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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還未短兵相接,並州狼騎抬起了標志性的游弩,世人皆知弩的制作所耗費的錢帛時間超過長弓數倍,並州狼騎全軍配備游弩,並不是因為深受朝廷的重視,地域使然。

並州在過去是晉國的故土,囊括了整條廣袤的太行山脈,多山地少耕地,卻不像西涼那樣極度的貧瘠,正因為多山地因此種植了大量的檀棘桑麻,還有茂盛如森的山核桃樹、樺木、鐵杉木,這些都是制作弓弩箭矢的上佳材料。

因地制宜,缺衣少糧的並州狼騎全軍才用得起游弩,而不像西涼軍一個粗制濫造的投矛都得小心翼翼的循環使用。

太行山脈多草木,也多礦山,並州軍若不是因為缺少函人鐵匠,達到瞠目結舌的十成披甲率不成問題,軍中招募的鑄鐵匠大部分用來制作長矛和用于游弩的特殊箭矢,披甲率一反常態的還不如西涼軍。

小鑿頭箭,箭頭形狀如鑿頭,箭桿較細,精選上好箭矢木材制作箭桿,箭成後還要反復涂抹桐油大漆,晾曬刷制,具有極強的破甲能力和毫不遜色長弓的射程。

由于造價太高,這種小鑿頭箭只是配備給了沙陵游弩手以及並州狼騎里的甲字營精銳雁門狼騎,配備了好弩好馬的沙陵游弩手自然是全部被丁原帶了過來。

三五成群,一伍一什,如星辰般撒了出去。

並州最遠的邊關是雁門關,雁門外面是一座座沙丘,埋葬了不知道多少草原胡人漢家男兒,沙陵游弩手的沙陵二字就是取自站在國門之外殲敵如丘陵的意思。

曹翊統轄的沙陵游弩手很有可能只有這一次機會,來到中原月復地耀武揚威,當仁不讓的要在大軍的最前沿。

鑿頭穿透皮甲的悶響不絕于耳,聲音彼此起伏,竟是形成了一種低沉的上百面大鼓齊鳴,隱隱蓋過了萬馬奔騰的馬蹄聲。

公孫須樸根哪里會想到丁原這個瘋子居然是真的不管不顧那座國門了,真的是近乎傾巢而出的馳援中原月復地。

大單于為了給這一次大戰壓陣,親率五十萬能征善戰的兒郎,堆積在雁門關外。

萬里草原的人口是比不了動輒四五千萬的中原漢朝,但是草原人全民皆兵,就連婦人們也是體格健壯,擅長弓馬騎射。

畢竟吃牛羊肉長大的比吃五谷雜糧長大的,先天上身體就要強壯的多,所能動員的士卒要超出漢人太多了。

雁門關以外,聚集了少說也有五十萬的草原兒郎,虎視眈眈,丁原怎敢抽空近乎全部的並州狼騎,就不怕成為千古罪人。

無心防備,大片大片的草原胡騎死在了沙陵游弩手的小鑿頭箭射擊下,尤其是主將曹翊的長子曹性,手持一張鐵胎大弓,一連射死了三名以騎射著稱的千夫長,那張大嘴笑的始終是合不上。

大軍主力還未真正接觸,草原胡騎已經開始傷筋動骨了。

好在這次入寇中原月復地的草原胡騎全是精力充沛體格健壯的精銳,很快在駐守在南面的幾位萬夫長的呼喝聲中,逐漸構建起了有效的防御。

卻也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常年居于幕後運籌帷幄的丁原,向來在草原人的眼里是一位精于算計的儒將,這些年來兩軍交戰時,草原胡人激怒並州軍最常用的辦法,就是辱罵丁原是個只會躲在閨房里繡花的小娘們。

孰不知,丁原十一歲時,就能左右馳射,驍捷若飛。

永康大亂年間,正是他一人擋在後宮大殿門口,浴血奮戰了一天兩夜,這才護住了何太後的周全。

犬韜的犬字,還有一層看門狗的意思,不管是看守市井百姓家門的土狗,還是看守皇宮的獅獒,看家護院都是極為凶悍的。

一襲白色孝衣的丁原,左手模起了一口只剩下半截的長矛,聲音平靜︰「曹性,告訴奉先,以後並州軍托付他了。」

一雙銳利程度不下于鷹眼的曹性,四處胡亂的瞅著,想著再找到一名千夫長,功勞簿上再添一筆,听到老將軍的囑托,愕然的僵在了原地,如果不是丁原隨手劈斷了十幾支射來的狼牙箭,現在已經成了一只刺蝟了。

