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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王城廣場一直走到大陽教教堂,王子一路上,經過了三四個餅棚,每一個餅棚周圍,都能看到類似的,這樣的吃餅陣列。

如果不是今天出來有事情要辦,王子幾乎有沖動,立刻回宮殿,哪怕拼著被父王當場賜死的風險,也要把自己最真實的感受告訴父親,告訴他他現在的瘋狂,整個伊利斯王城人民的瘋狂。

洶涌的憤怒讓王子幾乎沒有辦法保持情緒的穩定,他看到的越多,心里就越難受,也就越後悔。如果,如果自己以前膽子再大一點,如果他同意了大陽教主教的那些暗示……

在做這些聯想的時候,不知不覺間,王子已經步入了教堂。

幾個領主們都已經到了,教堂里今天空無一人,他們就在空蕩蕩的大堂里說話。聲音在這特別設計的教堂中來回傳播,普通的話音仿佛也感染上了神聖的色彩。

「殿下。」看到王子後,幾個人都轉過身來,對著王子行禮。

「艾倫叔叔,舅舅,」王子先喊了他關系比較好的那兩位,然後轉過身來,對著第三位恭敬的行禮,「公爵大人,一路還算順利吧。」

安東尼公爵輕輕的頷了一下首,算是回應。然後他又繼續王子來到之前的那個話題︰「殿下,你來的也正好,我听說,你曾經檢查過您父親的糧庫?」

王子點了點頭。

「那按照你的了解,」公爵大人信手指了指大門口,「照這樣下去,那些餅棚,能夠維持多久?」

王子仔細思考了一下,想了想說︰「很久。」

畢竟,那是預備三年的存糧。

「如果人更多呢?」公爵大人說,「比如,全伊利斯王國的人,都涌入伊利斯王城呢?可以吃多久?」

王子笑了︰「全國?這怎麼可能?領主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公爵的臉上並沒有配合王子笑出來,他的神色是嚴肅的。王子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同時也收起了臉上的表情,不可思議的問道︰「已經有這種事情發生了嗎?」

「有一些,但未來肯定會發生。」

王子注意到公爵的表情有了明顯的變化,他問道︰「發生了什麼?」

公爵為王子遞過來一封信。

王子接過看,首先注意到信的火漆,上面的印章是父親的標志。他打開信,開始閱讀。

信的內容很短,字跡潦草,一看就是父親親筆寫的風格。行文當中還有不少的錯處,寫的時候應該是他一個人,沒有請事務官幫忙斟酌。但這信中的內容卻是相當的重要,配合他剛才看到的餅棚,以及公爵大人的擔心,可以說,對王子來說是相當的震撼。

國王在信中似乎早就預計到了現在情況的發生,而且提醒了公爵大人,「不希望看到領主以任何的借口,限制領民們的自由遷徙權力」。

伊利斯國王在信中明言不希望,既是對公爵的尊重,也是警告。如果是其他的領主,可能只是事物官一封官方行文,就已經足夠讓他們服從,但對于公爵,這位同他一起征戰天下的摯友,國王還是保持了相當的尊重。

「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就猜到了可能會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來的路上還準備寫信提醒,可信還沒寫,你的消息已經傳了過來,」公爵對王子說,「本來這次見面是打算安慰你的,但是……抱歉,看到了現在的伊利斯王城,我覺得也許你的繼承權被廢,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王子雖然心中抵觸,但並沒有任何表露,只是靜靜的听公爵繼續。

公爵緊緊皺起了眉頭,說了他的結論︰「瘋王伊利斯……這個名稱我听過很多次,從沒有當過真。但這一次……我還記得,幫你父親治病的那四個人模樣嗎?他們是怎麼治好你父親的病的?」

「他們的面孔跟我們有很大不同,都是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瞳孔,微黃的臉,」王子仔細回憶道,「他們彼此之間說的都是我們完全陌生的語言。對于我父親的疾病,他們用一種很精密的儀器,分幾次為我父親取了血,和魔鬼達成了契約,然後每次我父親吃飯,他們都會往我父親身體內注入某種藥物,從那以後,我父親就可以正常飲食了。」

「那你覺得,這些人是真的神使嗎?要知道,之前大陽教和小陽教為了爭取您父親的支持,都分別派出了最頂尖的牧師和醫師,最後都失敗了。」

「不,絕對不是,」王子說的斬釘截鐵,「他們是真正的魔鬼。」

「神和魔鬼,有什麼區別嗎?」公爵對王子的回答有些不以為然。

邊上的大陽教主教似乎想站出來為他的神說幾句話,但公爵轉過頭,一句話就把他噎住了︰「主教大人,看在我為大陽教貢獻了這麼的份上,給我們一點安靜可以嗎?您今天說的已經夠多了。」

