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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還沒到上工時間,閆芳香就被賀蘭伊和珍娘兩個好姐妹請到了織坊,眼楮一瞬不瞬的盯著閆芳香看。

眼色極為不善,有事,絕對有事。

閆芳香深咽了口唾沫,一邊冥思苦想最近兩天有沒有得罪兩姐妹,一邊緩解緊張的織著布,嘴里碎碎念︰「黃東家的貨交完了,該織李東家的布了,李東家給了加急銀兩,可不能差事了……」

珍娘輕切了一聲,主動先轉移了話題︰「我買了六個下人,三個丫頭三個小子,你們倆每人先挑兩個,剩下的兩個,歸我。」

門外魚貫而入三個丫頭、三個小廝。

六人,不論男女,都有一個共同特征︰人高馬大、相貌平平。

賀蘭伊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珍娘,你送我丫鬟我沒意見,可是、可是我還沒相公呢,送我小廝……不大合適吧?」

珍娘無所謂一擺手︰「相公總會有的,小廝先教著,將來才能跟你一心。」

賀蘭伊︰「……」

見兩人都沒有主動挑選的意思,珍娘索性對六個下人道︰「主子不選 ,你們來反選吧,喜歡哪個主子就到哪個主子身前。」

這一命令下來,三個少年不知所措,三個少女則不約而同的走向了閆芳香。

其中一個高壯的胖丫頭,力氣頗大,直接扒拉開另兩個丫頭,三步並做兩步站在了閆芳香面前。

兩個丫頭追上來想理論,胖丫頭回頭狠瞪了下眼珠子,直接嚇退了兩個丫頭。

小胖丫頭剛剛還凶神惡煞似的對競爭對手,轉回頭,就對閆芳香恭敬有禮︰「主子,奴才叫碎荷。」

賀蘭伊和珍娘看得瞠目結舌。

珍娘有些心理不平衡了︰「碎荷,你為啥選芳香做主子,而不是選我們倆做主子啊?是看我們倆個面相厲害不好對付、而芳香一看就面相溫良好對付?」

碎荷有條不紊答道︰「楊夫人,奴婢選了主子做主子,是因為看一眼就覺得主子就是我主子,與面相好不好對付無關。提醒楊夫人一嘴,面相厲害的不一定難對付;面相溫良的不一定好對付,不可以貌取人。」

珍娘被懟得分外尷尬,這個碎荷,噎人本事夠強的,這話什麼意思,是說自己看著厲害實際上好對付?還是說自己以貌取人?

不過,好像,說的也有道理。

從處理葛珍兒這件事上看,閆芳香,滴水不漏,做事面面俱到,像個大戶人家的掌事娘子;

反觀自己,四面漏風,險些冤了丈夫,像個不經世事的黃毛丫頭。

另兩個丫頭也選定了主子,剩下三個小廝了。

閆芳香看向碎荷︰「碎荷,你來幫分配下吧。」

碎荷沒有馬上分配,而是走近了,從手到腳開始檢查三個少年。

半炷香,將三個小廝分別匹配給了三個主子。

珍娘狐疑道︰「碎荷,你看了半天都看什麼呢?根據什麼分的小廝啊?」

碎荷有條不紊答道︰「楊夫人,小的跟您來之前,也向牙行掌櫃了解過主子的情況。分給賀東家的小廝,有平足,跑不了遠路,但他識文斷字,可以候在賬房里打雜;分給您的小廝,嘴皮子簿,能說會道,性子爽利,可以跟著楊老爺見貨商;分給我家的小廝,力氣大,手上有弓繭,以後可以習武。」

沒想到,一個小丫鬟,眼光竟然這麼毒。

珍娘突然想起自己在牙行時的情景,當時的她,最初並沒有選中碎荷,可是,後面的種種細節,又似乎牽引著她去選碎荷,鬼使神差一樣。

在這里,又是碎荷特意選中了閆芳香。

珍娘有種錯覺,不是主子在挑碎荷這個下人,而是碎荷這個下人挑主子。

一切似乎是水到渠成,又似乎帶著幾分巧合。

好在,閆芳香城府夠深,楊錙城夠狠,不怕制不了一個小丫頭.

選好下人了,珍娘眼色輕眯︰「芳香,我連小廝和丫鬟都送你了,對你好不好?」

閆芳香心中警鈴大作,面上不顯,點頭應承︰「你待我自然好了,可我,待你也好啊,閑下來就幫你來織新圖案……」

「卡」的一聲,兩條經線應聲而斷,閆芳香大窘,賀蘭伊則偷樂。

珍娘似乎覺得自己更佔理了︰「我听說你讓大寶幫你尋模一間大院子興辦女舍,為什麼不帶我和蘭伊姐?把我們當成外人了是不是?」

原來是女舍啊。

閆芳香手拈著繡線的斷口,若有所思,隨口解答道︰「女舍和義莊、育嬰院不同,屬于花錢不見底、費力不討好的事兒,我不想把你們牽連進女舍來,處理亂線一樣的女人糾紛。」

珍娘和賀蘭伊同時瞪向閆芳香,幾乎異口同聲︰「女人幫助女人,不是更好嗎?」

一句話,瞬間讓閆芳香破防,女人幫助女人,更能感同身受吧?

閆芳香終于點頭同意了。

女舍,又成為了三個人的共同事業,干脆省事一些,叫蘭桂芳女舍。

定下了女舍的事情,閆芳香取下斷線的線梭子,若有所思︰「珍娘,這次,你沒嚇我線就斷了,仔細看,光澤也沒有以前好。」

珍娘狐疑的拿起線︰「容易斷?我試過線的,沒看出問題啊。我上機再試試。」

珍娘上了織布機,近一炷香的時間,一直沒有斷裂。

再次換回閆芳香,沒織一小會兒,又斷了。

賀蘭伊拿起斷線,放在陽光下看了半天,才默然道︰「線確實不一樣了。應該是芳香和尋常繡娘織布方法不同,力道不同,所以更容易斷裂些。至于色澤,也略微暗淡,就像是下過一次水一樣。」

珍娘氣得搶過線梭子扔在地上,破口怒罵︰「我知道了,肯定是一個月前老陸東家死了,小陸東家掌家,以次充好糊弄咱!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去找他算賬……」

賀蘭伊一把拖住珍娘,勸解道︰「珍娘,能不能改掉你毛毛燥燥的毛病?找人算賬也得查清楚原因、拿出證據再說啊……」

「不能就這麼算了……」沒等閆芳香發表態度,碎荷先打斷了賀蘭伊的話。

不知何時,被珍娘扔掉的線梭子已經跑到了碎荷手上,放在鼻間聞了聞,然後,扯斷一段繡線,放在水碗里潤濕了,像鐲子了一樣纏在手腕上。

隔了半炷香時間,拿開濕繡線,碎荷手腕處,起了一圈紅點子。

碎荷將手腕展示給三個主子︰「繡線色澤沒有以前光亮,應該是被人浸過藥。這種線織出來的布,平時沒什麼,但如果做成衣裳,天熱出了汗,就會起疹子,不致命,卻折磨人。」

閆芳香一听,臉色頓時變了,有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給蘭桂芳下絆子,這要栽了,不止是傾家蕩產那麼簡單,是要下大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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