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進接下來便去安排去了。
他先是將石渠閣中涉及本次鹽鐵會議的眾人發言整理出來。
並對其中涉及到的邏輯上不通,或者是亂用典故等的情況進行梳理,並整理成冊。
當然,其中也夾雜了不少批評現代政策的一些情況。
總之,貌似站在中立的角度之上。
將材料整理成冊之後,劉進便詔東方賢前來。
此時東方賢已經將本次參與辯論的賢良文學的家庭背景給找來了。
果然,不出劉進所料,完全沒有貧寒子弟,最次都是「中家」出身,且全部有置產業。
劉進對東方賢道︰「叔父,果然不出我所料!叔父且稍候。」
接著劉進又伏桉書寫起來。
這次寫若是朝中按照眾賢良文學的要求進行施政的話,相關產業的不少人會在多大程度上得利。
接著再附上本次參與辯論的賢良文學的家庭背景。
如此,將眾人說這些話的立場剖析的明明白白。
這群賢良文學其目的就是讓大漢施行鹽鐵酒等私營制度,以便他們這群食利者獲利!
進兒將這群食利者自私自利的本性剖析一番,闡明若是這些人當政,大漢將有什麼樣的危害。
最後痛惜一番,從言語感情上說一說孔子的功績多麼多麼的偉大,儒家的經典多麼多麼的重要,但儒家現在被這樣一群人給把持,說明現在的儒家出現了問題,應當改換其他學說了。
將材料全部寫完之後,劉進將材料遞給了東方賢問道︰「叔父,你且看一下,不知可行不可行。」
東方賢一听,將材料接了過來,他迅速的瀏覽了一番,待看完,吃驚的瞪著眼楮看著劉進,良久才開口說道︰「殿下,若依照此,若被儒家等知曉由殿下你所書,恐怕大漢都要動蕩了。」
當然,有些話東方賢沒辦法說透,他的意思是若是由劉進將此文章昭告天下,恐怕儒家拼了老底也得令劉進不能繼承皇位。
劉進听此,眼楮一眯,語氣頗為平澹,但在東方賢耳中卻如驚雷一般令東方賢醍醐灌頂︰「此舉,定然非是你我所書,而是黃老一脈所書。」
要說誰最恨儒家,非黃老之學一脈莫屬。
漢初,由于秦朝的苛政和連年戰爭,社會生產遭到嚴重破壞,統治者需要有一個相對穩定的局面,使人民得以休養生息,恢復和發展生產,以鞏固剛剛建立的封建政權。
這時,劉邦要陸賈總結秦亡的教訓,作為借鑒。陸賈根據黃老思想,結合當時的社會情況,提出「事逾煩,天下逾亂;法逾滋,而奸逾熾」。所以,「道大于無為」。從此黃老思想在這個時候受到政治社會的重視,從皇帝到丞相無不尊崇。
如此一直到文帝、竇太後「好黃帝、老子言,景帝及諸竇皆讀《老子》,尊其術」。
而蕭何、曹參、陳平等歷任丞相皆行輕徭薄稅之舉,黃老學說之人在大漢朝堂也是如魚得水。
然隨著對中央集權要求進一步加強,黃老學說「無為而治」已經不能夠適應形勢了。
賈誼、晁錯、公孫弘、兒寬等一大批儒家人物得到重用,直至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表彰六經」之後。
黃老學派的代表人物在大漢朝堂之上由原來的鼎盛非凡,直接一掃而空了。
有時候,人一直處在低谷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從高峰跌落低谷,而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黃老之學便是那個曾經體驗過高峰的學派,他們這一派的人做夢都想重回巔峰。
如此重創儒學的機會,他們明知道必然會收到儒家的反噬,但他們怎麼可能會放過?
