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軍不斷的壓縮防線,包圍圈也在緩慢收束。
在得到克里格所部要緩一會兒方可增援的消息,肖恩終于支撐不下去。
在他看來,撤退是非常可恥的。然此刻的狀況,他若是不選擇撤退,部隊大有覆滅的可能性。到目前為止,他可以確定的傷亡人員,已經超過了四百人。
尤其令肖恩驚奇的,被士兵拉回來環形防線中心的傷兵,他們簡直像是被霰彈槍擊中。
瞧瞧他們身上的傷口吧,居然是一大堆細小的出血孔洞。超過六十位傷員都是這樣的狀況,肖恩這一次真是大開眼界,他只要稍微琢磨一下,就知道這類傷口的可怕性。
不錯,許多傷員因為失血過多休克死亡,更多的這是勉強止血後,因為劇痛不停的哀嚎。這哀嚎也在動搖著奮戰中士兵的信心!
目前肖恩意識到,自己陣型的西方,那里有數量不明的蘇軍防衛。但從第四營提供的情報,似乎只有那里是蘇軍火力相對薄弱之地。如果部隊要撤,從那里突圍勝算最大。
經過一番思想斗爭,肖恩在硝煙中抬起頭,只見遠方的夕陽的影像,都受戰場熱浪影響變得搖晃。
最終還是夕陽刺激了他下定撤退的決心。
他叫來幾個傳令兵,命令;「你們通知激戰中的各營,必須安全的跑到各營營部,告訴他們,部隊向西突圍。記住!告訴各營營長,不要放棄任何一個傷員!」
肖恩是真心不希望自己部隊傷亡太大,畢竟他已經損失太多人,傷員必須搶救離開,哪怕多挽救一個生命。
于是乎,原本堅持阻擊的德軍明顯改變了戰術,喬舒雅和薩沙諾娃的部隊收到的火力打擊,明顯減弱。
處于第一線的女兵姑娘們,憑借肉眼看到,不遠處蘆葦叢中藏匿的敵人,突然開始現身!他們一個個弓著背,一遍盲目射擊,一邊向西邊移動。
法西斯想干什麼?逃跑?!
舉著望遠鏡的喬舒雅瞪大雙眼,不禁喃喃︰「他們要突圍,我們必須阻擊他們!通訊兵?!」
「到!」
「火速給指揮部發報,告知司令德軍打算向西突圍!」
「遵命!」
「傳令兵!過來幾個人。」喬舒雅很滿意自己團部的衛兵的效率,她扯著喉嚨命令︰「命令,一營立刻向西迂回,其余各營繼續壓縮陣線。告訴一營,一定要糾纏住德軍,不能讓他們突圍得逞!」
此時此刻,她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和自己部隊混在一起作戰的小沃曼斯基的部隊,突擊向西邊移動。這也包括那支僅有一百余人組成的少年營。
今天的作戰令她對這群孩子刮目相看,孩子們日常訓練很大,長久訓練後他們在戰場上的確展現出了堪稱精銳士兵的戰斗力。
德軍突圍的舉動,兩個女兵團都在第一時間察覺,情報也第一時間傳到前線指揮部。
當楊明志收到情報時,他已經抵達了薩沙諾娃團的正後方,實際上,他本人距離戰場第一線,僅有九百米。仔細聆听,楊明志甚至能听到空中亂飛的子彈聲,子彈飛的很高,並不會造成危險。畢竟是靠近戰場第一線,楊明志的緊張直接演變成亢奮。
他在作戰前就料到德軍會因為支撐不住展開突圍,他也知道德軍決定突圍,肯定是敵人認定繼續打下去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多數情況下,德軍是會堅持戰斗的,其堅韌不拔的精神值得與之作戰的各**隊欽佩。
所以在收到這一情報,楊明志居然還有些欣慰。「呵呵,德軍吶,你們絕對想不到,把你們打得撤退的,是一群斯拉夫女人。」
德軍要突圍,這是蘇軍絕不允許的。
楊明志旋即給前線部隊發出指令︰
第一,兩個女兵團各抽掉部隊向西前進,盡量黏住敵人。
第二,下馬的騎兵營和少年營,以最快速度增援偵察營。
第三,偵察營移動到德軍的撤退必經之地,不惜一切代價阻擊德軍。
因為命令是楊明志本人親自對著電台對講機吼出來的,他听到了各個指揮官的親自答復,這才確定命令是切實傳達到了。
接下來戰局會怎樣發展,全然在于戰士們的奮戰。
