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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長夜之飲(中)

鮑家門口。

馬車停下,鮑老大夫下了馬車。

一下午跑了三家,老爺子也有幾分疲憊。

第一家是當家老爺的真病了。

之前想著讓兒子去赴宴就好,可如今這氣氛,卻是不敢了,掙扎著也要起身。否則被新元帥誤會怠慢,豈不是冤枉?

都是幾十年的老主顧,求到鮑老大夫身上,鮑老大夫能如何?

少不得親自跑一趟,親自施針,又給留了兩枚人參補氣丸。

另外兩家則是送妾給過江平的。

之前多得意,眼下就多心虛。

要是閨女還在州衙,還能接回來,與江平斷絕關系;可人都被帶走了,這關系就黏糊在身上扯不開。

自己嚇唬自己,折騰的沒精神,听說有人請鮑老大夫出診,就跟在後頭湊熱鬧,想要借機打探一二。

鮑大這兩日出入州衙如常,可都在大家眼中。

鮑老大夫能說什麼?

他什麼也不知道啊!

不是沒問過老大。

可老大一個大夫,接觸的都是下邊人,也沒有機會見幾位元帥與將軍。

鮑老大哥這一閉口。

這兩家越發沒底。

其他人家听說鮑老大夫還如常出診,也有心思請來探問。

可听說一連三家請了,還有兩家處境微妙,大家就都老實了。

一動不如一靜,這個時候還是安分吧。

要不然被誤會私下里拉幫結伙怎麼辦?

……

京味樓下。

停了一輛馬車,裝飾尋常。

郭家兒孫都出來,很是子孫繁茂,三子八孫,長孫已經娶親,幼孫還在襁褓中

郭老爺看了眼,指了指孫子那頭︰「十歲以上的跟著,十歲以下的回去吧!」

郭掌櫃立時應了,招呼幾個大的子佷上前。

郭二爺卻道︰「爹,帖子上說帶兒孫過去……」

郭老爺搖搖頭︰「又沒有女眷,帶了吃女乃的女圭女圭過去誰給你哄孩子不成?」

郭三爺道︰「讓四哥兒留下,五哥兒去……九歲與十歲不差什麼!」

四哥兒是郭掌櫃幼子,今年十歲。

五哥兒是郭三爺長子,今年九歲。

孫輩一起排行,一、二、四是郭掌櫃之子,三、六、八是郭二爺之子的,五、七是郭三爺之子。

郭老爺看了兒子一眼,又轉向長子︰「老大,你怎麼說?」

郭掌櫃頗意外,隨即搖頭道︰「不用多此一舉,不至于就到那個地步!」

郭三爺卻是堅持︰「大哥,若是沒事自然都好……可萬一呢……」

郭二爺在旁听得駭白了臉:「爹,佷子們都別去了,還是兒子去吧……

雖說州府帖子是「攜兒孫」,可郭老爺也沒打算闔家全往。

郭二爺之前是被留著看家的。

郭老爺看著次子一眼︰「你兄弟也說以防萬一……家里不留人怎麼行?」

「那也當留老三……老三能當起家來,比兒子出息……」

郭二爺這個老實人難得的執拗起來。

郭老爺沒有說話。

郭掌櫃的卻明白老爹的用意。

真要到了萬一……留下性子綿軟的老二,反而比性烈如火的老三好。

只是……

父子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帶了欣慰。

……

二十八個帖子,二十八家。

都到了選擇的時候。

當家人是避不開的。

隨行兒孫,則可以斟酌。

長子長孫少不了,霍元帥有獨子在,要是真的只是選伴讀,不帶長子長孫,就是怠慢了。

兩日的功夫,愁白了多少頭發。

內眷婦人,流的眼淚都能用盆接了。

可是時間到了,各家各戶當家還是坐上了馬車,前往州衙。

……

州衙外,淒風苦雨。

州衙里,卻是熱熱鬧鬧。

長輩們身份在這里擺著,沒有必要親自迎客。

霍豹、林平安分量不夠,還得霍寶出面。

畢竟來的這些人,都是以後的「同志」,得讓他們感覺到溫暖。

霍寶就拉著霍豹、林平安打下手。

至于水進,則是跟著霍五、馬寨主、唐光、鄧健去了大營。

……

大家是為滁州兵的安置來的。

馬寨主、唐光的直系九千人不動,另外七千滁州兵,四千是杜老八的人,三千是之前的滁州州兵。

這七千人,今日都交到霍五手中。

霍五沒有留在手中,道︰「老八的人手不動,給他留著。剩下的三千人,水進先練著,回頭從這里挑親衛……」

大家沒有異議,只馬寨主道︰「永陽戶籍人口一萬多戶,可以從永陽征一次兵。」

曲陽八千戶,征了兩萬人。

州府永陽人口數是曲陽雙倍不止,只有六千兵卒,還有征兵的余地。

霍五點點頭,道︰「等駒子他們幾個上來,就下去征兵,第一批先征四千人!」

州府這邊征一萬也是能的,無奈大家現在缺糧。

只能分批征了。

……

州衙門口,已經有客人到了。

毫無例外,先來的幾家都是商賈人家。

商賈人家,最會看臉色,也最知趣。

霍寶站在門口,身上只是家常衣服,身後還是背著 囊。

他身邊,站著霍豹、林平安。

這樣的少年,這樣的裝扮。

大家心里有數,不會弄錯人,都明白這就就是那位小元帥。

小元帥親自迎客?

大家越發模不著頭腦。

到底是幾個意思?

瞧著這少年相貌俊俏,待人溫和,一看就是讀書種子。

那霍元帥是讀書人出身?

