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淵而言,竇建德如此熱情,確實是有些出人預料了。
因為在此之前,竇建德首先發起會盟,這架勢,擺明了是要增強威名。李淵自然下意識覺得,竇建德野心勃勃,不容小覷。
但是此刻,竇建德態度這麼好,反而令人意外了。
不過,李淵也沒有多想,既然竇建德來了,那就讓他來吧,大不了見招拆招。李淵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不至于因此亂了陣腳。
就這樣,李淵看見了城門大開,竇建德親自迎接出來。
在此之前,李淵和竇建德並沒有過接觸,只是彼此听說過名號而已。也就是說,二人其實是陌生人,沒有任何的基礎。
可竇建德並不見外,臉上滿是笑容,熱情的迎了過來,直到李淵之前,說道︰
「唐公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
李淵自然是有些模不著頭腦,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便是翻身下馬,說道︰
「夏王客氣了,此番但為了征討雄霸天,自然不能耽擱。這雄霸天為禍于天下,若不先將之出去,著實令人難以心安。」
也不廢話,李淵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既然領兵來到這里,目標就是解決雄天,至于其他的事情,不只是次要的,更和他無關。
竇建德一頓,很快恢復如常,他也不至于被李淵輕易唬住,當下說道︰
「唐公所言極是,如今最重要的問題,便是那雄霸天,若是不解決雄霸天的話,這天下,不知是何等尸山血海,慘絕人寰啊!
只不過,雄霸天威震天下實力無人能及,想要聯合眾人之力,一並對抗雄霸天,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就需要一個盟主來統籌規劃了。
如此,才能讓大軍上下齊心協力,一並對抗雄霸天,才能取得最終勝利。
唐公麾下人才濟濟,實力強悍,亦是名揚天下,本王覺得,這盟主交給唐公,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唐公意下如何?」
實話說,其實在此之前,李淵還真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在李世民的提醒下,他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雖然成為聯軍盟主,共同征討雄天,確實是有好處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做了這出頭鳥,勢必要承擔最大的損失。
甚至于,如何處理各方勢力,也會成為一個大問題。大家都割據一方,實力雄厚,如何甘心听從李淵的安排,到時候,豈不是自找麻煩?
如此想來,這竇建德果然是不安好心。
哪怕李淵無法確定,為什麼竇建德率先發起會盟,此刻卻想要把鍋甩出去,可李淵卻知道,如果接下了這件事,定是麻煩重重。
是以,李淵沒有多想,他臉上樂呵呵的,依舊是笑容滿面,說道︰
「夏王此言差矣,要說實力,還是夏王更加強悍。而且,夏王作為東道主,才最該為聯軍盟主,相信到時候,其余諸位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本來竇建德想著,他都已經把盟主送到面前了,這可是揚名立萬的好東西,李淵應該不會拒絕,到時候就能順理成章了。
可是竇建德沒想到,李淵非但沒有答應,更是一臉笑吟吟的又丟回給他了。
要是竇建德能撐得住,他自然不會將此拱手讓人,但現在,他只能勉強答道︰
「唐公太客氣了,不過現在說盟主之事還是太早了些,既然唐公無意,那接下來就看其他人的想法吧。」
李淵沒有反駁,點頭答應下來。
反正他不會頂在前面。
雖然李淵鐵了心,要先將雄天解決,到時候再爭霸天下。但是,他不願意做出頭鳥,能夠減少傷亡,那自然要盡量避免。
若是此刻不留余地,拼盡全力,把自己的底蘊全都打光了,如何與群雄爭鋒?