當然,部隊還面臨一個問題,那便是德軍增援部隊介入作戰。他們要救援被圍困部隊,必須首先和偵察營交火。現在的偵察營就一百號人,稱其為偵察連才是恰如其分。他們是這場戰役幸存下來的老兵,如果戰斗演變成了「暴風之門」那般,一個步兵連硬扛一千人進攻,老兵犧牲殆盡,損失真是難以估量的。
命令已經傳達下去,楊明志意氣風發的看看左右,尤其是他的衛兵。
他又繃起臉,似乎在擔憂什麼。
「同志們,我們的戰友都在作戰,而你們卻被排除在外。我只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渴望戰斗嗎?」
話音剛落,警衛排排長阿布拉姆急不可耐的吼道︰「我太想去戰斗啦!」
「很好。其他人也是一樣的態度嗎?」
僅有三十人的衛兵,以齊聲高呼的烏拉,發出了戰斗的吼聲。
楊明志的眼角又瞥到了羅馬尼亞人布里馬尤,他看得出這個人的神情倒是有些耐人尋味。
「哦布里馬尤同志,我有一個問題。不過,我估計你已經明白我想問什麼。」
「呵呵。」這個羅馬尼亞人嘴角一瞥,「從我們跟隨您到這前線,我就知道會發生什麼。」
「那麼,你和你的人怎麼樣?敢不敢和德國人打一仗。我可告誡你們,現在的你們穿著的都是平民的服裝,身上的武裝帶和槍械可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德國人只會認為你們是游擊隊員。」
「當然,就算我們大呼我們是羅馬尼亞人,那些德國人還是會開槍。再說了,我可是真心願意為你們作戰的,我想我的部下都有這樣的覺悟。」
「那就用實際行動證明你們的忠誠吧。你和你的人,跟著我親自作戰!阿布拉姆,集結警衛排隨我參戰。嗯,至于狄安娜還有通訊班的其他同志。」
「我完全沒問題。」狄安娜不顧胳膊傷勢未愈,面色剛毅的站起身,簡直將生死置之度外。
「好吧,這里沒有懦夫,你們都跟著我前進。希望我的身先士卒,能激發部隊的士氣。」
楊明志知道自己在冒險,他自詡神靈護佑,還有什麼好怕的?只是他在行動前,壓根就沒有告知各部隊,指揮部突然前移到第一線,司令居然會親自參與阻擊。
楊明志拼命的在蘆葦叢和軟泥中奔跑,期間甚至跌倒一次。阿布拉姆將其拉起來後,整個人馬上就狂奔起來。
他嘴里更是念念有詞︰「兄弟們,我們就是扎緊口袋的繩子,為了勝利,加油奔跑。」
得益于對此處地貌的熟悉,加之蘇軍處于主動,楊明志帶領的一百多號人,硬是向西跑到了突圍德軍的前頭。
至于德軍,他們必須一邊射擊一邊移動,還要面對該死的泥巴。蘇軍士兵投擲來大量的手榴彈,細小的碎片頻頻擊中末端的德軍士兵,一旦倒地,基本沒有存活的可能。
他們如同一群泥濘中的老虎,固然一度激戰很勇猛,現在也是狼狽不堪。
肖恩一邊月復誹著友軍克里格所部的磨蹭,也在謾罵蘇軍的無恥,還有對自己大意輕敵的深深自責。肖恩能意識到己方傷亡持續擴大,但他絕對想不到,一個整編的步兵團,兩千四百號人,現在繼續突圍作戰的,就剩下九百人。
德軍在突圍時,許多傷員根本就顧不上。真正第一時間戰士的士兵並不多,最多的是傷員。被拋棄的傷員很快被追上來的蘇軍士兵戳死,許多傷員終于在臨死前,驚愕的看到,殺死自己的居然是蘇軍的女兵。震驚的眼神永遠定格在失去生命的那一刻,鮮血也讓這片沼澤的**氣息中多了一份揮之不去的血腥。
肖恩的部隊終究還是被兩個蘇軍女兵營所黏住,他親率部隊也就在艱難的突圍。終于,西方終于傳來的激烈的交火聲,顯然友軍的增援終于到了。
734師的克里格團終于介入作戰,他們的先頭部隊率先和肖恩的第四營會和。兵力增加的德軍旋即展開進攻,並和巴爾岑的偵察營展開激烈交火。
……
娜塔莎想努力保持鎮定,奈何身軀卻在不自覺的顫抖。
「親愛的,敵人來很多,你可要堅持住啊!瞄準了,一槍一個!」伊戈爾大吼的同時,他也突擊給彈匣壓子彈,以供應娜塔莎這個很費子彈的「戰斗機器」。
娜塔莎倒是想身子穩定下來一槍一個,她的右肩酸痛不已,持續一個月的戰斗,這位少女的身體經歷的負荷,竟超越了一般士兵。這段時期,她打出去了多少子彈?沒有四百發也有五百發。僅僅伊戈爾為她計算的殺敵數量,讓她的有據可查的總戰績,已經超過三百人。
