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歷四十六年的最後兩個月,鄭克殷感覺成就感滿滿——
給番民接種牛痘的工課已經基本全部完成,漢民也已經接種了大半;
雨水漸豐之後,古狼河水庫果真起到了蓄洪作用,全然不像往年那樣輕易泛濫、淹沒兩岸,但他們是否已經徹底馴服古狼河,尚要看冬末春初水量最大的時候;
國債的出售已經完成大半,鄭克殷相信阿隆索?拉米雷斯帶著武器匠人與原料到來之際,他有足夠的錢可以支付,但屆時也將基本耗掉大半庫存,仍令張萬祺相當肉疼;
珠梅寨的硝鹽礦已經開始開采,所得的硝將直接送往鷹陽;
謝劍方來信稱,成功號大福船已經下水試航,基本沒有任何問題,可供遠航使用;
征兵工作完成之後,鄭克殷時常帶點犒賞品去往兩大軍營,親自在夜里給漢、番諸兵將講解烈儒教,甚至偶爾也親自教一教《官語經》,令他得以在士兵之間樹立良好的形象;
神獵營發現合儒州平原的獵物已被打光,便申請去南龍三部原來的領地,竟帶來了翻倍的毛皮收獲!
豹閃閃到了南方,簡直是天高任鳥飛,每過幾天都能給鷹陽送去一批生皮甚至完整的獸尸。
如此一來,拉米雷斯下一次來到鷹陽,殖民司便又有大量的毛皮可用于抵價——當然要先除開留給滄海遠航而做的儲備。
空閑時間稍微多一些之後,他便也能在書房之中編寫新一冊《官語經》,繼續完善烈儒教的神話體系,親自監督對《論語》章句的選編和翻譯,以及繼續深化來年南北內戰的戰略安排。
實際上,除開他所分析的備戰五項工課以外,他們一直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好準備,那便是用于北伐馮、劉奸黨的戰爭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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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打仗都要講究師出有名,而馮、劉奸黨坐鎮府城,手握王權,無論是鄭克塽還是他們一派人黨,皆合法上位,因而他們殖民司斷不能貿貿然地就對金門用兵,而是必須寫就檄文,詔告天下,陳述他們用兵的合理與正義。
為此,陳夢球、張萬祺被召來合儒城殖民司邸,最有文人氣質的這兩名心月復大概能夠給出足夠好的參考意見。
听著外頭的雨聲,三人品著圭谷鄭氏酒坊出產的甜美紅酒,討論起來。
如今天氣也逐漸寒涼,因而三人都穿上編織得足夠精致的皮草,這使他們顯得宛如燕趙之士。
「馮、劉罪狀之多,罄竹難書,」陳夢球放下酒杯說道,「我們只須全部列出,再以‘清君側’為名,便可使天下人明白正義在何方。」
鄭克殷知道陳夢球因自己的立場而有足夠的自信,當然馮、劉奸黨做的破事實在太多,且不說屠殺、驅逐番人,金門的明人百姓多少也都知道馮、劉等人殘害忠良,魚肉百姓,頤指氣使,賢人憤慨離去,小人蜂擁麾下,朝堂上下烏煙瘴氣。
馮錫範醉心權斗,將功臣楊朝棟的家族滅門,將忠于鄭氏的陳永華訛死,將陳氏子佷排擠出朝廷,皆證明了馮錫範容不下恩正之人。
就連大王陛下,也都因馮、劉等人的拿捏而無法行使王權,馮錫範只手遮天,欺上瞞下,仍將大王視為孩童一般玩弄,大逆不道!
「將吾弟克塽與馮、劉奸黨之間有隙此事公告出來,乍一看必能令世人憤慨,」鄭克殷雖這麼說,卻有些不太同意這點,「只是克塽的確是在他們手中,我們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是他命令我們清洗馮、劉的話,那馮錫範大可以逼他在群臣面前表態他與馮錫範之間不存在任何問題,反而君臣和穆。
「這樣顛倒會令我們的討檄立不住腳。
「依我之見,將馮、劉斥為奸臣,以上罪狀皆已足夠,就像漢末群雄斥責曹操‘托名漢相、實為漢賊’,並不需要多言,因為此等斥罵只需單方面表達,而無需漢獻帝表態。」
陳夢球拱手低頭,表示受教。
盡管如此,「清君側」的旗號仍是需要打出來的——鄭克殷將會在檄文中將矛頭直指馮錫範三兄弟與劉國軒等人,畢竟把持朝政的馮、劉奸黨不可能將自己除掉或自辭官職,以表明殖民司的聲討純屬無稽之談,那麼一切皆有賴于戰場上見分曉。
而既然馮、劉奸黨在整個扶桑已致天怒人怨,而殖民司打出「清君側」旗號出兵金門之時,甚至可以期待造成金門內部混亂以及重要人員的倒戈。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還有半年時間完善此檄,並在來年七月正式詔告天下,立即動員受過操練的漢番士卒。而金門方面只得匆忙應對,能夠立即調用的,僅有五鎮老兵,若是再動員其余平民,則基本都是未經操練的新兵蛋子,素質有限。
如果向平民額外抽丁,那便更加證明了馮、劉暴政,更多俠士主動倒戈未必就不能期待。
張萬祺也同意鄭克殷的這番分析。「基本上我們只消詔告天下,我等旨在鏟除朝堂奸黨,忠尊王上,乃正義之師,而非謀亂之賊,便足以持有大義名分。」
鄭克殷認為這一部分的確沒有問題,而他們還需要準備考慮的,乃是除了軍事以外,馮、劉奸黨忽然發現自己被殖民司宣戰,他們會在政治上做些什麼反應來穩定人心?
畢竟所有人都認為馮、劉醉心權斗,他們只不過是擅長在私底下蠅營狗苟、打擊異己,卻不擅長打造人設、收攏民心,若果真如此,恐怕馮錫範在嘴戰上將會徹底吃虧。
關鍵就在于,有多少人是馮、劉兩家的死忠,這一批人有多大的力量。基本上殖民司只要消滅該黨人士,馮、劉便基本會失去可倚靠的力量,他們總不能靠個人勇武以一當百、擊退討伐軍吧?
當然鄭克殷知道他們也不能輕視對手,或許到時候馮、劉一派會拿出驚喜的應對手段,使殖民司措手不及,鄭克殷與其心月復必須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時刻細膩,不因馮、劉的後手而慌了手腳。
就在這時,鷹陽傳來了令鄭克殷真正驚喜的密信——
有一個叫陳樞的人,聲稱要與鄭司長照枝,參詳討滅馮、劉奸黨之事,共襄盛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