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草原發家,李興對于牧業及養殖業其實更為精通。
但只可惜,牧業需大片草原,李興沒那個心思每天和草原上的胡虜玩拉鋸戰。
去草原上放牧,今天來人搶走了兩匹馬,明天來人殺掉了兩頭牛,還不夠資敵的呢。
以前作為鮮卑部族之一,屬于內部人員,相互之間還講些規則,所以牧養牛羊較為安全。
但現在漢胡有別,關系對立,鮮卑人可不會再跟你講那些規矩。
李興總不可能把遼東大片的平原沃土當草場用,那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農耕文明的生產力與游牧文明相比完全是天差地別。
幾十畝土地可以養活一戶農民,幾十畝草場連一個牧民都養不起。
而想要推廣養殖業,同樣也得建立在農業的基礎之上。
人都吃不起糧食,哪有多余的東西去喂雞鴨?
李興也在小規模的嘗試推廣養些雞鴨鵝豬,特別是圈養豬。
不同于百姓,遼東士兵鍛煉強度大,飲食須得有充足的油水和營養。
現如今遼東的兵力規模,牛羊肉根本供給不起,日常只能以雞魚肉蛋代替,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豬肉。
自後世而來,李興雖然沒有養過豬,但起碼在農村也見過。
依葫蘆畫瓢弄個豬圈,把豬閹割後進行飼養,實驗了一段時間後就基本模索出來養豬的基本技巧。
當第一批豬出圈並做成美食贏得士卒的一片好評後,李興才算松了口氣。
這個時代牛羊肉的價格以及獲取難度,便是李興也無能為力。
如今的牲畜養殖根本支撐不起整個遼東,李興還要優先供給官吏、士子、學生、軍隊,大多數的百姓依然少見葷腥。
不過在糧食供給上卻是十分充沛,日子比以前好過太多了。
畜牧業難走通,養殖業需要物質基礎,農業成為國本自然便是理所應當之事。
尤其在現如今的小冰河時期,大旱大災不斷,千里無雞鳴、白骨露于野,糧食就更加的可貴了。
遼東雖然氣候寒冷,但好在卻不用太擔心旱澇災害的問題,水系較為穩定發達,簡直是天然的糧倉。
隨著李興的一聲令下,大批流民紛紛如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沿著遼河下游兩側分散開來。
挖溝渠、修水利、開墾荒田,築房屋、建村落、落定戶籍。
密密麻麻的一座座村落幾乎是同時拔地而起,遍布遼河下游附近。
在這個時代,一人興邦並非虛談。如李興這般幾乎是憑借一己之力,靠著前期的籌謀積累,輕易地便完成了這浩大的工程。
中原一片糜爛,遼東卻欣欣向榮。
在大漢腐朽的身軀上,李興正不斷地汲取著最後的營養,以壯大自身,迎接接下來即將到來的亂世。
不過對于漢室而言,這些被汲取走的「營養」反而是一種累贅甚至是毒藥,李興的行為他們樂以見得。
沒辦法,連年大旱災禍,流民遍地。若是處理不好,一大堆官員都要跟著倒霉。
對于各地渴望政績的官員而言,有人願意免費幫助清理這些「毒瘤」,如何不是一件大好事。
唯一的擔憂便是李興如此聲勢浩蕩的于邊疆之地,究竟其居心如何。
好在此前並州之行也誤打誤撞為李興塑了一座金身,多數人對其忠心還是較為相信的。
……
酷暑炎炎,中原大地不知多少地方一片大旱,然而在遼東卻是一片世外桃源之象。
遼東的夏天十分舒適,風和日麗。
桑成小心地將洗好曬干的棉襖棉褲疊起來裝進盒子里,帶上鎖放到了床下。
衣食住行,特別是在地處北方的遼東,對于他而言,這身衣服比自己的命都貴。
自打來了遼東後,官府第一時間發下了這身棉衣,不過不是免費的,而是借的。
因為他身無分文,所以為官府干一個月的活才真正擁有了這身大衣,不過好在管吃管住,他也知足。
這種大衣他此前從未見過,厚實的不行,穿上去極為保暖。據說和他的被子一樣是由一種叫做棉花的種植物制成,當真神奇。
