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邊的亂石雜草中,石朗和那位女子找到了摔下的那匹馬。亂石早已將馬的身體各處戳破,殷紅的獻血順著亂石間的縫隙躺進河里。
望著已經慘死的坐騎,那女子眼中淚光閃現,她走過去輕輕撫模著愛騎的脖子,久久不願離去。
「姑娘節哀,不要悲傷過度。」望著女子黯然神傷的樣子,石朗站在一旁安慰道。
「這是我的一位好姐妹在我十八歲那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它已伴隨我多年,沒想到今天慘死此地。」那女子哽咽著說道。
「是啊,它對我也有救命之恩。我們好好將它安葬在此地吧。」
听到石朗的話,那女子停止哭泣,從馬背上解下一對類似褡褳的包囊,然後抬腳邁出那片亂石,將包囊放在一處平地上。
「這地方到處都是山石,根本無法埋葬它。就讓我們弄些樹枝將它覆蓋,算是安葬它吧。」那女子說著,從包囊中取出一把篾刀。
「多虧姑娘隨身帶著刀具,方便多了。」
「公子其實不知,在這大山中行走,當地人一般都會隨身攜帶各種刀具,一則可以防身,再則遇到雜草叢生無路之處,可以用它來伐草開路。」
兩人說話間,來到幾棵羅漢松前。石朗從那女子手中拿過篾刀,將篾刀別在腰間爬到樹上。
「公子小心點,注意安全。」那女子望著已經爬到樹上的石朗抬頭喊道。
「沒問題的,姑娘向後走一下,別讓樹枝砸著你。」石朗大聲提醒著,見那女子已退到安全距離,才開始砍伐樹枝。
石朗一連爬到數棵羅漢松上砍伐樹枝。等到他從最後一棵樹上跳下時,地上已經堆了滿滿一地羅漢松松枝。
「應該夠了。」跳到地上的石朗對那女子說道。
「那就再麻煩公子和我一起將這些樹枝抱過去,將我的馬葬在這些碧綠的羅漢松松枝之下。」
「好。」
兩人將從樹上砍下的樹枝輕輕覆蓋在躺在亂石中的馬兒身上。
「德魯,謝謝你這些年來的陪伴。安息吧!」望著亂石中高高堆起的綠色墳塋,那女子雙手合十,為愛騎默默祈禱。
「天色已經黑下來了,我們還是找一處棲身之處吧。」見那女子祈禱完畢,石朗望一眼天色對那女子說道。
「這峭壁之下很難找到棲身地。再說就算找到了,在這夏日的夜晚,即便不被猛獸吃掉,也會被蟲蚊咬死。」那女子望一眼四周的環境,對石朗說道。
「那我們沿著河流向前走,應該能夠走出去。」石朗看著身前慢慢流淌的河流說道。
「看來公子很少在這種南方的夏夜山野中行走。其實在晚間,這河的兩岸是極其危險的地方,許多大型的猛獸往往會在夜間到岸邊尋獵飲水。所以當地人最為忌諱的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沿河行路。」
「那該怎麼辦呢?」
「要想安全離開,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制作木筏,在河中順流而下。」
「可上哪里找木筏呢?」
「就地取材,咱們自己制作。」
那女子看來對應付眼前的困難很有經驗,她領著石朗來到幾棵高大的麻楝樹前。
「這種麻楝樹木材堅硬,氣味芳香可避蟲蚊,其樹干容易加工,而且耐腐性甚高,是制作木筏的絕佳用料。我們可以用它的樹皮捆扎若干樹干,就可以制作成一具簡易的木筏了。」那女子手指麻楝樹,對石朗說道。
「那讓我來。」听到女子的話語,石朗頓時來了興致,他從那女子手中搶過篾刀準備前去砍樹。山野伐樹制筏,這對于石朗來說,還是人生中的頭一回。
石朗來到一顆最為粗壯的麻楝樹下,掄起刀具準備砍下去。
「停、停!公子先不要砍。這種粗壯的麻楝樹樹干較重,不適合制作木筏。公子還是盡量找些細些的麻楝樹為好。」
自從見到自己的愛騎慘死後,那女子一只悶悶不樂,石朗想找機會活躍一下氣氛,幫助那女子從痛苦中解月兌出來。如今機會來臨,石朗夸張地抱住面前的麻楝樹,在樹身上重重地親吻一下,然後對著樹干故作悔恨地說道︰「大樹兄,對不起了。要不是哪位小姐姐及時制止,我就傷著您了。對不起。我錯了!」
看到石朗逗趣的樣子,那女子撲哧一笑,因失去愛騎而一直凝重的臉色舒緩了許多,她走到三棵較為細小的麻楝樹下對石朗說道︰「這三棵吧。用它們制作木筏足夠了。」
石朗走到那女子選出的三棵麻楝樹下,選好位置,揮刀先後將三棵樹伐倒。
「先去掉樹干上的亂枝,然後再將麻楝樹的樹皮扒下來制成寬約三公分左右的長條。將樹干截成四米長的數段備用。好了,下一步我們開始捆扎木筏。這捆扎木筏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將縱向的樹干一起捆扎在橫木上,因為這樣的話,一旦捆扎的樹條在水中出現松動,整張木筏有可能就全散架了。正確的做法是將縱向排列的木條一根根單獨捆扎在前後兩根橫木上,然後再整體連一下。這樣做的好處是,即便有一根木條在水中出現松動,它也不會影響其他木條,整張木筏不會全部散架。」
