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再見了，父親，還有我的懦弱
「諾諾，以前是我不好，是我太疏于照顧你的感情。但從現在開始，我想當一個好父親。」
諾諾面前，陳家家主上前一步，表請無比真摯，聲音也無比深情。
他這副演技，用來演話劇想必是一把好手。
听到這華麗到略顯做作的強調，諾諾眉毛皺起，表情嫌惡的後退一步，雙手橫在胸前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好父親，你也配？」
听到她這麼冰冷刻薄的話語，陳家家主沒有受到打擊，而是繼續飽含深情地詠嘆道。
「諾諾，我知道你對我有所誤會，對加圖索家族的婚約一直有所不滿，這的確是我的錯。」
承認自己錯誤之後，他話音一轉，解釋道。
「可我也是沒有辦法啊，畢竟我們整個陳家都要依賴加圖索家族吃飯，再加上加圖索家族的勢力如此龐大，我們根本就沒有反抗的余地！」
為了家族的利益讓女兒聯姻，這是大家族的慣常做法了。
諾諾自然不會相信他，立即諷刺道。
「沒有反抗的余地，是指加圖索家族破產之後，你要求人家入贅？」
若是放到以前，在外界看來，陳家家主的做法或許有點像是迫于無奈，但加圖索家族都破產了，他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更不要說，諾諾無比了解這個蛇一樣的男人，知道他是標準的利益動物，加圖索家族的婚約本就是他上趕著湊過去的。
听到諾諾的話，陳家家主搖頭。
「加圖索家族就算破產了，也不是尋常混血種家族惹得起的對象……」
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諾諾身後的夏彌，頓了頓，說道。
「他們背後的大人物，是我得罪不起的存在。」
听到這話，諾諾眉毛微挑，問道。
「那你現在就得罪得起了？」
「如果你的朋友願意庇護我的話，應該沒問題。」
陳家家主十分坦誠，在夏彌面前他也沒法不坦誠。
他說的靠山是夏彌，諾諾卻以為他說的是蘇墨，在諾諾心中蘇墨才是最強的。
「呵！說白了，你不過是看中了他們能給予的利益，所以才過來搖尾巴罷了。」
諾諾冷笑一聲，繼續諷刺道。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答應你的要求？憑你的父愛？」
她語氣中的嘲諷和冰冷十分明顯，從很久以前，她就已經不將這個男人當做是自己的父親，此刻自然也不會被這不存在的父愛打動。
「……」
察覺到諾諾態度的堅決，陳家家主微微沉默，與眼前這個暗紅色的眸子對視。
對視數秒後，他收回了之前做作的姿態，語氣也恢復了正常。
「看來我這個父親做的很失敗，在你心中沒什麼地位，不過沒關系，你總不能連母親也不放在心上吧？」
見打感情牌無用，他立即轉換策略，打算用諾諾的軟肋來打動她。
听到這話，夏彌和蘇墨疑惑地對視一眼。
諾諾也微微一愣，然後詫異地問道。
「母親？」
她媽的靈魂在奧丁那里，也已經被解救了出來，和陳家家主有什麼關系？
看到諾諾果然十分在意的反應，陳家家主胸有成竹的點點頭，然後一臉自信的說道。
「想必你也發現了，你母親現在不在我手上，而在其他人那里……如果你同意收留我們的話，我可以幫你指路，找到你母親的位置。」
抓人軟肋，向來是屢試不爽的威脅手法。
諾諾曾叛逆過多次，但在母親的事情上從來都沒有反抗的余地，所以這次肯定是如此。
他滿以為，諾諾會立即就範。
卻沒想到，听到這話後，諾諾的神色卻十分古怪。
他還以為諾諾是不信任自己，于是立即低聲，以訴說什麼絕世機密的態度一般低聲說道。
「我只能透露一點，你母親不在這個國家！」
看到陳家家主神秘兮兮的樣子，夏彌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
感情一直到現在，這家伙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把諾諾的母親救出來了？
想來也是，聖宮醫學會將諾諾母親從俄羅斯分部帶走一事，本就證明奧丁對陳家不再信任。