東方賢佩服之中還帶著一喜懼怕的對劉進拱手拜道︰「殿下所言甚是。」
劉進微微頷首道︰「如此,便勞煩叔父,尋一合適的黃老學派人物,令其宣揚一番。」
「殿下放心,我自當安排妥當。」東方賢應了一聲。
劉進微微頷首。
劉進知曉,這些丑聞或許不會令儒家元氣大傷,最多最多也就傷筋動骨,然劉進已經模清楚劉據所想了,他對于儒家乃是抱著一個工具的態度,既然是工具,若是不合適,換了便是,這種態度對儒家才真真正正是滅頂之災,劉進已經開始思索以後當怎麼用科學的思想治國了。
又和東方賢聊了一會,東方賢便告辭按照劉進的安排開始準備和黃老學派的人將劉進所寫的內容透漏出去了。
東方賢思來想去,想著怎麼不著痕跡的將劉進所書的內容神不知鬼不覺的送至黃老學派的人眼前。
然思考了許久,東方賢覺得並不是多麼合適,若黃老學派的人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失勢了,不敢往外發怎麼辦?
思來想去,東方賢決定有計策,令黃老學派的人誤以為他們是有背景的!
想到這,東方賢一計上心來。
東方朔學識淵博,且神仙人物一般,其朋友自然也有黃老學派的人。
而東方賢受東方朔影響,也認識幾個黃老學派的人。
他仔細思索了一番,便選定了其中他認為性格最合適的人。
此人叫黃垂壽,是好酒之人,听得哪里有好酒,他便經常去蹭酒喝。
為了迎合他,東方賢特意準備了一些好酒。
當然,酒水自然是不一般的,乃是劉進又安排人起了一鍋蒸餾酒。
在酒到了之後,東方賢便在朋友之中宣傳此事。
那黃老學派的黃垂壽極為好酒,果然不出東方賢所料,他登門拜訪了。
門房傳報其來訪,東方賢便已經猜出來這家伙肯定是來蹭酒來了。
然而東方賢自然是帶人親出門迎接。
二人相見,寒暄一番,東方賢挽著黃垂壽的手臂同入大帳,設盛宴款待他。
席上,東方賢對家中人安排吩咐道︰「黃垂壽和我是同窗契友。
今日宴席之上,我們許久未曾見面了,我自任博士以來,滴酒不飲,今日故友相會,定要喝它個一醉方休!」說罷,傳令家中奏起歌舞,開懷暢飲。
酒好喝到一半左右,東方賢假裝喝得酩酊大醉。
黃垂壽也喝的盡興了,且心中有點得意,他扶著東方賢回到東方賢家中里屋,東方賢說道︰「很久沒和垂壽兄共寢,今夜要同榻而眠。」
說著,朦朦朧朧地睡去。然東方賢鼾聲如雷,黃垂壽根本就睡不著,起身小便的時候,便模到桌前,無意之間看到劉進所書在上面,他便拿起來翻看起來。
看罷,驚喜萬分。發現所書內容竟然是鹽鐵會議的批判儒家的資料,他一翻看,竟然入了神來。
假裝睡著的東方賢見此,忍不住睜眼看了看他,發現此人已經發現書信了。
他假裝大聲說了一句夢話道︰「殿下且放心!賢良文學等腐儒,我便上書陛下!」
黃垂壽一听,先是嚇了一跳,等發現是東方賢說夢話,方才放下心來。
然他卻心中一動,想著將此拿走,給黃老學派的掌舵人看看,想著怎麼用此獲利。
想到這,黃垂壽又看了看重新打起呼嚕的東方賢,猶豫了兩下便將劉進所書的東西給偷偷放心懷中。
是夜,黃垂壽完全沒睡好,要不是有宵禁,他肯定連夜就走了。
天色一早,黃垂壽也沒通知東方賢,帶著劉進所寫的批判鹽鐵會議賢良文學的表現材料便離開了東方賢家中,前往黃老學派的掌舵人家中。
等此人離去,東方賢方才睜開眼楮,從床上坐起來。
魚兒已經上鉤了,接下來便是令黃老學派打頭陣,攻擊儒家學派了!
東方賢迅速安排起來,他先是以黃老學派的名義,印發了很多份劉進所書的內容,並以大字報的形式在大漢長安城進行宣傳。
果然,這一宣傳,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長安城內外都在討論這群來京參加鹽鐵會議的賢良文學。
且紛紛唾棄他們。
而黃老學派在得知這情況之後,也立刻跟進,發動其遺留的人脈關系等將此事給捅到了皇帝劉據處。
鹽鐵會議被迫中斷了。
皇帝劉據自然要召開緊急會議商議一番此事當怎麼做。
宣室殿正殿。三公九卿、內外朝兩千石以上人員皆在。
皇帝劉據坐在主位。眾人在下。
此時,人員都已經到齊了。
皇帝劉據開口道︰「諸位,今日議題不聊其他,只聊此前在長安城中傳的沸沸揚揚之事。」
說完,皇帝劉據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便是眾參與鹽鐵會議的眾賢良文學為門戶私計,竟然置大漢利益與不顧,假借為國之言,謀求私利!
