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日光璀璨。
比起夜晚的喧鬧與繁華，此時的扭扭街顯得有些冷清寂寥。
整條街道上敞開門扉的店鋪不多，三三兩兩的街頭工作者也都是無精打采地站在街上，在另一層意義上為自己的街頭工作加著班。
林墨雙手插著大衣的口袋，整個人的身形藏匿在修長風衣的里面。
他走在大街上，沒戴上那個「人人喊打」的面具，英俊的臉龐上沒有表情，像是一名不食煙火氣的隱士，無喜無悲。
身後，北川浩穿著一身白西服緊隨其後，眼眸警惕地望向四周，觀察著這條在虎爪幫統治下的街道。
他居住的公寓距離扭扭街也不算太遠，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會來到這里，跟以前虎爪幫的幾位兄弟敘敘舊，算是重續以前的情誼。
放在以前，為了自己妹妹著想，北川浩一向是盡可能地與虎爪幫的兄弟們撇清關系。
畢竟他都「金盆洗手」了，沒必要再與這些人繼續聯系。
可決定為林墨效命後，為了擴大自己的關系網與人脈，以便更好地給林墨提供幫助，北川浩也是重新拾起以前的人脈，時不時跟以前認識的兄弟們去吃個夜宵、玩個超夢之類的。
所以，他對這條街道並不陌生。
雖然時值白天，街道還不算熱鬧，處于冷清的狀態，但北川浩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一絲不妥。
「林君，這里的人都變得很警惕啊，而且他們似乎都不佩戴武士刀了。」
走近幾步，北川浩低聲地向林墨道出自己的發現。
林墨寡澹地點了點頭，並不覺得意外。
「看來昨天發布懸賞帶來的影響，已經開始慢慢發酵了。」
他看向站在街頭角落里的馬仔、小嘍與混混等街頭人物，當他們兩人從這里走過的時候，皆是被這些人用毫不掩飾的目光掃視了一遍，仿佛是在確認他們兩個人的身份。
不僅如此，以前這些街頭嘍最喜歡佩戴、用以裝逼威懾的武士刀，現在也都集體換成了狼牙棒、棒球棍、大砍刀等兵器。
似乎一夜之間，武士刀就從裝逼神器，變成了「管制武器」。
「現在墨影先生的懸賞令鬧得全城沸沸揚揚，他喜歡佩戴武士刀，為了避嫌、也為了避免被其他人誤認作通緝犯，這些混混更換武器也不奇怪。」
林墨輕聲解釋點評道，一臉平靜澹然，似乎和這個墨影先生完全沒有任何關系。
北川浩微微點頭，很是感慨地嘆了口氣︰
「估計其他地方，也跟這里差不多吧，每個人都想拿到那一個億，只可惜，墨影先生的真實身份與外貌直到現在都沒有暴露。」
「嗯，這也是我們今天來這里的目的。」林墨意味深長地說道。
說到底，他心底里也頗有些感慨。
一直以來，夜之城都是一個混亂的生態圈，很少有現在這麼「統一」的現象。
沒想到，只是因為這麼一個突兀而至的懸賞令，混亂之中反而誕生了那麼一點有序井然了。
對于習慣維持這種「生態平衡」的中間人們來說，這無疑是一場災難。
例如，這位藏身于扭扭街柏青哥店的中間人——岡田和歌子。
與北川浩閑聊幾句的工夫，兩人就來到了那一家熟悉的柏青哥店鋪前。
林墨在門前駐足片刻，不多猶豫，直接走了進去，直奔那一間雅室。
守在簾幕前的保鏢看見他的到來，也沒有多說什麼，讓開了身位放任兩人進去。
走入室內，林墨便聞到了熟悉的茶香味，其中也摻雜著幾縷較為難聞的煙味。
雅室內的光線暗澹，僅有一台矩形燈台，一身便裝的和歌子如往常那樣坐在辦公桌上，面對林墨的到訪毫不意外。
「孩子，很高興見到你，咱們有一段日子沒見了，最近過得還好嗎？」和歌子溫文和藹地打招呼道。
林墨微微頷首，笑著回應道︰
「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壞。」
和歌子含著和煦的微笑，戴著老花鏡的渾濁眼楮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林墨幾眼，這種隱晦的視線讓林墨總感覺自己像是被毒蠍子給盯上了一樣，頗有些不自在。
「我很想跟你敘敘舊，聊聊天，只可惜，最近發生的事情忙得我焦頭爛額，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沒辦法和你聊些家常事了所以，孩子，你這次過來，是想處理什麼麻煩事嗎？」
她的語氣依舊是那樣不緊不慢，一點都听不出來「趕時間」的急切，反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低聲詢問道︰
「比如說，有關墨影先生的事」
雅室的氣氛霎時間沉了下來，像是黑壓壓的烏雲席卷了水洗般澄澈的天空，空氣也變得無比凝重。
林墨依舊澹然鎮定，雙手藏在大衣口袋里，直挺著身子俯視坐在椅子上的和歌子。
「你都猜出來了嗎？婆婆。」
迄今為止他所接觸到的中間人里面，恐怕也只有和歌子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而今天他的來訪，也是為了解決這件事。
「你當初也沒瞞住我，不是嗎？」和歌子和顏悅色地說︰
「道上有關墨影先生的信息並不多，我這老婆子恰好跟他合作過一兩次，認識他也正常，只不過讓我實在沒預料到的一點，他真的實現了當初的願望，沒有成為無名小卒，而是真正地名揚天下。」
「然而這背後的代價不小。」林墨說。
「是啊，一個億，讓整個城市都亂套了，每個人都想逐夢，每個人都是」和歌子半是感慨道，眼楮微眯緊盯著林墨︰
「我老了，不想摻和這種事情，而且因為這個懸賞鬧出來的許多麻煩，還等著我去處理這一個億的誘惑，我多少還能頂得住，孩子，在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你先離開吧，我們之間還是盡量少聯系吧。」
林墨無所謂地笑了笑，也明白這就是和歌子的逐客令。
不過他也並不意外，如今他的另一層身份可謂是處于「人人喊打」的階段，作為中間人，和歌子自然明白置身事外的道理。
一個億，她或許會眼饞一下。
但她也明白，跟公司扯上關系就是在與虎謀皮。
所以，林墨倒也不擔心對方會因為這點錢自毀長城，破壞自己這麼多年打下的基業。
然而，這可不是他今天過來這里的目的。
「一個億或許誘惑不大，那如果我翻上十倍呢婆婆。」林墨低沉地說道，嘴角微抿露出淺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