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宛國的熱情招待之下,在傅介子的滿是友誼的套話之下,宴席是其樂融融。
但傅介子確實始終沒有忘記此次前來的目的。
酒過三巡,傅介子終于進入了正題,他放下酒杯對大宛國國王蟬封及丞相道︰「大王、丞相。我此番前來其目的你二人也定當知曉,便是按照約定來收取天馬。
故也不便久留。不知大王以為如何?」
即便是在大宛國,良馬也不甚多。
當年李廣利攻伐大宛,其戰後賠償也僅僅是良馬幾十頭。
而依照約定,此後每年,大宛國每年要給大漢提供良馬兩頭。
在譯者翻譯完畢後,大宛國國王蟬封、丞相相互對視一眼。
丞相雖然坐在下首,但卻瞪了大宛國國王蟬封一眼,對大宛國國王蟬封使了個眼色。
大宛國國王蟬封被丞相這麼一瞪,當即面上露出一絲怯懦的樣子,緊接著趕緊苦笑著對傅介子嘰里呱啦說了一通。
「他說大宛國今年遭受了嚴重的災害,馬匹受到白毛風雪的侵襲,凍死無算,因此今年無有良馬,希望大漢能夠寬限。」譯者給傅介子翻譯者。
傅介子一听,眼楮眯起來,心道這是想賴賬?
當即便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大王、丞相。我大漢有句古話叫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大宛乃西域大邦,且我觀大王、丞相均是君子。其諾自當千金重。
相馬經有雲,相馬頭面要方圓,清秀適中要少肉;
垂直方面骨而明;皮薄俊俏如雪兔。
剛剛在貴山城外,我觀大王及丞相二人坐騎正巧一公一母,又符合《相馬經》良馬之標準。
大王、丞相豈能謙虛言貴國無有良馬?」
譯者給大宛國國王蟬封、丞相翻譯起來。
大宛國國王蟬封倒是沒啥反應,但是大宛國的丞相卻臉上寫滿了肉疼。
這時候大宛國丞相只能賠笑嘰里呱啦說了一通。
「這丞相說,兩人的馬皆是私產,而非大宛國公產。」譯者翻譯道。
這借口之爛,讓傅介子都有點無語了,當即傅介子未再說話,而是拱手對兩人道︰「多謝大王、丞相款待。然鄙人車馬勞頓,未曾休息,還望大王、丞相令人帶我等前去休息。」
他此時也不管失禮不失禮了。
听傅介子說話,兩人自然也不敢阻攔,剛剛還氣氛熱烈的宴席瞬間就冷場了。
大宛國國王蟬封及丞相又對視一眼,賠笑說著些什麼。
接著便有人安排傅介子前去休息去了。
到達休息之所處,傅介子復盤著今日見到的這一切。
首先是傅介子敏銳的察覺到了在大宛國說話管事的並非是大宛國國王蟬封而是大宛國的丞相。
其次十幾年在進貢良馬的問題上沒出現問題了,今年偏偏出現了問題。這由不得傅介子不多想。
想了片刻情況,傅介子覺得還是要多接觸接觸。
其前來的主要目的乃是為大宛國國王蟬封進貢的天馬,然而在旅途之中踫到了匈奴的使團之後,傅介子便意識到,恐怕這次任務具體內容恐怕要有所改變了。
而在長安城的烏孫使者則還在焦急且忐忑的等待著大漢是否出兵匈奴的消息。
這段時間,他們是四處賄賂大鴻臚府、宮中的人員,想要探听哪怕一丁點的消息。
然而無論如何賄賂,這些人始終是守口如瓶。
少夫、元貴靡二人都已經有點絕望了。
這時候宮中的詔書突然下到到了他們下榻的四夷館。
「大漢與烏孫乃翁須之國,今匈奴仗勢欺人,無故攻伐烏孫,不義也,大漢決議出兵相救烏孫,討伐匈奴不義!」
詔書內容頗為簡短。
而少夫、元貴靡卻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伏地哭泣拜道︰「謝,陛下。」
而在宮中,劉進卻已經將眾人給召集起來了。
