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要回總壇,不過也不急于一時。
這三頭發狂的鐵甲犀幾乎毀了義舍一半的茅屋,將整個北城門外攪得天翻地覆,一片狼藉,需要加緊修建住所。
另外,鐵甲犀也要處理,還有竇茂、如淵真人這兩個罪魁禍首,得搞清他們的底細,從何而來,所為何事……
總之,事情很多很雜,總得解決了再談其他。
孟凡初來乍到,並不了解勉縣實情,所以職權雖大,卻沒有多言,而是交給陸景、簡溪全權處理。
「賊人收押待審,尸體運到西溝掩埋!」
陸景也不客氣,有條不紊地吩咐起來︰「勞煩二師兄從府庫撥錢,到城內募工,多叫些人,和難民一起重建義舍,也好盡早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至于鐵甲犀,就地殺了吃肉!明夷,回治所,帶幾位大廚過來,就在這里架鍋起火,將這三頭畜牲炖了!寒夜難熬,也讓大伙暖暖身子!」
「……」
陸景話音落下,難民群安靜了一瞬,接著暴起一片歡呼聲。
眾多難民又哭又笑的,還有幾個年老的難民跪地感謝,嘴里嘟囔著大人心善……
這手筆夠大的。
那可是三頭異獸!
孟凡微微吃驚,不過也是,鐵甲犀身上最珍貴的是皮、甲、角,至于骨肉鮮血,確實富含元氣,但同樣難以保存,現在將多余的肉食分給難民,還能幫助他們在寒風中熬過這漫漫長夜,也算弘揚了天師道美名。
簡溪笑道︰「我這就去辦!」
明夷也道︰「能吃肉,大好事啊,我回治所叫人。」
一旁的孟凡跟著湊熱鬧︰「還沒吃過鐵甲犀的肉,今天有口福了。」
陸景笑了笑,抱拳說道︰「那就有勞師叔在這里主持大局,我先去審問那兩個賊子。」
孟凡道︰「去吧,小心一點。」
陸景點頭,轉身向大獄而去。
「我也……」
張琪瑛嚷嚷著要跟著,孟凡一把拉住︰「審犯人有什麼好看的,你留在這跟師叔說說勉縣的情況。」
「那……好吧。」
張琪瑛不情願地留下,朝陸景喊道︰「快些回來吃肉!」
陸景擺了擺手,大步離開。
……
勉縣大獄。
地方還是一樣的地方,不過,三個月前陸景設計除七煞,一顆讓釣翁、穿腸劍、龐野一起去了西天,連帶著也把原來的牢獄夷為平地,這里是在舊址之上重建的。
雖是新建,卻一樣的陰冷潮濕,一樣的暗無天日!
陸景坐在監室之外的椅子上,把玩著那根九節杖。
狐聰在里面給穿了琵琶骨的竇茂、如淵真人用水刑——這小子駕輕就熟,越來越順手,總能在囚犯快要溺斃的前一刻揭開毛巾,呼吸空氣,讓他們最大程度的感受這死去活來的過程。
竇茂沒能撐過第一輪。
三十息後,毛巾一揭開,他一邊貪婪地呼吸空氣,一邊斷斷續續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
陸景也知道了這兩人的身份和整個過程。
陸景道︰「這麼說來,氐王閣下只是听手下說我這有異寶,又恰逢師尊不在,所以過來報血仇、搶寶物?」
「是……」
竇茂渾身濕漉漉的,仰面躺在條凳上,面色慘白,閉著眼,喘著粗氣道︰「沒有一句假話,給我個痛快吧!」
陸景︰「不急。狐聰你出去吧。」
「是。」狐聰快步離開。
陸景上身前傾,意味深長地看著竇茂︰「你確定……不知道其他事嗎?」
「……」
竇茂霍然睜眼,小心地看了看他的神色,又瞥了眼半死不活的如淵真人,面色緊張。
「他都這副德行了,你怕什麼?」
陸景嗤笑道︰「說出來,我就給你個痛快,不然,你就慢慢體驗水刑。落到我手里,不讓我滿意,你想死都難……」
「慢!」
竇茂一想起剛才的遭遇就忍不住發抖,那刑罰根本就不是人能受的住的,趕忙說道︰「我還知道,你、你身上有‘邪煞’!它吸干了竇林一身精血,現在應該就在你身上,只是奇怪,你為什麼沒有虛弱的跡象……」
總算說到正題了。
陸景目光一凝,面色沉重。
昨夜那具異族干尸消失,轉頭竇茂就聯系如淵真人殺上門來,要說不知情是不可能的……看來鬼手並不是第一個降臨世間的凶物……
「邪煞是什麼?告訴我。」
陸景看向如淵真人,冷冷道︰「你也要受刑嗎?」
「呵呵……」
如淵真人低笑了兩聲,望著陸景,冷笑說道︰「請神容易送神難,我的今日,就是的明日……答案在我胸膛,你有膽子看嗎?」
陸景隨手一劍,劍光揮灑,切碎了如淵胸前道袍,頓時一片詭異的猩紅色映入眼簾!
