人能控制別人的思想和回憶。
想通了這個,她緩緩松了一口氣,然後把針四平八穩的扎進蕭長風頭頂的百會穴。
銅鏡中,蕭長風看著那個一指長的銀針慢慢沉入自己的頭頂,拳頭攥緊,上面的青筋暴露無遺。
很快,一針下去,蘇念雲接著又開始了第二針,第二針、第三針在角孫……第四針……
一直到蕭長風的頭快被蘇念雲扎成馬蜂窩,她才停了手。
她一邊捻動那些銀針,一邊問蕭長風,「小蕭候,有什麼劇痛的地方可要提前告知我。」
他頭之所以疼,是因為頭上有部分血脈淤堵,至于為什麼他年紀輕輕就頭上的血脈有淤堵,自然就是他從山崖摔下來的時候,摔傷了腦袋。
蘇念雲這邊捻動銀針,見蕭長風並沒有不適的反應,她把針又往下扎了幾分。
在給他頭上和上身都扎上針後,借著針要在身上留一會的時機,她再度給蕭長風把脈,想看看他身上可還有其他沒有發現的暗傷。
她早就想通了,蕭長風是十八皇子登基不可或缺的人物,她也不能一直對這個人保持不來往的局面,因為她想借趙承霽的東風復仇。
此時,她才注意到蕭長風一直緊緊攥著拳頭。
察覺蘇念雲的視線,蕭長風這才緩緩放開手。
「怎麼,天不怕地不怕、馳騁沙場的小蕭候,竟然害怕針灸?」
蘇念雲本是不懷好意的打趣一下,但是她隨即又愣住了。
她這說的什麼胡話。
對方可是雷厲風行的銀面戰神,風里來雨里去,箭雨、刀陣都沖過。
他身上這麼多大大小小的新傷、舊傷,這樣的一個如鐵一般的男人,定然是不懼針灸這些無足輕重的東西的。
他,這是怕她殺了他?
狐疑的眼光看向蕭長風,蕭長風卻沒有說話。
不說話,就是等于默認。
在蘇念雲看來,蕭長風既然這麼怕她會殺了他,那怎麼還把她叫來府邸?
對方叫自己來,也是冒著極大送命的風險的。
她不懂。
既然蕭長風也怕她再度向他下手,他又是為什麼還要堅持讓自己來。
明明讓沈太醫來,他會更安心。
沈太醫雖然醫術不如蘇念雲,但是他的心是絕對效忠的,蕭長風完全可以放一百個心。
「小蕭候,我給您針灸,是在幫您治病,如果你這麼害怕我會殺了您的話,這令牌您還是收回去吧……」
蕭長風幽深的眸子看向蘇念雲,「你我之前的開頭不好,我這時候會懷疑,不是很正常嗎?」
「的確,人之常情,」蘇念雲點點頭,「但是兩人之間建立信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還是建議小蕭候您去請沈太醫……」
蘇念雲慢慢回收蕭長風身上的針。
「倘若,我還是堅持你來呢?」蕭長風問道。
「小蕭候,您這不是在為難我,而是在為難您自己,我本人是沒有任何意見的。」
如果他每日因為她曾出手殺過他,而心驚膽戰,她相信,他的病她也治不好。
但是,好像蕭長風也不在意這些了。
他看著埋頭收拾藥箱的蘇念雲,「你幫我月兌了衣裳,卻不幫我再重新穿上?」
蘇念雲看著蕭長風,「一個時時刻刻怕我殺你,你真的放心讓我一直和你這樣?」
「蘇念雲!」蕭長風一把抓住她收拾針包的手,「你到底想怎麼樣?」
「小蕭候,這話該是我問您的吧?」
蘇念雲道,「您這樣堅持非要讓我來給您治病,讓咱們二人相見分外尷尬,這是您自己選的路!」
「你當真如此固執?」蕭長風問道。
蘇念雲早不耐煩了,「小蕭候,您平日不是這麼對人的吧,能否拿出些您平日的干練來?」
「你要是想對付我,就請快些動手,省的讓我再多活一天,倒讓你惴惴不安……」
「但是如果是為了些別的話,我的話永遠和第一次對你說的一樣,你的記憶,你自己去尋找,與我無關!」
看著蘇念雲這麼斬釘截鐵,蕭長風知道,自己再如何打探、壓迫她都沒什麼用處了。
她是太後最疼愛的義女,傷了她也算是傷了太後。
再者,他也不會對她動手的。
「罷了,你走吧!」蕭長風疲憊的穿起衣裳。
「日後,還是你來照料我……如果我受傷,我要你第一時間來給我醫治!」
听著蕭長風退步,提出的要求也不難,蘇念雲點點頭,「可以。」
反正她已經和傅銘牽絆到一起,也不介意和蕭長風個有些糾葛,這樣日後說不定她會更得十八皇子的看重。
見收拾好藥箱,蕭長風吩咐蕭寒親自送蘇念雲離開。
二人之間的氣氛總是很奇怪,有時候是一觸即發的憤怒,有時又是極致的冷靜沉默。
蘇念雲走出房門的時候,正好阿奴端著飯菜走了進來。
「主子,您還沒吃東西呢,我炖了您最喜歡的鴨肉羹……」
給主子擺上飯菜,她還不忘看蘇念雲離開的方向。
「把東西放下,你出去吧,我累了!」蕭長風沒有吃東西。
蘇念雲給他施針的時候,他集中精神觀察她的每一個舉動,耗費了許多心神,再加上針灸之後的疲憊,他一會就睡了過去。
阿奴剛進門,就被趕了出來,也不惱。
她在院子里等了一會,就見一個暗衛悄悄來到她身邊。
「姑娘,今日這小藥徒,我們沒法跟。」
「沒法跟,京城還有你們暗衛沒法跟的人?」阿奴詫異。
「姑娘,不是我們沒法跟,是不能跟……寒侍衛手下的暗衛,也一直在暗中盯著呢!」
本來,阿奴派人去跟蹤一下蘇念雲,是想探查一下她的身世、住處什麼的。
但是听聰聰回來的人這麼說,阿奴便知道,不是蕭寒在暗中跟人,而是主子在暗中跟人。
這個小藥徒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他可以單獨為主子醫治呢?
他的醫術比沈太醫還好嗎?
阿奴陷入更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