前些時日關于出兵烏孫的一些安排部署各部也已經遵照要求做完了。
少府、大司農兩人經過激烈的討論,總算是定下了此次出兵兩府所處錢財的份額了。
少府出七成,大司農府出三成。
戰利品的最後歸屬也依照這個比例,以及攻伐西域之後,定然要徙邊移民,並開墾官田。
官田的收入到時候在根據情況確定份額。
未央宮宣室殿,劉進坐在上首位置。眾人依照官職高低分別就坐。
丞相桑弘羊向劉進報告著出兵西域的初步計劃。
劉進一邊听一邊點著頭。
待桑弘羊說完,劉進消化了一下,方才說道︰「依照諸位商議。我大漢當出兵六萬,計劃行軍兩個月,需糧食六百余萬斤,馬匹近二十萬,甲胃武器等二十萬套?」
桑弘羊點點頭道︰「陛下,依照行軍計劃兩個月所算,確實如此。」
劉進听得直接肝兒顫。
人家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他不是沒想過打仗定然要花費很多很多的錢,但是這個錢財物資的數量還是讓劉進有點心疼。
然權衡著未來若是能進一步掌控西域的話,這些錢財物資也算是能夠取得收益。
劉進點點頭道︰「如此便令少府、大司農府準備去吧。」
然少府公孫遺及大司農霍光相互看了一下,最後還是由年齡更大,資格更老的少府公孫遺出列道︰「陛下。經老朽與是大司農計算。糧食、甲胃武器及戰馬等儲存無法全部滿足需求,尚需花錢購置一部分。將士撫恤,賞賜錢財等卻缺口也頗大。」
劉進一听,皺眉問道︰「不必如此含蓄,且說一下尚有多少錢的缺口吧。」
少府公孫遺思索了一番道︰「當差五千萬錢左右。」
這缺口著實不小,劉進忍不住嘆息一聲道︰「你等先去準備物資,錢財朕想辦法。」
「唯。」
眾人應道。
待眾人離開,劉進方才對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但是卻滿臉好奇的皇太子劉病已道︰「病已。剛剛朕與諸公卿商議戰事。其花費如可曾听清楚了?」
劉病已點點頭道︰「听清楚了。花錢好多好多。」
劉進嘆息一聲點點頭道︰「孫子有雲,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不言及他,僅錢財花費這一項便可看出戰事之重大。
病已,若朕百年後,汝為皇帝,對于戰事當慎之又慎,不可輕啟,不然稍有不慎,我大漢便可江山顛覆,令黎民百姓飽受戰亂之苦。」
劉病已小臉嚴肅的點了點頭。
想了想,劉進又結合後世的一些思想,繼續對劉病已灌輸著一些思想,他說道︰「病已。戰事其目的便是為消滅敵人。
《尚書•畢命》有‘道洽政治,澤潤生民’。政者掌政令,治者掌萬民。政之目的為治。
故當戰事啟動,消滅敵人後,其目的有利于政治,此戰方可啟之。
若戰事啟動,消滅敵人,非但對政治無利,反倒影響政治,此戰事定然不可開啟。
今日朕為何啟動戰事。皆因匈奴乃我大漢心月復之患,若不滅之,朕寢食難安,朝堂諸公卿寢食難安,邊境百姓萬民寢食難安。
此戰事定然對匈奴不利,故對我大漢政治有利,因此當啟動。
終朕一代,朕定然不能令匈奴此心月復大患留給你。
故未來若匈奴被滅後,你切不可為夸耀武功,而輕啟戰事。」
劉進再次囑咐了一邊。
劉病已不是太懂劉進說的是什麼東西,但看著劉進這麼嚴肅的樣子,知道說的內容定然是非常的重要,因此他使勁兒將此記在心中。
出兵一般多在春秋二季。
夏季炎熱,冬季寒冷,若在此兩個季節出兵,不說其他,僅僅是天氣都有可能造成非戰斗減員。
現在春季已經過了,因此眾人商議,出兵西域當在九月進行。
但為防範戰事拖延時間過長,故在輜重準備上又考慮了冬衣。
八月月底,經過兩個多月的準備,征伐西域的命令終于下達了。
