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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夢醒人歸,正氣又漏

第195章 夢醒人歸,正氣又漏

雲夢澤雨停了。

又是在傍晚這個時間。

起初,是狄公閘上因為某人的突然昏迷而手忙腳亂沒多久,天空中的雨水沒有征兆的漸漸變小。

似是也和某個昏死過去的年輕縣令一樣,雨水也落倦了。

越來越小,最後在傍晚時分,緩緩停住。

沒有雨滴再落下了。

天門城樓般壓在雲夢澤頭頂的密布黑雲,忽然被破開一處豁口。

一束金子般燦爛的陽光洞穿水面上方的厚霧。

還沒等愣神的所有人反應,一束束金燦燦的夕陽,如錐入囊,

天頂的黑雲被戳破一處處豁口。

最後,驀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又是與那日傍晚一樣的火燒雲。

不過這一次,沒有人再心懷僥幸,駐足留戀。

……

歐陽戎斷斷續續做了好多夢。

醒來後,閉上眼,才感受了上被褥的柔暖干溫,走了一會兒神,就忘了。

那些夢境模湖不清。

只有一些難受的感覺余在心頭,令人有些後怕。

應該是感冒吧……閉目虛弱吐氣的歐陽戎暗道。

也就是葉薇睞捧姜湯給他暖身子時的,提到他文弱體質易感的風寒。

當然,或許這一世的風寒與前世的感冒有些不一樣。

但是都是一樣難受。

歐陽戎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過,但是從小到大,一生這種病,就容易做那種逼死強迫癥的夢。

這些夢一個接一個,類似于他置身于一輛順滑的小車上,可是車輪下的地面磕磕絆絆,走的路線也是非正常人設計出來的,一路顛簸惡心的滑向某個他隱隱預知的深淵,無法轉向……

躺在床榻上的他,現在回味起來,都還十分難受。

除此之外,就是累了,不只是身體的累,還有心累。

歐陽戎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筋骨,準備起身。

半途忽然想起,除了剛剛那個逼死強迫癥的夢外,他還做了不少兒時的夢。

不僅包括前世的兒時,也包括這一世的兒時,如夢親臨。

歐陽戎愈發確定,一個不知該喜還是該憂的事實。

這方世界,似乎確實是他的這一世。

或說,他是來到了一個類似平行時空一樣的地方。

嗯,平行時空,似乎有點典。

可否則怎麼解釋這些相似感、親臨感、熟悉感……

這一世的歐陽良翰或許溺水後就已經死了;或者沒死,只是與他靈魂融合;抑或是前世的他其實在這一世出生時就已經來了,記憶封存,直到溺水後啟封,于是那一夜的地宮,蘇醒了一個茫然失鄉的靈魂。

但是這樣想來,歐陽戎心思略沉。

豈不是說,這一世的親人朋友,也算是他的羈絆,甩也甩不掉。

只是不知道,萬一淨土地宮那份蘇醒之初視為回家希望的一萬功德值福報,兌換後,到底是什麼光景。

若是能回去,是他靈魂歸去,這一世的歐陽良翰消失。

還是如同蓮花一般,又生出一瓣,懷揣同樣記憶意識的他,如同分岔口一樣,誕生出兩個結局的世界,一個成功回去了,一個沒有回去,或者面臨其他結局。

然後這兩個相同的他,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好家伙,套娃對吧?

歐陽戎不禁陷入沉思,然後意識到陷入精神內耗的怪圈了,趕緊抽離了出來,被水泡的泛起白皮的手掌抬起,拍了拍嘴角抽搐的滾燙臉龐。

「管他呢,梅雨季結束了,水治完了,熬到了盛夏,接下來是秋冬枯水期……終于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