丁原一騎當先,手持斷矛,第一個沖進了草原胡騎大陣。

左手持矛,並不是丁原一味的托大或者是蔑視草原胡騎,這輩子都在和這群狼心十足的草原人打交道的他,實在是太清楚草原人的斤兩了。

左手持矛,那是因為丁原的左手比右手還靈活,更在于右手有一個陶盆。

如一顆石子砸進浩渺湖水的丁原,從斷矛的斷口看去,竟是一柄通體全部用精鐵鑄成的長矛,要知道勇武如猛銳冠世的張飛,丈八蛇矛的矛身也只是選用上好的拓木,那卷二十四朝仙圖里的名將,除了呂布關羽典韋三人,還沒听說誰的兵刃全部是由精鐵鑄造。

這桿斷矛在丁原手里,運轉如飛,就像是一口只有十來斤重的環首刀,膂力驚人可見一斑了。

微不足道的小石子砸進胡騎浩渺里,立即蕩起了大浪,斷矛在丁原的左手上實實在在的展現了什麼叫做矛術,挑、刺、劈、砸各種招數的餃接行雲流水,還有一種大文豪蔡邕大毫書寫飛白書時的賞心悅目。

馬家槍術、董家絕技、公孫瓚的疊力技巧,各家槍法妙招信手拈來,難怪丁原對于草原胡人的辱罵一直都是無動于衷,蛟龍豈會與草蛇說雲氣。

丁原沖進了人頭攢動的草原軍陣,依舊是還保持著一沖而過的速度,兩側騎著高頭大馬的胡人,一排又一排的連綿倒下,就像是樺木園里倒下的一排排樺木,橫七豎八,橫尸荒野。

很快身後傳來的沉悶卻刺耳的血肉撞擊聲,有漢家將士的肉軀和草原胡人撞在一起的聲音,也有長矛相擊的聲音,更多是戰馬避讓不及的撞在一起的聲音。

虎牢關東面地勢平坦開闊,地域也足夠大,但是相對于騎軍來說可就顯得狹窄許多了,尤其是這麼大點地方堆積了如此之多的騎軍。

只是一個照面,雙方撞死的人馬多達**百,若是放在往常在戈壁草原間的大戰撞死了這麼多人馬,草原千夫長並州校尉都會跳起腳來罵娘,現在不止是千夫長就是萬夫長也只有一個念頭,活著。

做好萬全準備而來的並州軍,十五萬並州狼騎始終保持著一種完美的鋒線,從天空俯瞰,一面巨大到鋪蓋了數十里的錐型箭頭,飆射而去,狠狠的扎入了前方的銅牆鐵壁。

瞬間劈開。

由于大部分千夫長爭先恐後的過來爭搶頭功,劉辯關羽二人遭受的阻力極大,並州軍的阻力等同于虛設,鐵蹄奔踏的越發順暢了。

鏖戰了一個多時辰,眼看劉辯關羽兩人就要沖到單于王旗下,一騎突然飆射到單于王旗前方。

從後背看去,一根投矛貫穿了月復部,三支箭矢透體而過,正面還不知道有多少重創。

頭破血流的丁原,滿臉的鮮血,右臉高高腫起,右眼都因為臉頰過于浮腫已經睜不開了,殺到單于王旗下,丁原並沒有第一時間斬將奪旗,反而收起了斷矛,右手用力一甩。

摔盆在單于王旗上。

披麻戴孝,長子摔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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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胡人這一次南寇中原,可不僅僅是為了幫助老祖宗們垂釣人間氣數,親情淡薄的檀石槐為了鞏固大單于的位置,成年兒子殺的一干二淨,只剩下了還在襁褓里的幾個小兒子。

至于那些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血緣關系的老祖宗,還不如金賬里養的幾條狗,怎會真心實意的襄助那些所謂天人老祖宗。

雙方不過是各取所需,合則兩利,一統萬里草原的檀石槐還要完成草原先祖們從未完成的壯舉,一統天下,把疆域廣袤土地膏腴的漢朝納入統治。

進攻虎牢關的草原胡騎多是幽州邊關以北的烏桓人,檀石槐手里還有大量以匈奴人鮮卑人為主的胡騎,一部分在草原大軍抵達雒陽以前,悄無聲息的駐扎在了黃河以北的魏郡,一部分駐扎在了淮河北岸。

