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石板坡並未遭到集中轟炸，所受影響不大。
白天防護隊清理街道，救護隊救助傷員，工作量不算大夜間已經結束。
卻有兩戶人家不幸被炸，房屋損毀無法居住，暫且安置在別處，等明日展開房屋修繕工作。
好在投擲炸彈之中沒有燃燒彈，不然上石板坡的損失會更加嚴重。
行至高處還能眺望到下半城區火光閃耀！
燃燒彈所帶來的大火依然還在蔓延，消防隊徹夜撲滅大火，觀察火勢情況，城區內受災居民眾多，夜晚安置同樣是大問題。
一天之內山城受災嚴重。
今夜注定多人無眠！
趁著夜色來至黎叔所住房前。
屋內未亮煤油燈，宋書堂上前敲門。
「誰？」
熟悉的聲音傳來，他心頭的擔憂放下。
「是我。」
「進來。」
門被打開黎叔出現在屋內，借著月光他看到宋書堂臉上帶傷，神色不由一緊。
宋書堂同樣看到黎叔胳膊纏著繃帶，面色同樣一寒。
「怎麼弄的？」宋書堂率先發問。
黎叔讓開路說道︰「被磚頭砸了一下。」
「磚頭？」
「今天去防空洞路上看到有一孩子被倒塌的木樁壓住，我上前幫忙救人恰巧屋頂磚頭掉落，用胳膊擋了一下。」
「嚴重嗎？」宋書堂有些埋怨。
黎叔如今這種情況照顧好自己已屬難得，卻還要去幫助別人。
可宋書堂知道不用勸，黎叔性格便是如此。
「你怎麼弄的？」黎叔沒有點煤油燈，與宋書堂兩人在黑暗中對坐。
他獨居沒有朋友，晚間只有活忙時才點煤油燈加班，可如今胳膊受傷無法工作，深夜亮燈會顯得蹊蹺。
「我今日執行任務……」宋書堂將任務說出。
黎叔安靜傾听沒有出言打斷，當明白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方才說道︰「你今日之舉有些太過勉強。」
「嗯。」宋書堂沒有反駁。
背著胡照影！
頂著空襲！
硬抓李暮從。
雖如今成功，但黎叔說勉強沒錯。
宋書堂作為親歷者，更明白今日之凶險。
「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嗎？」黎叔語氣一變宋書堂好似回到擁劍小組，每當黎叔如此與自己講話時，便是做錯事情之後。
組長‘天鼓’會在一旁坐著。
由黎叔教導他學會事後思考問題。
宋書堂下意識朝著黎叔身後望去，卻不見組長‘天鼓’。
黑暗中嘴角無奈一笑。
「問題出在暴露太早，被敵人掌控一切。」他坐直身子開始回答。
「情報科的計劃安排沒問題，調查邏輯同樣沒有問題，為何出現暴露太早的情況？」
黎叔不會問毫無作用的話。
因此宋書堂沒有急于回答，而是在心中認真思考。
「李暮從比我們想象的更有能力。」
「不完全對。」
「那是？」
「六足小組的勢力可能遠超你們的想象。」
「六足小組！」
「此番必不可能是李暮從一人為之。」
「我們推測是有六足小組人員與李暮從配合。」
「僅僅只是配合嗎？」黎叔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深邃。
僅僅只是配合！
宋書堂陷入沉默。
黎叔安靜等待。
大概過去十分鐘之久宋書堂方才開口︰「目前線索不多。」
「調查時多注意這一點。」
「明白。」
後宋書堂繼續問道︰「現在情報科調查，與李暮從見過面的這十一人有必要嗎？」
「你覺得沒有？」
「我只是覺得奇怪。」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情報科不得不查，尤其鮑意偉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這十一人可能會全部抓回軍統局。」
「全部抓回來？」
「你等著看就知道了。」黎叔對鮑意偉很是了解。
說完任務之事宋書堂問道︰「去防空洞躲避方便嗎？」
「還可以。」
「要不要換個住處，更加安全一些。」宋書堂話有深意。