在那女子的指導下,石朗和那女子一起相互配合,很快就將一張近兩米寬的木筏捆扎完畢。
「看起來不錯。」石朗看著橫躺在腳下的用麻楝樹干制成的小木筏,心中頗有成就感。
「咱們再用砍下的樹枝制作兩根船槳,不用太長,兩三米就可以了。」那女子說著,從砍下的樹枝中找出兩根較長的樹枝,繼續說道︰「這兩根就可以。」
「好 ,交給我吧。」石朗依次接過樹枝,將它們的枝端砍下,制成兩根木棍,然後問道︰「這樣可以嗎?」
「再將它們的一端削扁些,制成船槳,這樣有利于劃水。」
「多虧姑娘有經驗,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困境。」石朗按照那女子的建議將兩根木條較粗的一端削平。
「公子客氣了。我只不過長期在這種環境中生活,知道一點常識罷了。」
「那下一步改怎麼辦?」石朗削完木條,問道。
「下一步,我們可以登筏出發了。這張小木筏足可以承起我們倆。來,咱們把筏子抬到岸邊,」看著兩人的作品,那女子的心情比剛才好多了。
兩人齊心協力將木筏抬至岸邊。等石朗返回原處將兩根船槳拿回岸邊時,那女子已經將木筏推至水中。
「把船槳給我。公子你先上去。我替你扶穩木筏。」那女子從石朗手中接過船槳。
「這水深不深?」石朗望著水中的木筏,一時不知該如何上去。
石朗自幼隨父生長在北京,平生還是第一次登上這種簡易的木筏。
「公子不要怕。你先將一條腿跨上去,站穩後再將另一條腿站上去。」看著石朗面露恐懼的樣子,那女子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石朗按照那女子的吩咐跨上木筏,由于恐懼導致的身體不協調使石朗差一點跌下水去。
「好,就這樣。站穩了。」看著石朗有些笨拙的樣子,那女子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公子看來沒乘過這種木筏吧?」
「這是我第一次登上如此高級的木船。有些緊張。」石朗為擺月兌窘境,自嘲地說道。
「沒問題的,有了這第一次,以後你就習慣了。站好,我上來了。」那女子將手中的一根船槳交給石朗,然後輕身躍上木筏,站在石朗的身後。
木筏因為那女子的躍上晃動了一下,石朗又一次驚慌失措,身體向著木筏的一側倒去。
那女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石朗的胳膊,將他的身體扶正。
「又讓姑娘見笑了。我剛才要是下去了,恐怕連累姑娘一塊跟著我落水。」石朗感激地說道。
「只要我們倆都站穩了,就不會有問題的,放心就是了。來,咱們一前一後,一邊一支,兩支槳同時發力。哎,對了。就這樣劃槳。好,木筏動啦。你那邊停止劃槳,我將木筏盡量劃進河的中心。好,可以劃槳了。木筏已經進入河中心。」
在那女子的指點下,石朗站在那女子身後,很快就熟悉了劃槳要領,小木筏安安穩穩地載著兩人向著河的下游飄去。
夏夜下的小河是喧鬧的,如潮的蛙鳴;蚊蟲的鳴叫;潺潺的水流聲;還有岸上草叢樹林中鳥獸發出的各種天籟之聲。各種聲音組成一曲夏夜交響曲。
一對可愛的小烏龜趴在水面上的一根枯木上,看到小木筏的到來,先是好奇地伸長脖子觀瞧,等木筏靠近了,才驚慌地先後遁入水中。
正如那女子所言,岸邊的草叢矮木中,不時地發現虎豹等猛獸那一雙雙機敏且令人恐懼的眼楮。
兩人齊心合力,讓小木筏穩穩地行駛在河流的中間。
「其實這河流並不深。公子不用擔心。」
「有姑娘在,我感覺好多了。」
「公子是第一次來浙江?」
「不,來過幾次。其實我祖上也是南方人。」
「那公子家中還有什麼人?」
「父親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只剩下我和老母親。」
「老人家身體可好吧。」
「還行。每日吃齋念佛,生活過得倒也安閑。」
「以公子的條件,恐怕早已娶妻了吧。嫂夫人肯定是位賢內助。」
「你看我整日為生計忙碌,哪有時間考慮婚姻之事。我至今還是單身一人。」
听到石朗的話,那女子內心閃過一絲波動,劃槳的雙手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問到︰「那公子肯定已有意中人了吧?」
「沒有沒有。自從父親去世後,家中事物就靠我一人打理。哪有時間和機會踫倒可心之人呀。」
那女子停止了說話,靜靜地劃動著手中的船槳,心中似乎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