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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顧南枝呼吸一滯。

那根燒的滾燙,閃爍著刺眼紅光的房梁,像是擇人而噬猛獸一樣,在她眼中不斷放大。

死亡的恐懼降臨,她腦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識閉上眼。

「枝枝……」謝逆目赤欲裂,他瘋了一樣朝顧南枝撲了過去,強勢揮動衣袖帶出一道凌厲的掌風。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來,顧南枝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眼。

她一睜開眼,就對上謝逆那雙赤紅如血,滿是後怕的眼眸。

顧南枝滿目震驚,怎會是他?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獨獨沒有想過,來救她的會是謝逆!

「枝枝,沒事了,別怕……」謝逆眼尾紅的妖冶,他心有余悸,顫抖的伸出手,緊緊把顧南枝擁入懷中,打橫抱起她就走。

枝枝?

听著他低沉且溫柔的聲音,與方才那一聲聲呼喚重疊在一起,顧南枝愣愣抬眸,所以,剛才喊她的也是謝逆!

從她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下頜骨。

看著他如玉下巴上的髒污,靠在他微顫的懷中,听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她那顆被仇恨蒙蔽,縮在冷硬外殼里的心,驀地一軟,蕩開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漫天火海中。

謝逆將她牢牢護在懷中,任由四周狂燃的火焰如何恐怖,都沒有傷到她分毫。

二樓的火勢遠遠勝過一樓。

在謝逆抱著她從二樓沖下來的時候,顧南枝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大人,嗚嗚……屬下終于找到你了。」正如無頭蒼蠅一樣尋找他們的霍岑,發現他們之後,第一時間沖了過來,七尺有余的漢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他這全都是嚇得。

他在前開路。

暗娼館的門近在眼前。

顧南枝眉眼不禁一松,帶著劫後余生的笑朝謝逆看去。

霍岑已經率先一步沖去暗娼館。

見他出來了,外面的御林軍皆松了一口氣。

謝逆提著心的也有所松懈,他唇畔帶著寵溺的笑,垂眸看了懷中的顧南枝一眼,抱著她就要沖出去。

眼看他們還有兩步之遙,就要踏出暗娼館。

只差兩步。

就差那僅剩的兩步。

變故突發。

轟隆一聲,宛若驚雷一般的巨響,狠狠敲擊在眾人心頭。

頃刻之間,整個暗娼館轟然倒塌。

霍岑眼睜睜的看著,謝逆與顧南枝兩個人從他眼前消失,巨大的驚恐之下,他愣了一瞬,然後紅著眼,瘋了一樣沖了過去,一聲比一聲驚恐,「大人,大人……」

「首輔大人!」其他人也嚇傻了。

火已經被撲的七七八八,有的木頭尚帶著余溫,有的木頭還在燃燒。

整個暗娼館成了一片廢墟。

「你們還愣著干什麼?快救大人呀!」霍岑跪在那片廢墟前,徒手拼命扒拉著那些燒得焦黑的木頭,殘存的余溫下,很快,他的兩只手便滿是血泡。

他一聲怒吼。

一眾御林軍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沖上去救人。

眼前突然一黑,快到叫人猝不及防。

等顧南枝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壓在一片廢墟之下,狹小,逼仄的環境中,她什麼都看不清楚,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悶哼。

她心頭一驚。

滴答,滴答……

緊接著濕滑粘膩的液體,滴落在她的後脖頸,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縈繞在她鼻尖久久不散。

她鼻子一酸,眼淚一行一行落下。

難怪暗娼館突然倒塌,她卻分毫未傷。

是謝逆,用自己的身軀,在一片廢墟之中,生生為她撐出一片足以容納她的天地。

「枝枝,枝枝你有沒有傷到哪里?」謝逆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慌張之余滿是擔憂。

顧南枝心頭一熱,眼淚掉的更凶了。

明明是他以那副血肉之軀,為她擋住身後的廢墟,這個時候,他不該關心一下自己嗎?

所思所念竟然全是她……

謝逆,謝逆……

他究竟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也不管謝逆能不能看見,她用力搖了搖頭,巴掌大的臉上盡是擔憂,也不知道他傷得重不重?

他一個什麼都不放在眼里的大奸臣,為什麼這麼傻?

謝逆听見她的抽泣聲,心驀地一揪,像是有無數螞蟻在撕咬一般,他以為她在害怕,輕聲說道︰「別怕,相信我,我們很快就能出去。」

顧南枝還是沒辦法開口說話,可她一點也不怕,背後貼著一片溫軟,她知道那是謝逆,知道他就在她身後,也不知為何,她覺得特別心安。

掉落的廢墟全都壓在謝逆身上,足有千斤之重,他雙手撐在顧南枝兩側,由于用力過猛,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他咬牙堅持著,縱然後背一片火辣辣的,可他一臉柔光,上揚的嘴角盡是寵溺,「我,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黑暗中,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顧南枝一怔,她抱著懷疑的態度,謝逆還會講故事?