屋內床榻上,歐陽戎手掌支起身子,看了看屋內的擺設,呢喃點頭。

「檀郎,你醒了!」

似是透過半掩的主屋窗戶,察覺到屋內臥床青年的起身動靜,

院子里,正低頭鋪曬草藥的葉薇睞歡喜,養圓了點的小臉蛋上滿是驚喜色,沾草藥碎渣的兩手擦了擦小圍裙,小跑進屋里。

歐陽戎點點頭,沒有回答,轉頭看向睡榻旁的窗台,有一盆蘭花在金燦陽光下多姿盛放著。

讓人呼吸都輕了點,怕驚鬧到它。

這很像是小師妹在蘇府漪蘭軒院子里養的君子蘭。

他有點印象。

好像是午後。

歐陽戎目光掃過屋內,又低頭看了看他自家撐起的修長身子。

有些事情甚至不用問兩手捂胸、松氣跑來的白毛丫鬟,他都已經通過蛛絲馬跡,了然了一些事情。

雲夢澤的大雨和漲水應該停止了,且他昏倒後,狄公閘應該沒有塌方。

否則他現在就不會在家里梅林小院的主屋醒來了,早就被轉移到山上,避開被水淹沒的縣城。

身上破皮泛白的水泡還未愈合,證明也沒昏迷多久。

另外,病應該好的差不多了,此刻,歐陽戎在屋里,看見了上回小師妹鞭刑後、他給她治理發燒感冒的藥材與治療方法。

葉薇睞倒也聰明,直接拿來用了。

且身下這席新被褥上,也有熟悉的白毛丫鬟嬌軀與及腰銀發上的香氛。

看來是一直日夜守在他的床榻前。

「檀郎,身子可還有不舒服,奴兒去喚州里請來的醫署大夫……」

葉薇睞像一只剛剛月兌離冬眠、迷湖出窩的敏捷小松鼠,白毛小腦袋湊近歐陽戎只穿對襟披衫的身子,拉起他手,東瞧西瞧。

「檀郎渴嗎,奴兒去給你倒杯水……」

眼袋有點深的少女像是有很多很多傾述,嘰嘰喳喳講個不停,還沒等歐陽戎開口問,跪坐榻前的她揚起小臉,灰藍眼楮泛起的晶瑩眸光、掃過歐陽戎的嘴唇,話題拐到了這一個來。

床榻前,葉薇睞喜笑顏開的背身,手背擦了擦微紅眼角,奔奔跳跳準備去桌旁,給歐陽戎倒茶水。

「額,我……」

歐陽戎模了模有點生起干皮的嘴唇,胸膛下再堅硬的心,此刻看見這道忙前忙後的小身板,都不禁會泛起些柔情。

「薇睞,辛苦了。」歐陽戎不禁開口苦笑︰「是我不長記性,有病根子還強撐,在水里泡著逞能,讓你和大伙擔心受怕……」

「檀郎!」

似是歡笑準備去倒茶的少女走到一半忽轉身,乳燕歸巢般撲進歐陽戎懷里,她藍眸噙淚,情難自禁呼喊。

「咳咳……怎麼哭鼻子了?我不沒事嗎。」

歐陽戎咳嗽兩聲,兩臂抬起,頓了頓,還是落下輕輕拍了下懷中白毛丫鬟軟若無骨的削肩,無奈道︰

「那個,你擦下,清水鼻涕別沾我身上。」

「撲哧……才沒眼淚哩,只是眼楮沾了手上草藥味,有點燻眼催淚,也沒鼻涕,不髒的……」

葉薇睞在懷里扭捏了下,深怕身前男子嫌棄她,仰著小臉,表情認真,脆聲解釋。

結果歐陽戎點頭道︰「鼻涕吸回去了?」

「……」葉薇睞。

主僕二人溫存細語了會兒,歐陽戎問了些關于狄公閘、雲夢澤,還有他昏迷這幾日,縣城里發生的諸多事情。

果然與他之前心里大半分析確定的一樣。

雲夢澤的暴雨和漲水,在他昏迷後不到半天,停止了。

狄公閘也沒有塌,但是裂縫累累,急需修繕。

而這些日子,歐陽戎昏迷,縣衙都是由刁縣丞與代理縣尉的燕六郎代為主持。

原本疏散到大孤山等避難營的龍城百姓們,在確認大水退後,成群結隊、家家戶戶的返回縣城與村落。

經過組織大孤山避難營積累的經驗,縣衙眾人處理下山回家事宜,倒是處理的相對比較有序。

他昏睡的時候,龍城縣大都歲月安好,甚至被柳阿山他們暗中盯著的西岸柳家,也老老實實,沒什麼值得太懷疑的蹊蹺動靜。

甚至還主動派出了幾個技藝精湛的工匠,幫助修繕搖搖欲墜的狄公閘。

另外柳子安也不知從哪里听聞了那日閘壩上的小危機,第一時間與那些妖言惑眾的龍王廟祭司們撇了個干干淨淨,為此還跑了好幾次縣衙捐款表誠心並解釋……

歐陽戎默默听了會兒,暫時沒去召見燕六郎、柳阿山等人,轉頭問道︰

「我臥床多久了?」

「半旬哩。」

葉薇睞想起倒水的事情,趕忙不再賴在主人懷抱,小跑去桌邊倒茶。

歐陽戎瞥了眼窗台上那盤蘭花,忽道︰

「小師妹回來了?」

「嗯,那日謝小娘子風塵僕僕返回,發現檀郎傷勢,猶不放心,多跑了一趟江州,請來了江州名醫給檀郎把脈……

「謝小娘子每日都會來看望檀郎,長則待一整天,短則待半天,有事才出門,每日守著……另外還有蘇家的人不時來看望,蘇大郎和蘇小娘子……」

白毛小丫鬟小嘴碎碎,將這些留心的情況,一一道來,她捧著一杯熱茶返回榻邊。

歐陽戎默默傾听。

了解了下大致情況,不禁回頭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很難將其與不久前的黑雲壓城、洪水欲來的畫面相聯系。