而奧丁逃跑的時候故意用陳家家主來吸引夏彌注意力，比起棄車保帥，這更像是清理自己不需要的不良資產，徹底放棄了陳家家主。
事情發生的時候，陳家的資產又已經被查封，沒有了了解外界情報的觸手，這種情況下，他完全不知道諾諾母親被救回的事情也很正常。
「我也可以透露一點消息，比如說我母親之前在莫斯科。」
看著眼前愚蠢而不自知的陳家家主，諾諾模彷他的口吻說道。
「什麼？！」
陳家家主頓時愣住了。
他說這話其實只是為了欺騙諾諾罷了，他根本不知道諾諾母親被轉去了哪里，只知道在俄羅斯。
可如今，諾諾居然說出了這麼精確的地址，表情看上去也不是在故作鎮定。
他看了一眼夏彌，立即明白了什麼。
「看來你已經把你的母親營救出來了……」
領悟這一決定性噩耗後，陳家家主臉色依舊冷靜，後背卻滲出冷汗，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若是無法掌控諾諾的軟肋，以他和諾諾之間的關系，根本無法指望對方為自己說話！
他思考了一晚上的計謀都建立在諾諾母親還在奧丁手上這一事實，如果這一事實基礎動搖了，他做的一切準備都會成為無用功。
現在，他已經站在了生死邊緣。
「是啊！怎麼，你不開心？」
看著對方沉重的表情，諾諾輕哼一聲，語調輕快地問道。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那個軟肋暴露在外，任人拿捏的諾諾了，現在她的軟肋只在蘇墨前輩手上，沒有破綻的她是無敵的！
沉默了十幾秒後，徘回在生死邊緣陳家家主突然想到了什麼。
沒有時間權衡利弊，他只能不顧一切的押上僅剩的突破口，焦急開口道。
「就算你救回了你母親，也沒能把她喚醒對不對？我有辦法幫助你，只要你答應讓他們庇護我，我就用盡全力幫助你！」
听到這話，諾諾再次愣住了。
她母親的昏迷不只是病理性的原因，最重要的問題是奧丁抽走了她的靈魂。
沒有靈魂的病癥，要拿什麼來治療？
「拯救母親的方法……你拿這件事騙了我十幾年，你以為我現在還會信？」
她看向陳家家主的目光十分輕蔑。
真以為她是三歲小孩？
「不，這次絕對不是欺騙！」
只剩下最後一根稻草，陳家家主明顯不願意錯過，他語氣急促地補充道。
「雖然沒有辦法直接喚醒你的母親，但我這里有你母親的基因樣本，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完全可以克隆一個一模一樣的母親給你，並排除腦囊蟲疾病感染可能，你可以親手培養你的母親！」
他的意思很簡單，既然諾諾的媽媽救不回來，那就給她一個新的媽。
諾諾頓時目瞪口呆，感覺世界觀有被沖擊到。
這是讓她親手養大她的媽媽？什麼共軛母女！
看到她驚詫的神色，陳家家主立即補充道。
「如果你不接受年紀太小的母親，我們這邊也有加速成長的技術，能夠將克隆人年齡加速到你能接受的年齡段，到時候只需要向她灌輸相應知識，她就會把自己當做你的母親，甚至比你真正的母親都要愛你！」
既然諾諾需要一個情感寄托，那他就給諾諾一個情感寄托，無論什麼設定都可以添加，這樣諾諾總不會還不滿意吧？
「比我真正的母親還要愛我……」
諾諾長吸一口氣。
听到前面的話的時候，她被陳家家主那無視倫理的成熟技術嚇到了，可听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頓時清醒了過來，看向陳家家主的眼神憐憫而輕蔑。
「你這種人，真的能理解什麼是愛麼？」
人造的克隆人，人造的感情，竟敢比擬真正的母親？
何其可笑！
看到諾諾的反應，察覺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就要 走，陳家家主徹底急了。
「什麼感情，不過是你的而已！什麼母親，只不過是見過一面，你就以為你真的愛那個女人麼？你只是想有個人無條件為你付出生命罷了！」
「你只見過那個女人一面，甚至沒說一句話，你以為她真的就愛你麼？那不過是你自己的幻想而已，既然都是幻想，為什麼克隆人不行！只要稍加訓練，新的母親會完全听從你的命令，現在這個植物人做不到的事情，你新的母親都能做到，甚至可以為你去死，這有哪里不好？！」