陸景吃了一驚,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只見如淵真人的胸膛上有一塊巴掌大的詭異的人皮!通體血紅,皮上是各種符號、咒文,正散發著妖異的光芒,與周圍正常皮膚格格不入!
「我本是大賢良師麾下真傳弟子,姓唐,名周。」
如淵真人目光飄忽,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張角舉事的時候︰「師尊據《太平要術》推算出中平元年三月五日午時一刻為吉時,此時代天伐漢,可獲全功!約定四方黃巾弟子于此日共同舉事,並讓我在二月十五,前往洛陽,聯絡信眾,但同樣是那天,天降異寶,我在洛陽城外撿到了這張皮……」
唐周看著自己的胸膛,目光中滿是絕望和無奈︰「拿到它的那一刻,它就爬到了我的胸膛,開始吸我的精血!吸我的功力!更改變了我的意志,讓我忍不住開始殺人,吞噬旁人精元去填補它!
于是,本該悄無聲息地聯絡變成了大張旗鼓的屠殺!那一天,我連殺了七十六人,把他們一個個吸成了干尸,直到被洛陽守城將軍擒住,讓他們看到了這塊皮,也用搜魂手段知道了我們舉事的消息……
之後,朝廷車裂內應馬元義,並暗中派高手潛伏到師尊身旁,以《混沌大陣》刺殺!師尊遭受重創,同門死傷慘重,尸骨如山,血流漂杵……
官軍壓著我到戰場時,我能感覺到漫天的血氣涌入我的胸膛!這塊皮的力量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然後……」
他看向陸景,鄭重說道︰「我以煉神境界沖破了枷鎖,屠了五位先天強者,殺出重圍……你問我‘邪煞’是什麼……它就是一頭惡鬼,專門吃人的惡鬼!當今天下大亂,到處尸山血海,正是它們最喜歡的!我用了二十年時間擺月兌它,但就算我剜下了它,它也會用盡手段回到我的胸膛……」
他冷冷地看著陸景︰「我今年四十六歲,看起來卻像個七旬老翁,都是拜它所賜!這些年,躲在荒郊野嶺,原本的功力也越來越少……而你!同樣會迎來這樣的一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哈哈哈!」
唐周仰天大笑,那笑容中滿是蒼涼。
「所以……」
陸景玩味說道︰「你想擺月兌擺月兌不了,上戰場能填飽它又怕動靜大暴露自身,或者失去理智,還不甘心被吸的日漸衰老,所以……看我身上有,想剜我的肉補你的瘡,解燃眉之急是嗎?」
唐周一愣,道︰「沒錯!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沒有失控,也沒變得虛弱……」
「蠢貨!」
陸景一拍桌子,斷喝道︰「這二十年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你有沒有想過,官軍明知你能吸人精血,為什麼還帶你去尸骨如山的戰場?」
唐周本來大怒,可听到這問題,下意識地愣了一下。
陸景繼續道︰「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個罪囚為什麼會有五個先天高手守衛?」
唐周聯想到什麼,臉色發白。
陸景冷冷道︰「他們不但知道邪煞的存在,還知道怎麼利用它!只不過到你這失控了而已!二十年時間,不去尋找解決方法,跑到深山野林,欺負平民,苟延殘喘!說你活到狗身上都是侮辱狗!」
「……」
唐周一瞬間恍然大悟,回望這二十年光陰,又哭又笑,連連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不過不用想了。」
陸景走過去,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只右眼閃閃發光,說道︰「就算有,我也不需要!」
嚓!
陸景一把掐斷了他的脖子。
唐周臉上露出解月兌的表情。
這二十年來,他想死不敢死,良心未泯,卻也只能隨波逐流——不敢上戰場吸血,怕自己再嗜殺暴走;也不敢大肆屠戮,擔心暴露;又不甘一身修為越來越少,只能不時殺人,得過且過,活的無比糾結,今日總算是解月兌了。
「……」
陸景望著他胸前的人皮,皺了皺眉,看能量比右手可差的遠……他緩緩伸出手,隨著心念一動,右臂開始吞噬,將人皮中的血色能量吸收,潛伏在骨肉深處。
唐周的尸身瞬間干癟,隨風消散。
陸景松了口氣。
這玩意放在勉縣外太危險,若是再暴走,很可能成大患,反正債多不壓身,跟右臂的能量相比,這點兒簡直是九牛一毛。
竇茂看著眼前這一幕,瑟瑟發抖。
陸景瞥他一眼,隨手送他上西天,嘆了口氣︰「邪煞……這世間還有多少……又有多少為人所用……還是得變強啊,這操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