朕已經調查了,眾賢良文學家庭背景皆是真的!
諸位對此怎麼看?」
光祿勛金日磾面帶病容,開口對皇帝劉據說道︰「陛下,經臣了解,長安城百姓皆是群情激奮,紛紛言要處置眾賢良文學!」
皇帝劉據微微頷首道︰「處置是定然要處置的。朕之言,當如何處置?」
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桑弘羊此前和眾賢良文學辯論的時候,早就已經惡心的夠夠的了,這落井下石的機會他怎麼可能會錯過?
當即桑弘羊開口道︰「陛下,此等自私自利之人竟然湖弄朝廷,其罪大惡極,臣以為一個也不可放過,當按照律令,夷三族!」
此時,一直沒怎麼表過態的丞相田千秋卻發了話,搖搖頭說道︰「御史大夫,懲處便可,夷三族不可。
眾賢良文學皆是各郡國大族,若夷三族,恐各大族均對我大漢離心離德,我大漢統治定然不穩。
此舉粗暴,不宜用之。」
御史大夫桑弘羊一听,也確實是這麼回事,他便坐了回去。
皇帝劉據听此,便問道︰「丞相,你以為當何處置?」
田千秋思考了一下︰「眾賢良文學出現此丑聞,恐也沒有臉面再繼續在賢良文學之位上繼續待下去了。
如此,不如下詔,罷免了眾賢良文學,且不得再次錄用。
如此一來,眾人定然不會抵觸。」
劉據一听,搖搖頭道︰「此等處罰過輕。即便不能夷三族,亦當處罰其本人。」
廷尉楊信道︰「可鞭笞眾人。」
劉進在一旁看著,並未提意見。
現在也僅僅是開頭,矛頭還僅僅是在眾賢良文學頭上,還沒指向儒家學派呢。
在眾人的建議之下,最終對他們這群人的處罰是︰撤銷其賢良、文學的官職。昭告天下他們的陰謀,並降低他們的爵位成為平民。最後判處死刑,可交錢贖罪,但亦要接受肉刑。
見眾人無異議之後,終于,在朝中僅剩的幾個黃老學派人物忍不住了,直接開口道︰「陛下!眾賢良文學皆出現此情況,明顯非是個人之事。
臣以為當是儒家出了問題,竟然培養出來的皆是這樣的自私自利之輩。
臣以為當廢除當年先帝所言的‘罷黜百家,表彰六經’之舉。」
眾人一听,紛紛側目向其這邊看了過來,甚至不少人眼中還帶著敬佩之色。
而一些儒生怎麼能夠忍得住經過數代儒家人物的努力方得到的今天的這樣的成果。
當即站起來道︰「陛下!此人污蔑儒家,縱然是賢良文學等所言皆是門戶私計。
但如公孫弘、兒寬、賈誼等先輩為大漢公而忘私,輔左朝政。
又豈能將儒家一桿子打死?」
黃老一脈的人物也開始唇槍舌戰起來︰「先帝後我大漢海內虛耗,戶口減半。
如此情況當休養生息,黃老之學‘無為而治’適應此時代。
而壞儒名為國實為私人,對比之下高下立判。
如此情況,汝儒家之人又有何臉面說‘罷黜百家,表彰六經’?」
「你!」儒家之人被其說的啞口無言,憋得臉通紅,指著那人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終于現在進入正題了,已經引的黃老一脈和儒家杠上了。
而有黃老一脈打頭陣,法家、兵家、陰陽家等等眾學派在朝中無論勢大勢小,皆向劉進諫言當廢除「罷黜百家,表彰六經」。
而朝堂之上的儒家之人,則是拼命招架,用言語應對眾人的攻擊,努力維持「罷黜百家,表彰六經」的制度不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