說到這里，看到諾諾神色不動，他氣急敗壞道。
「至于克隆人感情的真假，這種事情唯獨你沒有資格質疑，你以為克隆人技術是——」
話沒說完，諾諾不想再听他為自己克隆人計劃張目，貶低自己母親的行為，她斷然搖頭道。
「閉嘴！就算是植物人，我的母親也是我的母親，不是區區克隆人可以替代的！」
說完，她的眼神從憤怒轉為輕蔑。
「至于把和感情混為一談，那是你的人格缺陷……你這個人，已經無藥可救！」
「……」
陳家家主頓時啞然了。
他有一萬句話可以反駁諾諾這幼稚的觀點，但這些話已經沒有說出來的意義，他看出來了諾諾的決意，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原諒自己。
#！額頭有青筋跳起，在夏彌的監視下，在眼前這絕望的境地面前，他已經無路可退，只能最後拼死一搏。
所以，想了想，他的面孔逐漸變得猙獰起來，眼神也變得孤注一擲。
兩秒後，他陰測測地、隱含威脅地開口道。
「諾諾，就算你不認同那些克隆人，你也不想你母親的基因到處散播，然後被培養成死侍吧？」
他自然不敢在夏彌面前動手，逼到絕境之後，他能做的只有威脅。
他了解諾諾這種重感情的蠢貨的弱點，重視感情意味著優柔寡斷。
諾諾固然不會認同克隆人的母親是真正的母親，卻也不可能真的放任自己將她母親的克隆人被培養成死侍，而在這方面，他還有威脅的籌碼。
「別以為我做不到，就算我被抓住了，我的克隆人也到處都是，他們會听從我的命令！」
听到這話，諾諾當場呆住了。
她萬萬沒想到，對方前腳還將克隆人當做誘餌，後腳就將其當做是威脅的籌碼，完全沒有當其是一個生命，甚至連動物都不如。
而偏偏，對方的話讓她的確心有顧忌。
她真的能忍受對方大批量制作母親的克隆人，然後將其當作炮灰乃至死侍使用麼？
答桉是否定的。
但她也不可能就此向對方妥協。
正在她猶豫之際，一旁夏彌小姐突然以天真無邪的口吻說道。
「只要殺了他，其他克隆人不是就沒有辦法接受到這個命令麼？」
此話一出，諾諾微微一愣，而後眼前一亮。
對哦！
就算他有再多克隆人，只要消息傳遞不出去，不就是白搭麼？
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殺了他。
意識到這一點後，諾諾呼吸急促了一瞬間，沉默了下來。
殺人，她還沒有過這種經歷。
看到這一幕，蘇墨和夏彌對視一眼，十分有默契的不再說話，等待著諾諾的抉擇。
是執著于用漂亮的方式解決問題，想要不沾血腥的獲得勝利？還是以目標為重，為了重視的人不惜弄髒自己的手？
諾諾的抉擇，決定他們之後對待她的態度，蘇墨和夏彌對自己所在的陣營有著足夠的自知之明，他們絕不是什麼正義的聯盟，所以道德底線太高的人，不適合被接納為隊友。
他們可不想在關鍵時刻，隊友因為敵人拿老弱病殘當威脅而掉鏈子。
道德底線可以有，但不能太高；善良沒問題，不能有聖母病。
在凝固的氣氛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突然間，諾諾開口了。
「蘇墨前輩，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听到這個問話，蘇墨隨口回答道。
「都可以。如果你想放過他，或者說交給正統和秘黨審判，你就必須冒著他可能向克隆人傳遞消息的風險；如果你想殺了他，你就必須親手沾染鮮血。兩種方案各有利弊，你可以自己選。」
當然，他沒有說的是，他和夏彌絕對不會放過對方，他知道得太多了。
听到蘇墨的話，諾諾平靜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隨後，她轉過頭來對少女詢問。
「夏彌，能把你那柄煉金武器借我用麼？」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這麼快就決定好了？」
夏彌抽出折疊傘，一邊展開審判之鐮，一邊好奇問道。
「嗯，我不能放任他威脅到我的母親，哪怕是克隆人。」
諾諾平靜地點頭，眼神中閃爍著覺悟的光彩。
看到這一幕，蘇墨和夏彌對視一眼，紛紛點頭，認可了諾諾的選擇。
