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小姑娘挑起馬車簾,看著霍寶,眉眼彎彎,就要下車。
霍寶上前,扶她下了馬車。
「累不累?」
「不累!一直在車上坐著!」
李家人看到霍寶在,都下了馬車。
李家闔家北上,拖家帶口正經不少人。
有李千戶、李遠的父母,李千戶的妻兒,還有李千戶的妹夫一家。
滁州在淮南道北部,做不了大本營。
林師爺眼下在濱江統籌後勤軍需事務。
就是馬寨主、霍寶叔佷兩個,以後也會南下與霍五等人匯合。
滁州日後應該會由李千戶留守。
「寶爺好,給寶爺問好!」
李家老爺子、老太太帶著兒孫上前,躬身問好。
霍寶連忙扶了兩位老人家。
李千戶他都以「叔」稱之,自沒有在李家人面前擺譜的道理。
寒暄了一會兒,霍寶給李遠放了兩日假,讓他好好陪爹娘,才與李家人作別。
秀秀這里,帶了一個養娘,兩個小婢。
隨行的還有兩車行李。
「上次來州府還是大前年呢!」
小姑娘早早出發,坐了將一日的馬車,下車了就不想再上去,看著周遭,很是新奇。
霍寶就讓霍豹先帶人與馬車回州府安置,自己陪著小姑娘步行。
「咦?這家我來吃過!」
路過京味樓時,秀秀停下腳步︰「他家有四喜燒麥,又好看又好吃!他家老爺是爺爺的朋友,上回請我們吃飯來著……」
霍寶听了,不免奇怪。
要是鄧老爺故友,怎麼不見鄧健親近郭家?
郭家也沒有敘舊的意思。
「上回郭老爺帶他孫子來著,爺爺夸了著,不知怎麼惱了!」小姑娘隨口說道︰「都是好幾十歲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說翻臉就翻臉!」
「……」
「六叔在家等著給你接風,喜歡京味樓,明兒咱們來吃!」霍寶按捺住好奇,道。
「嗯!」小姑娘連忙點頭。
……
城門離州府不遠,兩人說著話,就溜達到州府門口。
霍寶直接將人送到鄧健的院子。
等小姑娘簡單梳洗,霍寶接了兩個錦緞包袱,兩人去了馬寨主處。
……
霍豹已經在了。
馬寨主看著秀秀,十分喜歡︰「高了一截,咱們秀秀是大姑娘了!」
秀秀抿著嘴,福了福,脆聲聲道︰「六伯!」
「好!好!快坐下,曉得你愛吃甜的,跟廚房專門叫了幾樣點心,一會兒上來,看看愛不愛吃!」
「謝謝六伯,只要是甜的,我都愛吃!」
馬寨主道︰「前幾日你駒子姐他們從山里回來,帶了不少野蜂蜜……你喜歡就拿去喝……」
「那佷女不跟六伯客氣,佷女愛蜂蜜拌果吃!」
馬寨主笑容更是慈和。
霍寶在旁很是無語。
相處大半年,他是瞧出來,這位六叔就是顏控。
這麼親近秀秀,不單單是「愛屋及烏」,更主要是秀秀長得好,乖乖巧巧的。
馬寨主私下與霍五抱怨了好幾回,後悔當初沒堅持選牛清為婿,嫌棄霍虎越長越粗壯,擔心以後的小孫女、小孫子長得不好。
秀秀那邊,已經拿出一個小匣子︰「不知道六伯愛什麼,佷女就用果制了兩瓶果子露,六伯可以用來燻屋子、燻衣服!」
馬寨主接過,十分歡喜,道︰「這就是六叔的心頭肉了!」
馬寨主長得粗糙,可生活上並不是糙漢,帶了幾分潔癖,最聞不得異味,習慣隨身帶香囊。
秀秀這份禮,算是投其所好。
霍豹眼神落在旁邊兩個包袱上︰「表姑,只給六爺爺禮物麼?寶叔與我的呢?」
秀秀一本正經道︰「放心,沒落下你的……」說到這里,又笑了︰「我還做了鴻雁,幫人捎帶禮物了!」
霍豹之前還想起王家,立時明白過來,眼楮更亮了。
秀秀打開包袱,遞了一個荷包給霍豹。
看著上面繡著兩株高矮錯落的青竹,霍豹紅著臉接了。
模著卻是不對頭。
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枚象牙扳指。
模著白膩的象牙,想著大妞妹妹粉女敕女敕的臉頰,霍豹心中滾燙。
秀秀已經拿了另外一物,遞給霍豹︰「喏,這是爺爺給你的!」
霍豹立時收了荷包,驚喜道︰「手弩!」
沒錯,一尺半長,正是一副百煉鋼的手弩。
手弩上配套的弩箭,通體也是鋼造。
霍寶愛不釋手,道︰「真是精巧!大營里有幾十架車弩,十分笨重,用起來也不便宜!」
「爺爺在金陵踫的上,曉得你愛這個,就專門買了!」
「還是太爺爺疼我,回頭我好好孝順表姑!」
秀秀哭笑不得,皺著鼻子道︰「誰要你的孝敬了!」
霍寶笑著看著兩人說話,目光也忍不住往還沒打開那個包裹上看。
剩下一份,該是給自己的禮了。
秀秀卻是不急著打開包裹,只打量霍寶身量。
霍寶被看得疑惑,低頭看了看身上。
沒有什麼異常。
霍豹在旁道︰「表姑是不是看寶叔又瘦了?前些日子寶叔苦夏,掉分量了!」
秀秀打開包裹,道︰「幸好表哥沒胖,要不然這東西就用不上了。」
金燦燦的,晃花了人眼。
霍寶接了,還挺有分量。
