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姓周,大家都喜歡叫我周先生,我們的確剛到紐約,你說你可以幫我們找工作?那麼你肯定在這里住了很多年,對當地的情況很熟悉了。」
那名叫宋清的男子露出笑容,一把將頭頂的紅色軟帽取下,弓著身子道︰
「周先生說的沒錯,我在這里住了五年了,別的地方不敢說,但就在曼哈頓轄區我熟的很,你們都是來找工作的吧?不知道有沒有找到合適的?如果沒有我這里有關系,可以把你們介紹進汽車廠或者煉鋼廠,報酬都很豐厚!」
周予饒有興趣的看著面前這個人,幾乎已經猜到了對方的真實想法。
他口中的汽車廠和煉鋼廠大抵是真實存在的,但至于報酬豐厚那就兩說了,搞不好他們還會進入一個跟在倫敦遇到的礦廠一樣的地方。
那里會限制他們的人身自由,報酬也少到可憐,每天工作時長都是普通工人的一倍,而面前這位宋清極有可能介紹去一名工人還可以得到不菲的獎勵。
周予狀似思索,用眼神示意大家放輕松一些,他笑著抬頭道︰
「那麼宋清先生,我們想干一些不是工廠的工作能找到嗎?比如說俱樂部,酒吧,碼頭等,不瞞你說,我們之前就是在工廠里工作的,來到這里想換個環境。」
那宋清眼珠滴溜溜一轉,很快用右拳敲到了左手手心處,點頭道︰
「我明白,明白,有的有的,酒吧這位先生,你們才來紐約可能不知道,這里正在實施禁酒令,沒有人敢公開售賣酒水,甚至是聚眾飲酒,那樣會遭到嚴厲的懲罰,不過我還真知道有碼頭在招工,那大多是一些體力活,報酬也不如工廠豐厚,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
周予抬手打斷了對方的話,點頭說道︰「就碼頭吧,我們也沒什麼文化,也不識字,就剩這一膀子力氣~今天能在這里遇到宋先生實在是上蒼保佑,你知道嗎,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吃完這頓飯我們就只能去乞討了。」
周予說著表情逐漸變得黯然,將頭垂下,那樣子看的一旁劉半仙幾人直咧嘴角,他們都快要相信自己這伙人就要吃不上飯了。
那名叫宋清的男子聞言眼楮一亮,拍著自己胸脯道︰「放心,大家都是同胞,出門在外理應互相照顧。」
就在兩人說話的間歇,周予注意到周圍吃飯的食客中有不少人都向他們投來了異樣的眼神,那感覺就像是在看傻子。
已經吃飽喝足的周予掃了一眼同伴,努努嘴道︰「那要不現在我們就去看看?」
眾人非常配合,露出了不怎麼聰明的樣子。
「看看吧,現在就去看看吧。」
宋清露出了期待的神情,急忙走至大門,殷勤的將門推開。
然而此刻周予這十幾個人在他眼里已經不能算是人了,而是一個個行走的美金,要是把這些人都賣給黑幫,他勢必能分到一筆不菲的報酬!這樣一來他甚至可以拿著這筆錢搬出下東區,在布魯克林或者皇後區買一棟帶花園的小房子,離開這是非之地。
走出餐館,周予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從車里下來的扎克,朝他搖了搖頭,而後者略帶疑惑的坐了回去。
一行人跟在宋清身後,拐進了唐人街深處,在靠近東河的一片河灘上停了下來。
宋清朝的前方幾間矮房跑了過去,揮手道︰「高平先生,這里~這里是我新拉來的工人,他們都是剛剛到紐約的,什麼都不懂,以前在工廠干過,說想去碼頭那邊找事做。」
遠遠地,周予微眯眼楮,看到被叫做高平的男子留著兩撇稀疏的胡子,沒有戴帽子,而頭頂上竟然還盤著一根長長的麻花辮,就像清晚期百姓經常留的那種發型。
那人個子瘦高,略顯單薄,一雙眼楮卻像豺狼鷹隼一樣,冷冷的朝周予他們掃了一眼。
他微不可覺的點點頭,微揚下巴,指著河灘邊上停著的一艘漁船。
緊接著,他用口音極重的沿海一帶方言對船上的人叫喊著什麼,周予隱約听到「馬仔」,「來生意了」之類的詞語。
看到這一步他基本已經能夠確定,這個宋清根本沒安好心,應該是專門出沒于唐人街一帶,物色剛剛抵達紐約的同胞,再將其騙進黑煤窯之類的場所換取金錢,他這已經相當于販賣人口了。
「嘿~雖然說的好華人不騙華人,但真正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不論在哪里,首先需要提防的就是所謂的老鄉啊。」
周予在心里暗嘆了一聲,下決心要整治一下本地同胞的這種不厚道行為。
他單手背在身後打了一個手勢,而其他C13的兄弟們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在戰場上經常會用到的手勢,意思為「高度戒備,等信號動手」。
今天周予原本只是想帶大家出來解一解鄉愁,吃一頓飽飯,明天才去碼頭找工作打探消息的,但既然對方自己送上門來他也沒理由雙手推出去,這或許是一個讓他們可以插手本地幫派生意的好契機。
宋清跟對方溝通完,回身小跑幾步,笑著朝周予他們招手道︰
「老鄉,上船吧,船會把你們拉到河對岸,在那里的碼頭有活干,我已經說好了,每個月四百美金,這對于你們剛剛抵達這里的新手來說已經相當豐厚了。」
周予感激的點點頭,忙謝道︰「多謝你啊老鄉,四百美金我們來之前想都不敢想,你真是我們的恩人,果然是在家靠親戚,出門靠老鄉!」
宋清絲毫沒有听出周予話里的諷刺意味,還以為人家真的在感謝他呢。
他撓了撓頭,擺手道︰「不謝不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來這邊排隊走好,大家上船吧。」
一行人走至那漁船邊上,在周予的暗示下全都帶著小心。
胡人天看似雙手插兜,實際上已經握住了槍把。
洪阿鬼雙臂抱在胸前,腋下則藏了兩把利刃。
算命的嘻嘻哈哈,但手心里卻已經捏了一包他自己調制的辣椒粉末,只要事情不對就會一把撒上去,先封住敵人的雙眼,再狠狠的來上那麼一刀。
其余的人也都狀似無意的將手放到可以第一時間取出武器的位置。
「嗯?你,把手抽出來,口袋里藏著什麼?」
其他幾人走上漁船都沒有問題,可等到胡人天時,卻忽然被旁邊留著小胡子的男子伸手攔住,非要讓他將插進褲兜的手取出來。
胡人天瞪著眼楮看向對方,絲毫沒有退讓,也沒有將手取出來的意思。
而那個高平臉上漸漸掛上了一層寒霜,眼看雙方之間的沖突一觸即發,胡人天卻突然咧嘴露出個笑容,將左手抽了出來,做了個扭胯的動作道︰
「這能有啥?這只是俺天生底子好,這才讓你誤認為我口袋藏著什麼東西,以前也經常被人誤會。」
其他C13的兄弟們听到他這句話差點被口水嗆到,他們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忍住不笑出聲。
高平臉上陰沉的表情隨之變成厭惡與惡心,擺了擺手,胡人天這才微微弓著腰背快步跑上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