不錯,娜塔莎確實又面臨了一個瘋狂刷新戰績的機會。同樣的,她喪命的風險也越來越高。
伊戈爾攜帶的二百發步槍彈竟在短時間內消耗了一大半,戰斗反而愈演愈烈。
伊戈爾遞過去三個裝滿子彈打的彈匣示意她︰「親愛的,這是最後三十發子彈。一旦打完,我們必須撤退。」
「不!我還有司令送我的手槍。司令說了,狙擊是一種行為,我會用手槍狙殺敵人。」
「傻姑娘,你瘋了嗎?」
「我沒瘋,司令下達了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守住這里。伊戈爾,我們不能做逃兵,我是不會撤退的。」
此刻的娜塔莎已經橫下一條心,如果有必要,她會拿出匕首和敵人搏斗。就算司令很關愛自己,那麼賭上性命來貫徹落實司令的死命令,這是身為軍人的自己,所能做的最好報答。
的確,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爆發出的戰斗意志往往最為驚人。
被她這麼一說,伊戈爾無可奈何,他本人也向司令下了保證,還秘密的得到了薩林奇金的死命令,那就是危急時刻,就犧牲自己來保全娜塔莎的生命。原因很簡單,蘇聯非常需要這個英雄的少女繼續戰斗。
或許是這番非常大氣的說辭,娜塔莎因緊張而顫抖的身體,終于安靜下來,開始冷酷的殺敵。
克里格的先鋒步兵營遭遇到了肖恩所部第四營同樣的遭遇,因為裝甲車和突擊炮在泥濘中行動緩慢,提前抵達的步兵以血肉之軀,付出了很大的傷亡代價,還是被巴爾岑那一百號人也壓了下去。
但巴爾岑的傷亡也在持續激增,一百出頭的戰士,目前還有七十人繼續戰斗。最大的困難是彈藥的巨大消耗,固然這些士兵的槍法都很好,每個戰士的子彈幾乎見底,火力也慢慢弱了下來。
巴爾岑的沖鋒槍也剩下最後一個彈股,里面頂多還有四十發子彈。他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就憑借著自己的嗓子大吼︰「兄弟們,就是拼了命也要守住。听到我的話的人,轉述給其他同志!」
娜塔莎听到這樣的話語,她感動之余也頗為無奈。最後的三十發子彈,自己又擊中了十個人,有的被爆頭,有了擊中了心髒。在這種狀況下,擊中必死無疑,十個戰績順理成章的記錄在冊。
女孩也如她自己所言,真的拔出那支托卡列夫,就憑著這支手槍繼續展開「狙擊」。
但她也馬上意識到,用手槍狙擊,真是太扯了。
伊戈爾焦慮的看著她,不耐煩的問︰「你用手槍擊中敵人了嗎?根本沒有。你不要再浪費子彈,現在跟我走!」
「不!至少讓我打完子彈。」
「傻瓜,快走!」伊戈爾再無耐心,因為他听到了一些尖銳的呼嘯聲,緊接著就是炮彈的爆炸。
德軍的80毫米迫擊炮終于開始發威,松軟的泥地和蘆葦叢制約了炮彈的威力,卻也嚴重威壓著偵察營的戰斗意志。
伊戈爾強行拽著娜塔莎撤退,得虧他們跑的夠快,不一會兒,剛剛的埋伏地就受到附近爆炸的波及。
他們向北撤了一百米,才在一團蘆葦叢中隱蔽下來。
伊戈爾喘著粗氣,面色坦然;「唉,我的傻姑娘,你剛剛差點小命不保!」
娜塔莎是真的受到了驚嚇,她的心髒瘋狂跳動,整個人渾身難受,更糟糕的,她拔出手槍彈匣,看到自己居然就剩下三顆子彈。
「這可怎麼辦啊!只有三發子彈了!」
「傻姑娘,你幾乎把所有備用子彈打光,差點還賠了自己的命。不過也好,我們接下來還要繼續撤。」
「但是,司令的命令。」
「命令?!」伊戈爾橫下一張寫滿滄桑的老臉︰「司令讓偵察營死戰不退而已,你又不是偵察營的人,你不必執行這個命令。司令給我的命令則是保護你,確保你任何情況下平安無事。傻姑娘,你剛剛的那些話听著很振奮,但也是實實在在的抗命。所以你不要有負罪感,我們起身繼續撤。」
就這樣,娜塔莎被伊戈爾裹挾著,強行撤出了戰斗。他們朝著北方的一片樹林跑去,硬是和增援的部隊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