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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殺三人,殺完之後,李元才感到自己心跳有些快。

推著車在月光下快速奔走,心跳平息後,他又升起了一種麻木之感。

殺人,和殺豬似乎區別也不大。

他只能這麼想了。

回到家的小院兒里,李元月兌了衣裳反復看了看,有一點血跡。

于是,他取了皂角和木盆,要把這衣服上的血跡洗去。

他才發出些動靜,小屋的門就開了。

「我來吧。」閻娘子靠著門框看著他。

「還是我來吧。」李元用手擋住血跡。

閻娘子走到他身後,雙手繞著他脖子,從後靠著他道︰「哪有男人在外忙,回家還要洗衣裳的?」

李元還是沒動。

閻娘子湊他耳邊,輕聲道︰「我家男人身上有胭脂味,酒味,我都習慣了,再多點血味,也沒什麼。」

「呵」李元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拿開手,露出衣服上的血跡,笑容收斂,沉聲道,「我殺人了三個」

「沒受傷吧?沒被人發現吧?」閻娘子問。

「都沒有。」

李元輕輕嘆了口氣,「殺了人才知道,生命在亂世里,有多麼脆弱」

之前他雖然殺了錢三,可那種殺法和剛剛的殺法給人的沖擊感是截然不同的。

閻娘子沒說話,坐到自家男人旁邊,取過了木盆皂角,在盆里搓洗起來。

冬日的冷風與涼水,凍紅了她的臉與手。

洗了會兒,閻娘子吃吃笑道︰「為什麼我們要在院子里洗衣服?曬這冬天的大月亮嗎?」

李元道︰「我以為你要在外面,畢竟風花雪月,會有些情調。」

「我也以為是你要呢」閻娘子笑著。

兩人回了屋。

屋里,暖暖的

次日一早,天晴。

金色陽光照耀著土黃色的鄉坊小道,以及一件件土屋平房。

李元剛出門,就看到有財叔紅著眼,揣著手,著急地在外走來走去。

「有財叔,怎麼了?」

「元哥」有財叔差點沒直接哭出來,「你去看看阿寶吧」

李元一愣,道了聲「好」,便匆匆跟有財叔走了。

推開門,那高高瘦瘦的少年雖還躺在床榻上,可面若金紙,有種奄奄一息的感覺。

田寶听到動靜,勉強睜開眼,喊了聲︰「元哥我我好像不行了」

李元看了眼有財叔,丟了兩個大錢道︰「叔,快去縣上叫大夫。」

有財叔捧著兩個大錢,道︰「謝謝你啊,元哥,謝謝啊」

「快去!」

「嗯」

有財叔也不敢磨蹭,急忙叫了個人,一起往縣里跑去。

李元坐在田寶身側。

「元哥,我我是想跟你混的,我是想混出片天地來的,我什麼都不怕。

可是」

少年發出淒然的苦笑,沉默良久,嘆了聲,「我太弱小了。

我想憑一腔血氣闖出天地,可我的身體根本不給我這個機會。

就瞎了一只眼楮,我就感覺自己已經快死了

我為什麼這麼廢物,為什麼?」

李元抓著他的手,道︰「阿寶,你先別急,等大夫來。」

「沒用的,元哥

沒用的」

少年喃喃著,又痛苦地輕吟起來。

許久後,閻娘子挎著飯盒送來了午飯。

李元想分些給田寶,可少年根本吃不下東西,也沒任何胃口。

等到午後一會兒,有財叔帶著大夫來了。

這大夫還是上次那個,閻娘子見了人先問了聲︰「大夫,上次藥還剩三包,能退不?便宜點也行。」

大夫不耐煩道︰「還看不看病了?」

閻娘子有些生氣,可也沒發作。

大夫坐到床邊,給田寶看起病來,看了會兒,眉頭皺了起來。

小屋里,空氣安靜無比。

大夫起身,什麼也沒說,到了門外便停下了。

有財叔會意,急忙跑出去。

大夫道︰「活不了多久,吃了藥也沒用,準備後事吧。」

有財叔頓時眼紅了,「大夫,求求你,救救他,我就一個兒子了我婆娘很早就死了,大兒子打仗去了,現在就剩一個兒子。求求你,救救他吧,你要什麼都可以,我什麼都給你。」

大夫道︰「沒用了」

有財叔道︰「就一只眼楮啊」

大夫道︰「這麼說是沒錯,可傷口卻通了其他地方,現在已經不是眼楮的問題了,而是他的身體不行了。」

一旁听著的閻娘子忽地問︰「上次你配給我的藥不是補氣血的嗎?能給他用嗎?」

大夫道︰「你試試吧,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閻娘子急忙跑回家拿藥了。

大夫也走了。

屋里,李元靜靜坐著。

他是九品武者,能清晰地听到門外的聲音。

但床上的少年卻听不到。

「好好休息,阿寶,醫生給配了藥了。

吃藥,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會沒事的。」李元道。

田寶應了聲,他很累了,閉上了眼,面色蒼白,氣若游絲。

李元微微靠近,輕聲道︰「如果哥告訴你,傷你的那三個人已經死了,你會不會開心點?」

田寶驀然睜眼,露出一絲釋然的笑。

「謝謝元哥。」

不一會兒,閻娘子跑了回來,取了藥給煎了起來。

田寶服了之後,又睡著了

次日。

田寶沒再起來。

他在睡夢里,去世了。

有財叔也不哭了,如行尸走肉。

李元接濟了他三兩銀子和一些肉,然後幫他一起埋了這少年,又刻了塊簡陋的石碑。

李元和這少年感情並不深,可也曾對他寄予過一點期待,現在人說沒就沒了,他心底也有些沉重和感慨。

果然,這個亂世想要守住利益,就要有配得上這份利益的本事。

若是配不上,連這利益的邊兒都別沾。

賣野豬的銀兩並沒有落入田寶的口袋,他只是幫自己推了推車,做了些體力活,可就因為卷入了這事,便死了

此時,銀溪溪畔。

一座頗有些氣派的大府之中,一個白面英俊、略顯幾分陰柔的中年人正坐在閣子里觀水。

水面波光粼粼,偶有畫舫行過。

「門主,吃嘛」旁邊漂亮的侍女,將水果送到中年人嘴邊。

中年人冷聲道︰「我可不是門主,而是副的。」

侍女並不接話,就當沒听到。

那些听到,並且做出回應的侍女,都已經死了。

而就在這時,通往閣子的路道上有一紅邊玄衣弟子匆匆走至,雙手托舉著一封名錄,道︰「門主,這是本月的名額舉薦。」

那中年人看也不看,直接道︰「銀溪坊本地的納入外門,學習功法。

至于其他地方的,先去各處場子里待幾年,然後再考核。」

這玄衣弟子道︰「今年有一外門弟子舉薦了個少年,說是臂可開強弓,有怪力,是個不錯的苗子。」

「何處的?」

「小墨坊。」

「呵」中年人冷笑了起來,「一個泥腿子罷了,心性能有幾何?去場子待著,過幾年再說。」

玄衣弟子不再多說,恭敬地行了行禮,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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