「沒必要。」黎叔也不知听明白沒有。
「怕人多擁擠，郊區的農場其實挺不錯的，地方大且不在空襲重點目標之內。」
「郊區農村？」
「是啊。」
「哪個郊區？」
「紅岩嘴听說還行。」宋書堂在黑暗中都避開與黎叔的對視。
黎叔語氣毫無波瀾說道︰「這更好，見面方便，不然日後空襲你想來看看我，可就麻煩了。」
「農場安全，看不看都行吧？」
「行嗎？」黎叔語氣一變。
宋書堂明智轉移話題說道︰「空襲時聶哥與顏哥從羅家灣開車到小什字尋我。」
「聶洪沖動也就罷了，顏清輝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亂來。」黎叔覺得這與自己印象中的顏清輝大相徑庭。
「他們互相之間存有猜忌，想借此搏命互證清白，這是兩個參加工作多年的情報人員該做的事情？」
「許是心中都有苦悶。」黎叔其實能理解，小組出事昔日戰友互相懷疑猜忌，這種感覺真的折磨人。
「可如今該我苦悶。」
「嗯？」
「究竟誰才是出賣小組之人？」
「雖然面前漆黑一片，但我能感受到你的眼神，對我帶有審視。」黎叔笑著說道。
確實！
宋書堂在用眼神審視黑暗中的黎叔。
可隨著黎叔的話音落下他也笑出聲來。
不可能是黎叔。
派系之爭在聶洪與顏清輝自證清白之後，已經不攻自破。
至于投敵更是無稽之談。
黎叔雙腿已殘！
且當日若非宋書堂背昏迷中的黎叔離開，他只怕也要步組長等人後塵，投敵代價如此之大，如今卻只能在這里修鞋度日，圖什麼？
叛變所圖無非是權利、金錢。
黎叔卻都不具備！
「這種感覺真好。」宋書堂咧嘴哪怕牽動傷口也笑的開心。
擁劍小組中沒有叛徒！
所有人都是清白的。
沒有任何消息能帶給宋書堂如此喜悅的心情。
此前懷疑聶洪、顏清輝。
宋書堂內心無比煎熬。
全都是亦師亦友，反目成仇如同心尖上被挖去一塊。
黎叔同樣露出微笑。
他何嘗願意懷疑聶洪和顏清輝。
「你說他們兩個人要是知道你還活著，會是什麼表情？」宋書堂突然來了興趣。
「要告訴他們？」
「不！」
「怕給他們帶來麻煩？」
「也怕給你帶來麻煩。」只是這句話乃是宋書堂心中所想，沒有說出口罷了。
黎叔在暗處的眼光同樣充滿深意，好在無法看清互相面容，不然如今神情一定都異常精彩。
好在兩人沒有持續這個話題。
宋書堂轉而說道︰「你行動不便，面對空襲要多加小心。」
「不必擔心我。」
「真不換個地方？」宋書堂不死心再問。
「紅岩嘴？」
「走了。」宋書堂從黎叔的語氣明白再說下去，自己沒好果子吃。
「路上慢點。」
「好。」
從上石板坡回到下羅家灣。
一路上宋書堂都在想黎叔說的話。
六足小組的能力遠遠超出他們的預計！
六足小組成員與李暮從的配合，更是遠超他們的想象！
那麼這些人究竟做了什麼？
一天之內經歷跟蹤、打斗、空襲、審訊等事情早已精疲力盡。
腦海之中帶著思考宋書堂入睡。
第二日醒來口中還滿是血腥味，這李暮從下手真不輕。
昨日經歷空襲轟炸今日挑水夫數量銳減。
宋書堂與旁人共分了一桶水，不至于無法洗漱。
路口處龍昊帶著早餐等候多時，見宋書堂出來上前遞給他說道︰「趁熱吃。」
「你怎麼來這麼早？」
「心急李暮從開沒開口。」
「應該沒有。」
「真是嘴硬。」
兩人說話間來到情報科，只見朱越急匆匆出門。
「怎麼了組長？」龍昊攔住去路問道。
「你們來得正好，跟我去抓人。」
「抓誰？」
「與李暮從見過面的十一人全部抓回來。」
「全部抓？」
「嗯。」
宋書堂沒想到黎叔真的說中了。
情報科果然開始抓人。
「這些可都是文化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全抓？」宋書堂問道。
「抓！」朱越看了一眼處長辦公室意思顯而易見。
龍昊低聲問道︰「處長下的命令？」
「已經請示過戴局長，安心抓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