她有點不信。

那邊,謝逆已經開始講了起來,「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老和尚正在給小和尚講故事,故事講的是……」

他暗啞的嗓音十分動听。

听著他講的這個故事,顧南枝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首輔大人,真的很會講故事……

他沒有騙她,等這個故事講完,他們何止能從這里出去,怕是他們兩個頭發都白了,這個故事也講不完。

听著她的笑聲,謝逆暗暗松了一口氣,真好,她終于不再哭了。

「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廟……」黑暗里滿是他的聲音,就連等待都變得溫柔起來。

倏的,也不知外面救援的那些人,觸踫到哪里,壓在謝逆身上的重量激增,他聲音一止,撐在顧南枝兩側的手臂,徒然一軟。

顧南枝清楚的感覺到,她身上一沉,她緊張的立刻屏住呼吸,拼命從牙縫里擠出一點聲音來,「大,人,你怎麼了?」

謝逆眼紅的快要滴出血來,他額上青筋畢露,如山的重量就快要把他壓垮,可只要一想到,她就在他身下,他若是支撐不住,她便會痛,他渾身便充滿力量。

「我,沒事!」

隨著他話音落下,顧南枝只覺得身上一輕。

「大,人,你別管我了。」他嘴上說著沒事,可縈繞在她鼻尖的血腥味,卻越來越濃,顧南枝嗓音發顫,帶著濃濃的哀求,她實在不想再連累謝逆。

謝逆的眼神越發柔軟,「你還想听故事嗎?」

「不要。」顧南枝紅著眼搖頭,她想讓他省點力氣。

謝逆擔心她害怕,自顧自給她講了起來。

顧南枝眼楮濕漉漉的,待她稍微恢復了點力氣後,她用力側過頭去,想要看他一眼。

一片黑暗中,她什麼都看不清楚,只一眼就看到他那雙燦若星子的眸子,在這樣的絕境中,他清亮的眸子中盛滿盈盈笑意。

難道這是什麼好事?

她滿月復疑惑,越發弄不明白他了。

「大人,大人……」突然,霍岑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們有救了!

顧南枝激動起來。

謝逆有些吃力,「本官在這里。」

「是大人,我听到大人的聲音了,他就在那里,你們都給我仔細點。」霍岑立刻來到埋著他們的廢墟前面,指揮著所有人,徒手搬開壓在上面的木頭。

漸漸的,顧南枝能看到一絲火把的亮光,她回眸看向謝逆,帶著顫音道,「大人,我們馬上就要得救了。」

「嗯!」謝逆應了一聲,他身上的重量正在一點點變輕。

大約過了快一個時辰,他身上最後一塊燒焦的木頭被移開。

「大人你……」沒事吧!

霍岑一個箭步沖上來想要扶他,看著他血肉模糊的後背,他話都還未說完,眼眶一紅。

「都轉過身去。」想到她還在他身下,謝逆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背過身去,然後吩咐道︰「拿披風來。」

離他最近的一個御林軍,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遞給謝逆。

謝逆淡淡瞥了一眼,卻沒有伸手去接。

霍岑心領神會,他一個箭步沖到早就候在一旁的馬車,從里面拿出大人的披風來。

如大人這般小肚雞腸,動不動就打翻醋壇子的人,怎麼可能讓別的男人的東西,近顧姑娘的身。

果然,他把披風遞來的時候。

謝逆看了一眼,伸手接過,將顧南枝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打橫將她抱起。

除了霍岑,在場所有人都背著身,沒有一個人看到顧南枝。

謝逆走的極慢,他刻意遮擋,顧南枝根本沒有看到他後背上的傷。

霍岑大步上前撩開車簾,他抱著顧南枝上了馬車。

馬車里,焚著香,煮著茶,他們所需的一應東西,都已經準備齊全。

謝逆小心翼翼把她放在馬車的軟墊上,他說了一聲,「冒犯了!」

然後拿起銅盆里的棉布,擠了擠水,目不轉楮看著她,他動作輕柔,先給她擦去臉上的灰,又給她淨了淨手,才側目看著霍岑問道︰「軟筋散的解藥可已經備好?」

「大人,在這里。」霍岑立刻遞上解藥。

謝逆接過放在茶里,小心喂顧南枝喝下。

喝下解藥,她軟綿無力的身體,才漸漸恢復知覺。

霍岑縮在一個角落,愁眉苦臉的看著謝逆,心想他犯了這麼大一個錯誤,怎麼才能將功補過,倏的他雙眼一亮,一拍大腿,開始即興發揮,「大人,你的背怎麼傷的那麼重,快趴下讓屬下給你上藥,也不知道屬下這笨手笨腳的,會不會弄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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