三線作戰,黃河以北的十萬胡騎在欒提呼廚泉率領下,按照預期從背後襲擊幽州軍,徹底打開漢朝的北方防線。

漢朝三大北線,涼州,並州,幽州,挑選幽州作為突襲方向那是大有講究的,涼州相比較並州幽州,雖說是沒有東西走向、橫跨並州幽州的陰山和燕山作為天然壁壘,但是西北涼州與中原月復地之間隔著一條更加廣袤的太行山脈。

妄圖蛇吞象的檀石槐可不會滿足于八百里秦川的肥沃和涼州敦煌城的富甲天下,他是想要鯨吞整個大漢王朝,因此並州防線和幽州防線成為了首選。

這兩地是有陰山燕山作為天然壁壘,但又不是太行山脈那般連綿不絕到處都是高山絕谷,要不然秦始皇也就不需要建造萬里長城了,陰山和燕山之間還存在著大量適宜騎兵馳騁的平坦大道,這便是建造並州雁門關幽州居庸關以及長城的原因。

根據情報,鎮守幽州的公孫瓚已經攜帶所有的白馬義從離開了幽州,沒了這尊大佛在幽州鎮著,選擇幽州作為突破口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既定事實。

剩下的最後一線草原大軍,由拓跋力微統領駐扎在淮水北岸,靜待時機,殺入更南的荊州江東等地,真的實現五胡入華,鯨吞漢朝。

雒陽城內,董卓與公孫瓚相對而坐。

同為武將還是邊塞武將的兩人,自然是不會擺放博山爐焚香,也不會喝茶,即便是進入了繁華似錦的中原月復地,兩人還是照例疊著幾張比董胖子那張大臉還大的厚實胡餅,一盆灑了粗鹽和茱萸的羊肉,一大甕黃酷酒,連個碗也沒有,更不要說竹箸了。

邊關困苦,沒那麼多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窮講究,有的吃就不錯了,每一年寒冬缺衣少食的邊關將士,都會餓死少則上百人多了五六百人,這對駐守國門一言來說,當真是極大的諷刺。

手握二十萬西涼鐵騎這麼多年的董卓,從沒對任何人有過過多的敬意,與邊郡六牧師苑令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也只是平易近人,誰曾想卻是對著本該是敵人的公孫瓚鄭重行禮︰「龍韜大哥。」

霸典是盧植,文師是張角,原來這個行三的龍韜是,白馬公孫瓚。

公孫瓚自顧自的撕扯羊肉,像是沒有听見董卓的敬重,就在董卓的臉色有些難看之時,撕下了一大塊只有肥油的羊肉,塞到了董卓手里︰「四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董卓怔怔的望著手里肥油,眼楮微紅,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三哥還記得自己愛吃羊肉里的肥油。

抬起頭來,看見三哥拿起一根羊骨頭,細嚼慢咽上面的肉筋,再也繃不住了,眼淚瞬間從虎目里掉了下來。

當年義父帶著兄弟六人征戰沙場,那時條件艱苦,義父總是把最肥分給最小的自己還有老五老六,剩下的瘦肉留給大哥二哥三哥。

義父從來都是等著孩兒們吃飽喝足了,撿起扔掉的骨頭,細致的吃干淨上面的肉筋,還說最里面的都是精華,最好吃了。

義父吃的實在是太香了,有一次自己偷偷吃了一回,只咬了一口就放棄了,因為根本咬不動。

公孫瓚照例是揉了揉當年最愛哭鼻子的四兒,按住董卓肥大的腦袋,手掌頓時僵住了,指縫間滿是白發,可是四弟才不過四五十歲,竟是蒼老的如同花甲老頭子︰「四兒,黃河北岸的十來萬胡人交給三哥了。」

「西涼的兩萬多飛熊軍應該全趕來了吧,淮水北岸的匈奴人就交給你了。」

董卓到底是一個直腸子,前一刻還在哭,下一息抹了一把鼻涕,嘿嘿大笑︰「老規矩?」

公孫瓚儒雅的臉容泛起一抹促狹笑意,也是嘿然大笑︰「老規矩!」

兩人嘿嘿大笑,笑著笑著,又流下了眼淚。

當年在邊關,誰的功勞最多,誰請喝酒,還得是敞開了肚皮喝,不能小氣。

是曾想喝的最多的,倒不是膀大腰圓的董胖子,而是整天抱著一本書之乎者也的大哥盧植。

可現在,義父死了,大哥死了,二哥成了廢人,最受寵的老ど背叛了義父。

老規矩是真的老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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