王子沒有听出來公爵對大陽教本身的輕視,或者他知道,但他故意當做不知道,他繼續說︰「這些人讓我父親放棄王國和子民,放棄他的兒子和部署,他們蠱惑我父親,說世界有末日到來,要不顧一切向著南方的山區逃難!這不是一個神明所做之事,如果他們是神,他們應該拯救世人。也許他們在對糖尿癥的醫術上,的確有獨到之處,我甚至不反對父親封他們做領主,甚至賞賜爵位。但,賠上整個伊利斯王國……我父親一定是瘋了。」

「你父親瘋沒瘋,這都不重要,」公爵道,「今天過來,主要是要听你一句話,殿下,你敢反抗你的父親嗎?」

王子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公爵,公爵眼神絲毫不畏懼的看著他。王子下意識的又看向一邊的叔叔和舅舅,他們都低垂下了視線,看著地面,一言不發。

顯然,在自己到來之前,他們已經被公爵說服了。

而且,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需要考慮的了,一個失去了繼承權的王子,他還有什麼更值得失去的呢?

「我無意反抗我的父親,」王子說,「但我不能坐視他墮入深淵,更不能坐視整個伊利斯王國墮入深淵。」

公爵大人輕輕嘆了一口氣,似乎對王子的語氣有些不以為然,但也沒有出言反對,似乎對他這個答案早有預料,也算是接受了。

「按照你父親的指示,這次我不僅帶來了領地內幾乎所有的部隊和隨從,也帶來了幾乎全部的存糧……」公爵說,「我原以為他可能是想用這些來發動戰爭,可是到城里看了之後,才發現並非如此。在伊利斯王城附近,已經有了向王城大批趕來的人群,他們都听說王城有免費食物供應的消息。你的父親已經成功的點燃了火種,用不了多久,這場大火就會燒遍整個王國。」

王子擔心道︰「國庫里的存糧,最多也就夠支撐幾個月,如果照這樣擴散下去的話。」

公爵提到了重點︰「如果僅僅是你的父親,以他庫存的力量來做這些事,我不會反對或者干預,但,他現在是以國王的名義,征集了整個王國的物資和人力……我以前對大陽教和小陽教也不以為然,但我現在認為,現在是時候選擇一邊了。國王既然以神的名義召集我們,那我們也以神的名義反對他。」

王子有些不快道︰「神不僅僅是名義!」

公爵聳聳肩,並不在這種小細節上糾纏,他關心的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您父親的近衛軍,其中應該有你認識的不少人。」

王子聯想到侍衛長對待自己的態度,搖頭道︰「他們不可能反對我的父親。」

「別把我想的那麼壞,沒人讓他們反對,我可是騎士出身!」公爵道,「我們只是讓他們學會思考,瘋子總是會讓人害怕的不是嗎。」

「但害怕也會讓他們更忠誠。」

「這話沒錯,」公爵道,「他們對你的父親忠誠,但是對神……恐怕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主教,現在您可以說話了,听說這次大陽教召集去門牙堡解圍的聖戰軍,並不順利?」

主教最不想就這個話題展開討論,但沒辦法,眼前的這位公爵,現在已經成了他們在整個伊利斯王國最大的依仗,甚至在以後,可以讓整個大陽教成為伊利斯王國的國教。

「北方諸國都不願意過早的組織軍隊前去解圍,」主教說,「他們認為這樣做勞師襲遠,效率低下。他們更偏向從西線發起進攻……」這個話題之前主教和王子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結論就是門牙堡那邊,除非在最後陷落,等小陽教的軍隊長驅直入,大陽教才有反抗的決心和意志。除此之外,整個大陽教的教區,普遍認為門牙堡的防御堅不可摧,根本用不著去救。圍上兩年,等他們後勤無法維持,自然就撤了。還不如等這段時間,他們的精銳都在圍城的時候,組織聖戰軍從西線進發。掠奪對方的後方。

解圍一個城堡,除了一點榮譽和感激,對參戰士兵來說毫無利益可言,掠奪才是聖戰最好的宣傳口號。

「最後提一句,國王今天晚上安排和我會面,我想最大的理由還是要說服我,」公爵端起邊上的一杯隻果酒,一飲而盡道,「我倒是很希望像你的父親那樣,親自被神說服,為神征戰,那感覺一定好極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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