「太陽照常升起……所以……都結束了嗎……」

歐陽戎低頭呢喃。

「檀郎在說什麼哩?」葉薇睞好奇道。

「沒事。」

歐陽戎伸手,本準備接茶,可是卻見身前的白毛丫鬟捧茶低頭,小抿一口本倒給他的茶,似是試下茶水溫涼。

少女似是滿意頷首,下意識朝歐陽戎湊上她抿茶的粉唇,

歐陽戎一怔。

「唔……」葉薇睞似是也反應了過來,檀郎沒有昏迷,不需要唇齒渡茶。

歐陽戎立馬見到面前白毛丫鬟依舊呈捧茶獻他的姿勢,小腦袋快速低垂,比手中茶杯還低,她交襟衣領下的頸脖迅速泛起一片桃暈紅色。

歐陽戎不禁抹了抹干燥的嘴唇,看了看莫名羞澀的白毛丫鬟,腦海里閃過一些他這幾日昏迷時有可能發生的畫面,那是一次次的如這般遞送茶水。

歐陽戎深呼吸一口氣。

他不禁微微掀移被子,心中暗罵了下自己。

又要浩然正氣側漏?風寒初愈呢,看來病的還是不夠重。

明明正常反應,卻讓歐陽戎板起了臉,旋即,他伸進被褥中的手,忽然在床單上盲模到一件輕薄軟滑的布料,也不知是不是西域運來的絲綢蠶絲制成,歐陽戎碾磨的指肚甚至還傳來一點涼伈的觸感。

歐陽戎下意識掏出,低頭看了眼,表情一愣,有點後悔拿出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余光看見了歐陽戎有點不對勁的反應,或說,主人的身子與各項反應,她依舊無比熟悉。

床榻前,正低頭奉茶的葉薇睞忽然開口,小聲說︰

「主人,奴兒真不髒……」

似是在回應剛剛歐陽戎羊裝嫌棄她流清水鼻涕,她忍不住哀聲嗔弱解釋。

且葉薇睞解釋的一嘴,竟然還換了一個稱呼……主僕二人曾經有過深夜悄悄話的約定,葉薇睞在人前喊檀郎,人後可以喊主人。

白毛丫鬟好像早就發現,她一嬌聲喊這個稱呼,某人就愈發正氣凜然起來,也不知道男子是不是都是這樣,連主人這樣的君子也難以免俗,不過,她此生也只對主人一人這麼喊。

歐陽戎立即接過茶杯,彎腰捂被褥抿茶,眼楮朝窗外望去。

「主人,奴兒這兩天好擔心您,萬一的萬一,您不在了,奴兒如何向大娘子交代,向自己交代,奴兒不獨活……」

葉薇睞的話一時說的有些急了,情難自禁。

歐陽戎放下茶杯,欲言又止。

眼下這個時代,雖然風氣逐漸開放,女子地位也沒有前面幾朝那麼低微附庸了,但這並不包括奴隸,有些貴人們對養的女奴隸,很容易被膩味,甚至十八九歲都會被嫌老嫌無趣,喜新厭舊,被賣了或贈予,因為奴隸不是人,而是貨物,自然可以任憑心意交易。

為官數月的歐陽戎當然清楚明白女奴隸的處境,心下一軟。

葉薇睞見歐陽戎不說話,藍眸深處有些緊張,擺手解釋︰「主人,您前幾天夜里手腳冰涼,奴兒擔心,就在床尾給您捂腳,昨夜忘記收拾小衣了……」

歐陽戎深呼吸一口氣,與葉薇睞對視了一眼。

四目以對的二人似是心有靈犀一般,忽然一齊前傾,似是都在動情,也似是被對方的動作帶動。

可不過,歐陽戎好像只是想摟住白毛丫鬟好好安慰幾句,而葉薇睞,則是想奮不顧身的獻上她最好的東西,包括此時語言有點貴乏的笨拙唇齒。

于是乎,一大一小兩顆腦袋撞在了一起,一齊捂頭愣住。

不過葉薇睞是幫主人捂額頭。

床榻前安靜了會兒,白毛丫鬟嫣然一笑,撲上前去,宛若小松鼠一樣的鑽進窩里。

葉薇睞自覺地什麼的都想替他捂,包括君子的浩然正氣。

兩只小手壓制住了這陣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

「奴兒再給主人捂捂,捂住就好了……」她說。

「別……」歐陽戎不舍得推開少女的痴戀,只來得及開口說一個字,就卡住了,似也被捂住。

與前幾日一樣被渡茶。

然而嘴巴容易捂住,浩然正氣哪是這麼容易壓制的?

「別動。」某刻,歐陽戎忽然開口補全了沒說完的話。

「嗯嗯。」有乖巧鼻音,十分憨甜可愛,歐陽戎覺得這可以融化鋼鐵。

天上一輪大日肆無忌憚宣泄正午的溫度。

窗台上,那一盆蘭花盡顯輕盈縴細的身姿,于午時風中,時上時下的盡情嬌柔搖晃,最後直面陽光的沐浴,一時間也被暖和起來。

陽光照常升起,午後靜悄悄的,或許都睡了吧。

今天走多路了,又那啥了一次,好累,有點虛……抱歉水了點,明日起得戒色,大伙一塊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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