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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玩得一手烹油灼心

一听閆芳香是來「挖野菜」的,楊錙城心道大事不妙,閆芳香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

現在想來,閆芳香送墊子、珍娘夫婦逛鋪子、賀蘭伊尋珍娘,都不是巧合,而是娘子針對他施的障眼法,來一招引君入甕。

別人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娘子是螳螂捕蟬、黃雀在中、老鷹隨後、獵人收尾。

楊錙城被勾起了好奇心,娘子安置在關鍵部門的「老鷹」會是誰呢?能隱身追蹤到自己的行蹤,這個,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

暗衛所門外,閆芳香目光堅定如鐵,心里卻無比復雜。

別看閆芳香做女紅的時候雷厲風行,平日里過日子卻有些溫吞,隨遇而安。

這次,她想堅定一次,不想再做縮頭烏龜、稀里糊涂的過日子。

此時,面前的暗衛所,如同一只尚未打開的盒子,里面關的,或許是洪水猛獸,或許是金銀財寶,不管是什麼,閆芳香都要視死無歸的打開。

暗衛所的大門終于軋軋打開,夜三出來,把閆芳香迎了進去。

沒有去前廳,而是去了大牢。

穿過陰森的監獄長廊,兩側關著無數頹敗麻木的生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如枯槁的目光投向閆芳香。

閆芳香沒有猶豫,目不斜視的進了刑房。

太師椅上,坐著一人,身穿黑甲,臉戴面具,手里把玩著一根鞭子。

刑架上,綁著一個人,身高不足鐵架的三分之一,渾身血污,含糊不清的說著︰我說,我說……

閆芳香大吃一驚,竟然是那個曾經騙過她們的喬三爺。

那日被扭送大理寺後,听說這家伙死在牢里了,沒想到竟然還活著,且重新回到了暗衛大牢。

太師椅上的人終于開口了︰「怕了嗎?」

這還是夜梟第一次在閆芳香面前開口說話,閆芳香一度以為他是個啞巴,說話總是身邊人代勞。

現在終于知道夜梟不說話的原因了,恐怕的面具下,竟然是這麼熟悉的聲音。

閆芳香怔忡的看著夜梟,終于緩步上前,抬手,摘下了面具。

夜梟與楊錙城,就這樣奇妙的合二為一了。

閆芳香眼楮瞪得比牛眼楮還大,腦海里浮現著曾經與夜梟的過往,與楊錙城的過往,錯綜交織,做夢一樣。

楊錙城如同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既頹唐沮喪,又暗存僥幸。

結果,閆芳香轉頭,走了。

對,一言不發,雲淡風輕,無喜無悲,走了。

楊錙城傻眼了。

他想過,閆芳香會因他隱瞞身份而震怒,會因他手段毒辣而害怕,甚至會想過,她會為鞭穿喉嚨的少年、貫穿身體的嬰孩質問他,獨獨沒有想過,閆芳香什麼也沒說,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

是怒了?氣了?失望了?還是傷心了?

楊錙城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月上柳梢頭。

楊錙城終于壓抑不住心中的忐忑,如同賊子般夜半翻牆回家,想偷窺娘子的態度。

臥房里黑漆漆一片,娘子不在。

來到繡房,燈如白晝,閆芳香、賀蘭伊和珍娘的身影映在窗稜上,忙得不亦樂乎,三個東家正忙著競選皇商的繡品呢。

楊錙城尷尬的模了模自己的鼻尖,原來,在娘子眼里,自己是夜梟這件事,與競選皇商這件事比起來,簡直——九牛一毛。

正惆悵著,旁邊臥房里跑出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是珍娘的兒子準哥兒,邊跑邊月兌褲子,來不及上茅房,提著小牛就沖著草叢撒了一泡尿。

撒完尿,原地蹦了兩下,這才提上褲子。

臭小子眼神挺尖,一下子就看見了草叢後的一只腳,脆生生開口︰「姨夫,你又和我玩躲貓貓嗎?」

楊錙城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孩子能發現他,且通過鞋尖猜到是他,簡直天賦異稟。

楊錙城現出身形來,詫異的問︰「準哥兒,我啥時候和你玩躲貓貓了?」

準哥兒齜牙一樂︰「就是白天啊。三姨答應我,只要我找到姨丈,就給我一個糖人兒吃。我本來跟丟了的,是姨丈自己又轉回來的,進了那個大院子……姨夫肯定怕我吃不著糖,故意出來的……」

小家伙意猶未盡的舌忝了舌忝嘴唇,竟然厚著小臉,向楊錙城伸出了手掌心。

很顯然,從閆芳香得到一份糖不夠吃,小家伙還想從楊錙城這里再要一份。

盤踞楊錙城心頭許久的謎底揭開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高手」中的「高手」,竟然是只有五歲大的準哥兒,至于報酬,只是一包糖。

楊錙城哭笑不得,一嘆娘子手段高,二嘆準哥兒躲貓貓厲害,三嘆自己常年獵鷹、反被鷹啄了眼。

楊錙城將臭小子的頭毛抓亂了,頗有幾分報復的意味︰「臭小子,糖吃多了嗓子眼兒會齁,嗓子眼齁了就會渴,渴了就會多喝水,多喝水就會尿頻、尿急、尿不淨,就會來不及上茅房,像小狗似的四處刺尿……」

準哥兒的臉憋得通紅,手緊緊攥住楊錙城的衣角,半天才憋出一句︰「不許你告訴我娘!」

淘小子跑回屋去了。

楊錙城得逞的筆,用手本能的抹平被臭小子攥出褶皺的衣服,結果發現,衣襟有些潮濕,放在鼻端嗅了嗅,一股子尿騷味兒!

楊錙城簡直哭笑不得,這臭小子!竟然把他的衣裳當抹布使了!.

接下來十幾天,閆芳香一心撲在新繡圖上,吃住都在繡房,偶爾上個茅房,看見站在外面的楊錙城,連個笑臉都欠奉,當楊錙城空氣一般。

楊錙城心如油烹一般難受。

這頭兒,閆芳香對他的態度不明朗,沒罵他,沒譴責他。

唯一感覺欣慰的是,也沒感覺出畏懼他;

那頭兒,萬歲爺對他的態度也不明朗,除了那次打板子,便再無動靜,沒有派任務,也沒有下罪詔,只讓他收拾好卷宗準備交接。

至于他下一步何去何從,恐怕只有天知、地知、萬歲爺知,或許,還有個盛總管知,只可惜,盛總管幾十年的總管不是白當的,從他嘴里掏出消息,不如摘天上的月亮來得更容易些。

唯一感覺欣慰的是,萬歲爺並不想殺他。

萬歲爺與閆芳香,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套路竟是如此的一致,玩得一手烹油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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