而此時傅介子在大宛國,也開始了外交攻略。
在察覺到大宛國國王蟬封及丞相不和之後,傅介子冷靜的觀察了不少時日,發現大宛國國王蟬封其態度倒是親近大漢。
然丞相及大宛國的部分貴族則對親近大漢不以為然。
這種情況之下,如何選擇,自然不必多說。
為防範大宛國做出親匈奴而疏遠大漢的一些決策,傅介子決定幫助大宛國國王蟬封掌握實權。
定策之後,傅介子知曉,目前在大宛國,他屬于是兩眼一抹黑,什麼情況都不清楚的狀況。
因此若向幫助大宛國國王蟬封掌握實權,定然要掌握一些信息。
想到此,傅介子準備以向大宛國獻禮為借口,準備單獨面見一下大宛國國王蟬封。
當即傅介子吩咐道︰「來人,去大宛國王宮,我欲與大宛國國王會面。」
「唯。」傅介子使者使團之中人員趕緊安排去了。
「且去準備些紙張、玻璃等物品作為禮物。」傅介子再次安排著。
其他使團人員也趕緊忙活去了。
忙活一陣子之後,傅介子便令人攜帶禮物前往了大宛國王宮。
到達大宛國王宮後,在大殿,大宛國國王站在殿外等著傅介子。
傅介子含笑對大宛國國王拱手拜道︰「國王殿下,此番前來便是感謝國王殿下此前的盛宴款待,一些禮物,不值一提,還請國王陛下笑納。」
譯者翻譯了一番。
大宛國國王蟬封眼前一亮。
傅介子見此呵呵笑著對大宛國國王介紹著。
「國王殿下且看此物,此物。此乃我大漢鋼刀,可吹毛斷發!
陛下請看。」
說完傅介子將一把鋼刀拔出來,從頭上拔了一根頭發,將頭發放在刀刃之上,傅介子輕輕一吹,頭發直接斷成兩截。
那大宛國國王看著這一幕,咽著唾沫,眼楮都看直了。
傅介子眼楮撇到了大宛國國王的神情,當即將鋼刀插入到刀鞘之中。
隨著鋼刀入鞘,那大宛國國王眼楮卻有點遺憾,但眼熱的緊盯著入鞘的鋼刀,臉上分明寫著︰想要兩個字。
傅介子故意不理會,而是對其他物件介紹起來。
「國王殿下且看,這是我大漢書寫所用紙張。
此紙張……」
傅介子像是一個賣力的推銷員,介紹著紙張。
然傅介子雖然看到了大宛國國王眼中的驚奇,但卻沒有剛剛看到鋼刀時候那種強烈的想要的,傅介子便知曉,紙張這種對大漢習文斷字的文明之國來說無比寶貴的東西,大宛國國王並不在意。
草草介紹了一番。
傅介子又取了幾個玻璃制造的飾品,顯然大宛國國王又提起了一些興趣,但傅介子無不邪惡的想,恐怕這些東西大宛國國王轉手就可能用于取悅女人去了。
在介紹完畢之後,傅介子含笑道︰「不知國王殿下對我送的禮物可滿意否?」
譯者一翻譯,那大宛國國王便哈哈大小起來嘰里呱啦說了一通。
「他說滿意,太滿意了。並邀請你去赴宴。」譯者在給傅介子翻譯著。
傅介子點點頭,眾人再次前去宴席飲宴去了。
幾輪敬酒之後氣氛逐漸熱烈起來,大宛國國王竟然站起來載歌載舞跳起來,一邊跳還一邊拉著傅介子一起跳。
「機會!」有些醉醺醺的傅介子暗道一聲。
原來此前傅介子生怕大宛國國王身邊有大宛國丞相的眼線,故他將準備協助他推翻大宛國丞相統治,由大宛國國王掌權的意圖寫在紙上。
他曾經想過怎麼將紙條方在大宛國國王的身上,沒想到喝多了之後的大宛國國王竟然這麼熱情這麼奔放,竟然拉著傅介子載歌載舞的。
傅介子見此,趁著別人不注意將紙條塞進大宛國國王的懷中。
塞完見無人看到,傅介子松了一口氣。
傅介子自然也知曉當入鄉隨俗,當即想著便不如放開自己與大宛國國王蟬封一起載歌載舞起來。
待大宛國國王喝的太多,躺在地上之後,宴席方才結束。
而在回去後的傅介子卻有點惴惴不安,大宛國國王已經醉了,他生怕那紙條被別人伺候著的時候一不小心被大宛國丞相監視大宛國國王的人給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