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何元愷去酆京城,邢雲霄剛開始是有點擔心的。
他害怕何元愷在「完成了願望」之後忽然選擇自殺什麼的……
但實際上並沒有。
當初高宇辰死去的那個十字路口如今依舊是大片廢墟,大概因為當初大家在那里打得太激烈,現在連鬼魂都見不到了。
何元愷在十字路口站了快半個小時,最終只問了一句話︰「少爺也不會再進入輪回了,是麼?」
「是。」
邢雲霄誠實地答道︰「但相比于失去全部記憶與人格、輪回成為一個新生命,他當初選擇了用自己的魂飛魄散換來無數人存活,沒有他,我們不可能有今天這個地步,我們每個人都在他生命的延續。」
他站到何元愷身邊,緩緩道︰「包括你,何管家。」
「呵呵……」何元愷笑了笑︰「沒想到你還挺能安慰人。」
邢雲霄卻搖搖頭︰「不是安慰,這是我真實的想法。」
「少爺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應該就是認識了你這個大哥。」何元愷欣慰道︰「好了,我看完了,我們該做接下來的事了。」
邢雲霄一怔︰「接下來的事?」
「不錯。」
何元愷扭頭看向他︰「邢雲霄,帶上我,一起去地府。」
邢雲霄皺起︰「什麼意思?而且你是個普通人,去地府對你來說太危險了,你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抗住啊。」
「呵呵……」
何元愷笑著搖了搖頭︰「別替我擔心了,這是蘇姑娘的計劃,我們沒有太多時間,要抓緊。」
「蘇合香?她又搞什麼鬼?」邢雲霄懵了,但反而沒太多懷疑——這突如其來的操作,確實是蘇合香的風格。
此時並非鬼門關打開的時間,但對他來說一切不過都是只是天道規則罷了,根本不是問題。
于是他輕易撕開了現世與地府連接的通道,帶著何元愷進入了其中。
果不其然,一進入地府範圍,何元愷便像進入了冰窖,渾身上面覆蓋起一層厚厚冰晶,生命力開始迅速流逝。
但這對于邢雲霄來說不是問題,他伸手搭著何元愷的肩,神力渡去,瞬間便解決了地府施加在他身上的陰氣。
「還好吧?」
他關切問道。
何元愷身體還是有些顫抖,但卻頑強地點了點頭︰「放心,沒事。」
邢雲霄皺眉︰「蘇合香到底安排了什麼計劃,為什麼要你這樣一個普通人進來地府?」
「因為災變者不會想到,一個普通人、加上一個時刻被他盯著的你,會帶著最重要的東西。」
何元愷說著,從懷里模出了一個小小的翻蓋指南針。
邢雲霄目光一凝︰「好強的人皇之力!」
「蘇姑娘說過,地府與現世隔絕,又帶著濃烈的輪回氣息,災變者的目光無法投注于此。」何元愷解釋道︰「而她雖已用五本人皇之書錨定了其余幾本書的位置,卻始終不敢在安夏市觀察結果,擔心被災變者看個精光。」
說著,他翻開了指南針的蓋子。
剎那間,三道金光從指南針中疾射而出,其中一道繞了個彎,竟直射在邢雲霄身上,點亮了此前蘇合香贈于他的那一小片三墳碎片。
其他兩道金光射入地府虛空之中,漸漸構建成了一幅地圖,一眼看去,正是神州大地的江河山川,其中有兩個光點格外明亮。
「快記住它!」
何元愷顫聲道︰「這就是蘇姑娘要的結果!」
不必他說,邢雲霄也飛快地將整幅地圖記下——從方位來看,那兩枚光點所在的位置一個處于西南方位,比雲季省所在的位置還要更加西南,似是在一片荒蕪大山這中;另一個光點則位于東北面,看著像是在一片大沙漠之中。
也就一眼的功夫,指南針啪地一聲合上,隨後整個碎成了無數粉末。
……
「剛剛那是什麼?」
天空中,災變者皺了皺眉。
他的另一個自己仍在與江鳥不休不止地戰斗著,這一個自己則是空出了手,能夠時刻保持著對這個世界的觀察。
雖然他並非天道、做不到全知全能,但只要心念動處,一切細微事物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唯一遺憾的是,造化玉碟的復制品帶不過來……否則那一半力量的自己也不可能牽制住江鳥。
不然,他現在就能把下面那些阻礙自己大業的人全部抹殺!
但現在災變者確實不敢輕舉妄動,安夏市累積的強者已經足以威脅到他,尤其是擁有天罰神雷的邢雲霄、以及同樣在某種程度上能夠調起神雷的螢,自己雖然不死不滅,但肉身被毀也不是好玩的……重塑肉身非常費勁。
因此他現在並未闖入安夏大開殺戒,而是默默觀察著,尋找一個時機。
他的目光鎖定在安夏市地下水道深處,安夏這只大妖努力想辦法用其力量屏蔽著外界探查,但災變者仍能看得八九不離十。
他看見了那些被蘇合香點化的人皇下凡仙,也看見了他們手中各自持握著人皇之書、圍成了一個圈,集合著他們各自的力量在努力推演其他人皇之書的位置。
自然,邢雲霄帶著何元愷前往酆京一事也在他眼中,只是他並未特別在意。
現在並不是對邢雲霄動手的好時機,重要的是人皇之書。
但就在剛剛……邢雲霄似乎有那麼極短一小段的時間,月兌離了自己的探查。
也就在那一小段時間里,災變者生出了很怪異的感覺,仿佛有什麼對自己威脅極大的事……發生了。
可當他凝聚幽冥神力掃蕩世間,卻又偏偏什麼也沒得到,邢雲霄正帶著何元愷往安夏趕回,那幾個人皇下凡仙還在神神叨叨地作法……
災變者非常疑惑,總覺得哪里不對。
就在這時,他眼中忽然光芒一閃,只見那群人皇下凡仙同時「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並仰面倒下,而他們手中的人皇之書赫然凝聚神光,疾射出兩道肉眼根本無法看見的能量。
「海外?」
災變者望著那兩道能量所去之地,輕咦了一聲。
早在天地異變之初,除了神州大地以外的海外之國都已然成為了「神棄之地」,早就已經是寸草不生、妖魔橫行的荒原廢土,人皇之書竟然在海外?
但這也不奇怪……此前人道興盛,有人把書帶到國外去,並非多麼難以理解的事。
「呵。」
災變者輕輕一笑︰「既然這樣,就別怪我先去動手腳了……」
說罷,他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而在安夏市內,那些躺倒于地的人皇下凡仙這時才悄悄爬起。
他們抹去嘴角鮮血,看向了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的蘇合香。
蘇合香的神色也有些委頓,不知方才做了些什麼,但眼中卻有藏不住的笑意︰「各位,恭喜你們,成功將災變者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