大家不覺得輕松,反而更緊張。

喜怒隨心的莽夫可怕,城府深的讀書人更令人沒底。

霍寶也不過是出來撐個場面,神色淡淡,彼此見了禮,就叫人往里頭帶。

待看到眼熟的面孔,霍寶神色才緩和些。

郭家人到了。

郭掌櫃扶著郭老爺在前,郭三爺帶著子佷在後。

霍寶對郭掌櫃點點頭,隨後望向郭老爺。

雙鬢染白,額頭上有兩塊老人斑,這是鮑老大夫的表弟,這才是花甲老人的正確打開方式。

郭老爺恭敬道︰「小老兒見過少帥!」

「長者不必多禮!」

霍寶心中為這稱呼酸爽,面上卻是不顯,虛扶一把。

這會兒功夫,鮑家的馬車也到了。

鮑老大夫從車上下來,眼圈泛紅,眼皮耷拉著沒精神。

他身邊跟著長子鮑白英、長孫鮑元、次孫鮑小二。

眼見是霍寶親自迎客,鮑白英連忙小聲道︰「爹,小寶爺在呢……」

鮑老大夫也瞧見了,不敢耽擱,連忙加快腳步。

「鮑老、鮑大夫……」

霍寶早瞧見他們,主動招呼著,臉上還帶了笑。

嗯?

眾人都望向鮑家父子。

這是不熟!

去他娘的,鮑家這爺倆藏私!

就連好脾氣的郭老爺,看著表哥也暗中運氣。

只有郭三爺,看到鮑家只來了長房一脈,二房一個不見,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兒。

雖說論起來鮑二爺還是他親姐夫,鮑家二房孩子還是他親外甥,可郭三爺還是看不慣姐夫這遇事就躲的自私德行。

鮑老大夫受寵若驚,越發恭敬︰「見過小爺……」

到底顧及,不敢直言其名。

霍寶親自扶起,道︰「都不是外人,不用客氣。」

鮑老大夫幾乎要跌個跟頭,額頭上的汗密密麻麻的出來。

怎麼就不是外人了?

什麼時候成了「內人」?

鮑老大夫望向兒子。

鮑白英沒有表情。

他是州衙當差的,老爹是屬下的家人,勉強也能算是自己人。

眾人望向鮑家的目光就帶了幽怨。

原來,鮑家已經投了新元帥!

吃獨食,也不怕噎著!

八家商賈都到了,二十家士紳人家開始陸續到來。

前來的七、八家,都是有子弟在州衙當小吏的。

如今不用新元帥拉攏他們,他們身上也帶了「從逆」烙印,除非狠心將涉及的兒孫除名,可那也是治標不治根的法子罷了。

這些人家認了命,對霍寶這滁州少主就十分恭敬。

其他士紳人家看了,心中鄙視他們全無風骨,可被這兩日風聲鶴唳嚇的,也不敢這個時候冒頭,少不得捏著鼻子伏低做小。

霍寶將每家人的反應都看在眼中,心中有個小本本。

那些真的當用,那些還要再看,那些毫無順服之心,都分了分類。

……

中國人處處講身份,分量越重的人家,出場最晚。

滁州士紳中,以兩家為首。

一戶姓宋,當家人宋老大人是去年剛致仕的小九卿,回鄉養老;一戶姓吳,吳老爺只是舉人,可其長子進士出身,如今在湖南知府任上。

宋老大人與吳老爺就成了最後到的兩位客人。

兩人年歲相仿,都是花甲之齡。

一個是致仕的從三品大員,一個是因子得封中順大夫。

若是滁州沒有變天,這兩人親來州衙,知州也要親迎。

可如今門口站著一半大少年,看到兩人也沒有別樣神情。

兩位老者面色尋常,後頭跟著的兒孫面色各異。

宋家兒孫還好,吳家人臉都耷拉下來。

太托大了!

霍寶視線在兩家人身上看了眼,心中也詫異。

吳老爺一個因子得封的老舉人,竟然坦然與致仕小九卿並行,不是說讀書人最講規矩麼?

倒是這位宋老大人,神情從容自若,頗有幾分氣度。

兩人家近前,吳老爺的目光落在霍寶背後 囊上,眉頭微皺,顯然對他這不倫不類的打扮不喜。

宋老大人也看見霍寶的 囊,帶了幾分好奇道︰「听聞小公子用的是武烈公遺兵,不知老夫可否有緣一見?」

武烈,是本朝高宗皇帝對第五帥的追謚。

瞧著老人家眼中的好奇毫不遮掩,霍寶就隨手抽出紫金 。

有趣!

听聞?

知曉霍寶用紫金 的人,要麼是手下童兵,要麼都在曲陽,就是濱江知曉的人也不多。

在州府哪里听聞去?

這是個有心人呢!

看著霍寶將雙 托在手中輕飄飄模樣,老大人由衷贊道︰「小公子這力氣,果然不凡!武烈公遺兵,終不會被埋沒!」

武烈公?

紫金 ?

兩家兒郎的眼楮都看了過來。

區別是,宋家人看清楚紫金 時,面上多了肅穆。

第五帥是滁州人,已經殉城七十年,可大家都是听著其事跡長大,依舊難掩崇敬。

吳家人則是帶了質疑,拿對銅 就說紫金 ,糊弄誰呢?

自打第五帥殉城,隨身兵器就不知所蹤,有傳言被本朝太祖皇帝收入內庫,不管真的假的,七十年來一直不曾面世。

怎麼說出來就出來?

是不是下一步就要說是第五帥後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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