竇建德看得出來,李淵確實是沒有這方面的想法,既然李淵無意,竇建德沒有繼續強求,如果太過積極,反而令人心生疑惑。
接著,竇建德帶著李淵,來到早已安排好的駐扎營地。等兵馬布置妥當,又在城內準備宴席,對李淵熱情招待。
以後爭霸如何暫且不提,竇建德的想法很簡單,現在先打好關系,總不是壞事。
就這樣,李淵在鄴城安置下來。
他算是來得最快的勢力了,不過,其他勢力也沒有耽擱太多。一直過去半個月時間,之前傳信要來會盟的勢力,已經盡數趕到了。
他們都是割據一方的軍閥,手中實力強弱不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聚集在這里,已經是大半個大隋的力量了。
如果他們都無法擊敗雄霸天,那將沒有任何可能。
這段時間,竇建德也想明白了,若是看見一個人,就讓他當盟主,實在是太引人注意了些。他決定,等到眾人齊聚,再來商量此事不遲。
只要有人頂在前面,竇建德就能松一口氣了。
手中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竇建德也只能用這樣的手段。否則被人發現他外強中干,恐怕到時候先被瓜分殆盡的反而是他自己。
等各主要勢力到齊之後,竇建德便是準備了一場盛大宴席,讓各方勢力以及主要部將,盡數匯聚于此,一起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眾人坐定,滿桌佳肴,有美人獻舞。
竇建德便是趁機說道︰
「諸位齊聚鄴城,應當是為了同一個目標,如今雄霸天這惡賊歸來,凶名赫赫,輕易誅殺了鄭王竇建德,令天下震恐。
這等凶賊,為禍于天下,使天下難安,百姓不定。如果我等連結于此,便是為了剿滅雄霸天這賊子,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此刻竇建德說得信誓旦旦,正義凜然,讓在場眾人也有幾分熱血沸騰的感覺。但轉念一想,雖然他們喊雄霸天是反賊,可他們自己,難道不是嗎?
他們一樣是為了爭霸天下。
只不過,因為雄霸天的出現,對他們威脅太大,他們想不到任何辦法,也只能聯合在一起,以眾人之力,一起對抗雄天了。
如此想法在心中,自然無人直言。
說到底,此事關系到他們的利益,他們也樂得如此,將雄霸天變成反賊,讓自己處于正義的一方,到時候,無論做什麼,都是名正言順。
淮南王杜伏威率先附和道︰
「夏王說的沒錯,如雄霸天這等亂臣賊子,是人人得而誅之,此番我等聯盟至此,為的就是剿滅反賊,讓天下能夠安定。」
又有人開口贊同。
竇建德鋪墊了一下,他依舊神色如常,說道︰
「諸位能夠齊聚于此,可見心系天下,為國為民。只不過,雄霸天實力強悍,實力無雙,此乃眾所周知之事。
如今,哪怕聯盟對抗雄霸天,結果也尚未可知。若是聯軍混亂,失了調度,更是被雄霸天趁虛而入,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本王覺得,如今諸位都到了鄴城,兵馬齊備,正該選出一位德高望重,實力強悍的存在,擔當我等討賊聯軍的盟主。
到時候,才能齊心協力,一起征討反賊。」
等竇建德說完,在場眾人都低聲議論起來,他們覺得竇建德之言,確實有些道理。
不管怎麼說,如果他們各自為戰,哪怕此刻會盟,也沒有任何意義。
唯有先選出盟主,調動所有人的力量,才能更好的應對雄霸天,取得最終勝利。而在這個過程中,也能為自己獲取利益。
不是所有人都和李淵一樣,考慮這麼多,也不想太過顯眼。
像薛舉等人,對盟主是真有想法。
如果能夠成為聯軍盟主,統領大軍拿下雄霸天,哪怕不能一統天下,也能懾服眾人。
想到這里,薛舉便有些迫不及待,當即道︰
「夏王說的沒錯,我等既然選擇在鄴城會盟,先選一個盟主出來,是必不可少的。否則人心不齊,如何能夠對抗雄霸天?」
有了薛舉帶頭,蕭銑也贊同道︰
「正該如此,只不過,要選誰為盟主,此事卻值得商榷,不知該用什麼標準?」
杜伏威頷首答道︰
「這有什麼好說的,無非是實力之下見真章,既然要對付雄霸天,實力是最重要的,若是沒有精兵悍將,如何能夠取得勝利?