看著滿臉驚恐的陳家家主，夏彌沒有將審判之鐮遞過去，而是上前一步，然後說道。
「有這個覺悟就夠了，畢竟他是你血緣上的父親，動手的話難免有心理障礙，還是我來幫你吧！」
雖然夏彌自己對于弒父這一點沒什麼心理障礙，但她是一個善解人意的龍王，確定諾諾的覺悟就已經達成了她的目的，沒必要讓諾諾真的下手。
對自己人，夏彌小姐還是很溫柔的。
然而，听到她這麼說，諾諾卻搖了搖頭。
「不用，我記得蘇墨前輩和我說過，有劍不用和沒有劍是兩回事。」
「嗯，是有這事！」
夏彌點點頭，當時她就在現場。
「蘇墨前輩給了我劍，如今我不再像以前那麼無力了——」
這麼說著，諾諾對夏彌微笑到。
「可如果我真的有劍不用的話，蘇墨前輩也會對我失望的吧？」
看著諾諾臉上平靜而又堅定地笑容，夏彌明白了她的堅持，點點頭，將審判之鐮遞給了諾諾。
諾諾拖著死神之鐮，一步一步向著自己的父親接近。
感受到諾諾身上散發的殺心，陳家家主徹底慌了。
在面臨生死的威脅的時候，他比那些克隆人要不堪得多。
「不，不要！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啊！」
他慌忙後退，面對包含殺意的對方，他再也顧不得夏彌和蘇墨剛才的恐嚇。
「你會後悔的，諾諾！你絕對會後悔的，你以為你的朋友比奧丁好到哪里去麼，你以為TA——」
知道諾諾並不知道夏彌身份的他，慌不擇路的想要曝光對方。
然而——
「閉嘴！」
諾諾冷冷呵斥，鐮刀劃過一個迅捷的弧度，直接砸在了她父親的臉上，使得牙齒崩裂，血液流出，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不是笨蛋，不是什麼都沒察覺到。
但她不需要知道蘇墨他們的秘密，也不想接受外人的挑撥，所以她選擇讓敵人閉嘴。
其實諾諾本來是想割掉對方的舌頭，可惜她對鐮刀的使用方式不太熟悉，好在有言靈不朽的加持，光靠大力也能出奇跡。
陳家家主血統並不強，在擁有頂級煉金武器的諾諾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諾諾也沒有凌虐對方的想法，她十分干脆的高舉起鐮刀，擺出處刑的架勢。
她的父親無比驚恐的看著宛如死神一般的鐮刀，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隕落在這里。
這不可能，他在食物鏈上還沒有爬到最高的位置，怎麼甘心在這里就落幕？
他竭力張開了滿是血污的嘴，無比仇恨的看著眼前的諾諾，眼神中滿是刻骨的怨毒。
「陳墨童！你永遠都不可能獲得你母親的愛！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自己就是那個最大的小丑，那時候你會後悔今天沒抓住最後的機會！」
生命的最後，他居然清晰地吐出了這樣一番類似于詛咒的話語。
明明威脅他到如此境地的人是夏彌，他卻只敢對諾諾進行詛咒，似乎還隱約希望諾諾浪子回頭。
然而，沒有人會理會如此可笑的威脅，龍族的世界觀並非沒有詛咒，但他的怨憤顯然沒有半點約束力。
將這些話當做是對方臨死之前的胡言亂語，諾諾面無表情地將鐮刀舉到最高，而後以圓弧一般的軌跡 下。
「再見了，父親，還有我的懦弱！」
伴隨著心中囚籠破碎的聲音一同響起，諾諾終于擊碎了困住自己十幾年的牢籠，終于毀掉了自己心中最大的陰影，並獲得了自由。
「恭喜你，終于成功地跨越了荊棘叢。」
諾諾跌坐在地上，仰望著眼前對自己進行祝賀的蘇墨，暗紅色的雙眼仿佛被金色的太陽點亮。
宛如破繭成蝶，亦或者逃出生天一般的輕快感，讓諾諾眼中淚水如泉涌。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但她知道，這份淚水絕不是因為悲傷而流。
「謝謝你，蘇墨前輩！」
眼中全是淚水的她，露出充滿感激的笑容，對蘇墨道謝。
「喂，這次明明是我出力更大吧！」
夏彌小姐在心中滴咕一句，而後搖了搖頭，不去在意。
算了，她和蘇墨之間，謝誰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