雖然辛辛苦苦大半年下來,他手里的銅錢沒有攢下來多少,但看著自己身後結實的房子、土炕、厚實的兩床棉被、滿滿的米缸面缸和牆上掛著的幾大串臘肉,桑成覺得內心無比踏實。
要知道,來遼東前他還只是一介流民,破衣爛衫、身無長物,每日靠野菜野果活命,差點就餓死在路邊。
只是為了幾個饅頭,他便跟著商隊踏上了前往遼東的路。
印象里那是片苦寒之地,但是已經走投無路的他又有何辦法,天下之大無一瓦遮身,與其餓死不如搏一搏。
起碼在到遼東前他每天都能吃飽,不用啃食樹皮和雜草,也不用擔心在野外被野獸盯上。
很多和他一起隨行的人,都是這種情況。
對于他們而言,能吃飽已經是莫大的幸福。那種在餓死的邊緣不斷掙扎的感覺,太痛苦了,至今想起來仍然後怕不已。
而到了遼東之後,他們才發現這里並非傳說中的流放苦寒之地,而是一片世外桃源。
就著咸菜和一小片臘肉連吃了兩大碗面條,又往懷里塞了兩塊餅,桑成哼著新學的小曲出了門。
入眼望去,周邊河流蜿蜒,土地平曠、屋舍儼然。
誰能想象這里兩個月前還只是一塊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
在官府的組織之下,他們的村莊很快便被建立了起來,每人還都分得了自己的房屋和田地。
不過,目前這些田地還沒有完全開墾出來,但遲早是他們的。
來到村落中央的空地上,已經有幾人在等待。
熟稔的和幾個鄰居打了聲招呼聊了起來。
不一會兒,人越來越多。
人到齊之後,小吏點了點頭,就準備組織大家一起繼續去干活。
忽的,村長走了過來,與小吏小聲交談了一番,隨後點了包括桑成在內的幾個壯小伙離開。
「村長,咱們這是干啥去啊?」桑成和村長關系還不錯,直接開口問道。
「好事,蓋房子。」
「蓋房子算啥好事?咱們村的住戶不都有房子了嗎?還空出來好幾間。咋的?又有人要來。」
「這次來的可是貴人,得特殊對待。你們幾個可給我好好表現,把房子給我建好了。說不定到時貴人一高興,你們就有機會了。」村長神神秘秘道。
「啥貴人啊?」
「咱們李將軍之前不是去支援並州了嗎?從並州帶回來不少軍官。這次來咱村的就是其中之一,還是個百夫長 。」村長興奮道。
若是以往,他對這些當兵的雖說不是避而不及,但也不願過多接觸。
畢竟當兵吃的是殺頭的飯,軍中待遇也不好,少有人願意去當兵。
但是在遼東呆了這麼久,他自然知曉遼東軍是什麼待遇,便是民兵都能領上一份不薄的福利,更何況是預備役和正卒了。
而且遼東軍一項無往不勝,當兵比較安全,就是戰死,一家老小日後都有保障,也算是值了。
幾名小伙一听,也紛紛激動了起來。
他們何嘗不想當兵,但只可惜當初猶豫錯過了那批募兵期,現在想進入軍中,要求太高了,他們根本選不上。
「村長,這麼大的官,咋就到我們村子里來了 ?」桑成不禁好奇問道。
「據說是之前在戰場上斷了條腿,沒法再上戰場了,所以和其他傷兵一起被分配到了咱們各村,負責協助組織訓練民兵,也幫著選拔士卒。」
「你們幾個可別輕視人家啊!那可是真正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老兵,稍微教你們幾招這輩子都受用不盡。」
「也就是看你們幾個平時表現不錯,我才把這個活安排給你們,換做其他人都沒這機會。之後干活都勤快點啊,稍微出點差錯我饒不了你們!」村長冷哼一聲,拄著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磕。
「不敢,不敢。」幾人連忙賠笑道。
各村村長都是經過考察後由官府親自任命的,能力、威信都有所保障,而且手中也握有一定權力,他們自然不敢不敬。
再說,這等好機會,誰敢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