是一個極精致的金絲內甲,分量輕巧,是用金絲混合絲線編制。
「听說是京里傳出來的……可惜只有這一件,還是小號的,便宜表哥了!」
秀秀看著金絲甲,帶了幾分遺憾。
小姑娘雖已經定親,可尚不知男女之思,在心中親爹最重要。
親爹又是打仗……
小姑娘的面上露出幾分擔憂來。
「別擔心,表叔用的全套鎧甲,手上功夫又厲害,別人近不了身!」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我爹與五伯他們都平平安安的!」
小姑娘很是虔誠。
……
在馬寨主這里吃完飯,霍寶送秀秀回去。
「戰狼營後勤賬冊一團亂,你來了,就早點接起來吧!」霍寶道。
小姑娘面上卻帶了遲疑︰「這里是州府,規矩多,我出面打理這些是不是不好?」
霍寶皺眉道︰「有什麼不好的?有誰說什麼了?」
小姑娘連忙搖頭,斟酌著道︰「那我先試試,要是旁人不許,表哥也莫要為了我為難!」
「七月初從金陵運回三十萬兩銀子……還在庫房里落灰……你看下怎麼用……」霍寶想起一事,說道。
這三十萬就是霍豹親自帶人去金陵劫的官銀。
小姑娘提議道︰「有了余錢,是不是先將徒家舅舅的五萬兩還上?」
霍寶愣了。
他早已忘了此事。
當初說好的糧鐵合伙買賣,霍五、馬寨主、薛彪、杜老八、鄧健、徒三,每人湊了五萬兩銀子的本錢給霍寶。
等到滁州事變,霍寶直接將糧食買賣交給滁州軍後勤。
這里頭,還有徒三的五萬兩白銀本錢。
「表哥不願意?」
小姑娘皺眉看著霍寶,小臉上都是不贊成︰「不能這樣的!做買賣要誠信為本,不管咱們與徒家舅舅關系好不好,都不該密下這銀子!」
見她誤會,霍寶連忙搖頭︰「沒有不願意,是一直想著備戰之事,忘了這個了。」
小姑娘松了一口氣道︰「記起來就好!不好白戰這個便宜,徒家舅舅也不容易,六伯、七伯的本錢,還借了徒家舅舅的力呢!」
這三人的本錢十五萬兩銀子,就是徒三一行當初進滁州時,抄的官庫所得。
霍寶看著小姑娘,心情略復雜。
這小姑娘很仁義啊!
比自己有人情味兒。
秀秀提及徒三,忍不住開始為霍寶操心︰「中秋的節禮,表哥回了沒有?不管長輩們如何,表哥到底是三舅舅的親外甥,可不好失了禮。」
回禮?
「舅舅沒有送禮過來,估計還惱著!」霍寶道。
論起長幼尊卑,霍五為長,也該徒三送禮過來才是。
「沒有禮?」
秀秀驚詫道︰「不應該啊,就算徒家舅舅走的不愉快,可身邊還有八千人馬呢!五伯又不是別人,佔了滁州也能給他做靠山,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斷了五伯這邊關系!」
听小姑娘一說,霍寶也有些疑惑。
確實是這個道理。
亳州內斗的厲害,幾個元帥各自為營不說,只柳元帥陣營里就分了好幾伙。
徒三確實沒有放棄霍五這個助力的道理。
難道是江平在里頭使壞?
小姑娘擰著眉頭道︰「難道是路上耽擱了?還是……送不出來?」
霍寶聞言,心也懸了起來。
後世的野史逸聞中,提過朱太祖曾遭困境,被郭帥猜疑入獄,妻子懷餅相送。
不過是到了這段了吧?
「亳州沒有消息過來麼?」
小姑娘道。
霍寶停下腳步,神色凝重。
老爹六月開始設置情報機構,派駐了幾批人手下去,亳州在第一位,然後才是和州、廬州,最後是揚州與金陵。
亳州要是有變故,消息該送回來。
除非,送不出來。
「說不得亳州真出事了,你先回去好好歇著,我去尋六叔說話。」
霍寶道。
秀秀點點頭,安慰道︰「表哥也別太擔心……或許只是咱們瞎尋思,自己嚇唬自己了。」
霍寶點點頭,目送小姑娘進了院子,才匆匆去尋馬寨主。
……
馬寨主已經去了後院,听聞霍寶去而復返,又回到前院。
「六叔,亳州多久沒消息回來了?」
「亳州消息十日一送,上次是初三……咦?這消息遲了……」
馬寨主面上也帶了凝重︰「莫非亳州有變?戒嚴了?」
滁州之前也戒嚴過,許進不許出。
馬寨主立時想要內斗。
亳州孫元帥,大家早有所耳聞,吞並兩帥兵卒後,手下人馬三萬多人。
要是他統一亳州,對滁州不是好事。
亳州上面是河南道,亳州想要擴張,也會選擇在淮南道,不是打楚州,就是打滁州。
楚州挨著揚州,讓孫元帥先得了,大家日後打揚州的時候說不得就要背月復受敵。
要是發兵來打滁州,滁州兵主力都在打和州,老巢危險。
馬寨主也不耽擱,立時傳喚人手,快馬前往亳州探听消息。
「女乃女乃的,柳元帥就這麼不頂用?不是還有個馮和尚麼?兩人聯手不就行了?」馬寨主咒罵道。
他是懶散,不想受征伐之苦,才心甘情願留守。
沒想到,亳州又添亂。
霍寶卻是想起一件事,變了臉色︰「六叔……或許不是亳州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