那邊實力最強,誰便當盟主,最為合適!」
看著眾人反應,竇建德如釋重負,他還真有點擔心,如果所有人都和李淵一樣,像是無欲無求,想要劃水,那豈不是很尷尬?
到時候,作為發起者的竇建德,他的位置就很尷尬了。恐怕這個盟主之位,哪怕他想要拒絕,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推月兌了。
但現在看來,卻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薛舉等人都有心成為盟主。
因為這個位置,可以增強他們的影響力。
同樣的。
楊林也在宴席之上。
他目光掃過,心中自然是頗為厭惡。因為他是大隋靠山王,他對大隋忠心耿耿,他是絕對站在大隋的角度考慮問題。
可是現在,為了解決雄霸天,為了給大隋爭取一線生機,楊林也只能與這些反賊為伍了。無論他是否甘心,此刻都必須接受現實。
如果各方勢力不聯合起來,楊廣根本對抗不了雄天。當初楊廣掌控整個大隋,也被雄天擊敗,何況是今日,楊廣手中力量遠不如前。
當他看見薛舉等人,不加掩飾的野心勃勃,他們想要爭奪盟主之位。
作為朝廷代表的楊林,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他也得站出來,表明一下態度︰
「孤奉陛下之命前來,與諸位一起征討雄霸天,而今,這盟主之位,確實要確定下來,不如演武一場,諸位派出手下悍將,一較高下如何?
到時候,若是選出盟主,各家都必須听從安排。在擊敗雄霸天之前,若是聯軍不能齊心協力,反而是心生間隙,恐怕結局難料。」
雖然在場眾人,有不少都不把楊林放在眼里。如今楊林的實力,放眼天下,確實算不上什麼,各家的軍師,都能輕易將之碾壓。
但是,以楊林的身份,他代表大隋,那就不一樣了。說起來,各家聚集于此,他們打的旗號就是朝廷,而不是割據一方的反賊。
馬上杜伏威說道︰
「靠山王所言極是,那就演武一場,一較高下,到時候,大家也都心服口服。」
薛舉不甘人後,隨即應道︰
「正合本王之意,若是不比上一比,誰知道勝負如何,實力強弱。等選出盟主之後,大家也能相互有個了解,豈不美哉?」
旁邊之人,也是陸續點頭。
反正,也沒說一定要參與盟主競爭,如果有心,便去搶好了。
如竇建德、李淵,他們都打定主意不去競爭。雖然盟主的名頭听著響亮,實際上卻沒有什麼意義,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這薛舉,果然是停不下來,既然他想要競爭盟主,便讓他去爭吧!就算他得了盟主又能如何,接下來,還能吞了我並州不成?」
李淵心中如此想著,他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如今盟主,只是為了對抗雄霸天,卻不能直接影響到李淵的利益。
雖然李淵和薛舉是競爭者,是對手,卻沒必要在此發生沖突。
竇建德心中歡呼雀躍,這才是他期待的展開。
說起來,這盟主還是有幾分誘惑力的,統領聯軍,威勢豈能等閑視之?
很快,見大家都差不多表態了,竇建德也很恰到好處的站了出來。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東道主,這里是河北的地界。
只見竇建德說道︰
「諸位稍安勿躁,雖然要競爭盟主之位,但大家到這里來,是為了對抗雄霸天的,到時候點到即止,莫要傷了和氣。
至于演武的話,本王這就令人準備擂台,到時候派人一較高下即可。至于裁判的話,本王覺得,靠山王德高望重,更是代表陛下而來。
那就由靠山王為裁判,諸位意下如何?」
楊林是朝廷代表,與各家都沒有什麼牽扯,自然不會有所偏頗,確實是最合適的選擇。
「夏王說的不錯,那就由靠山王裁判吧!」
「……」
楊林眯了眯眼楮,頷首道︰
「如此,此事就交給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