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八章狗不理也要理
南京路，鐵道會館，天色剛晚就已燈火輝煌，門口一溜小汽車足足有二三十輛，每一輛車上走下幾個大月復便便的官員和小秘時，就有人上前歡迎，而後，唱禮官的聲音穿堂透廳︰「天津大發公司總經理路大發獻大洋一千塊……」感情這送禮也挺有學問的，現大洋在此時才是正宗吃香貨，至于那些軍票，騙鬼的玩意，沒人稀罕。
「榮記百貨獻小黃魚十根……海關任副關長大黃魚五條……興業銀行宋行長金馬一對……」
一陣陣驚呼聲不時響起，這幫人都很現實，知道那些字畫、古玩現在不值錢，送上的都是硬通貨，要不怎麼說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呢？
文世珍站在門口，不時對前來祝賀的官員笑臉相迎，身邊站了兩個花枝招展的美女，臉上帶著笑意，眼楮卻盯著這些官員身邊的女人，只要哪個頭上的手腕上的首飾沒見過，就在心中暗暗記下，回頭就會跟身邊這老頭討要。
也有些小官沒有汽車，黃包車遠遠就被站崗的偽軍攔下，車夫看著這些衣冠楚楚的人形動物一個個上前時，回頭就暗啐一聲︰「什麼東西，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再一抬頭，發現前面有兩輛黃包車正慢慢停下，車上坐著一個小胖子，圓臉上有一簇小胡子，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罵人的車夫渾身突然一震，快六月的天竟然比寒冬臘月還冷，正楞著神不知怎麼解釋，眼前的胖子已和後面一個木頭臉下了黃包車，慢慢向前走去，對自己理都不理。
車夫雙股打顫，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連忙拉起空車飛也似的逃開，這里不能呆了，那家伙不象好人，有殺氣！
幾個偽軍正要上前檢查請柬，突然全都一個立正，他們別的本事沒有，這眼光早已練出來了，眼前這位要不是日本人，那就沒有人再象日本人了，不但身材標準，就連眼中也微微帶著殺氣，明顯不是他們這幫蝦兵蟹將所能阻擋的。
胖子停住了腳步，後面的木頭臉上前低聲道︰「這是竹下少主，今日剛到，听聞文市長宴客，特來拜會，不必聲張！」
幾個偽軍全都立正點頭，彎腰請進，至于請柬，打死他們也不敢檢查。
大門口，文老頭早已發現這邊的情況不對勁，正要派人過來詢問，就見兩人已走向門前，胖子站定，頭微擺，後面的木頭臉就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輕輕放在禮桌上打開。
「 ……」唱禮官也是識貨之人，這一對玉馬現出來之後，連同登記的都大吃一驚，雖然現在古董不太值錢，但眼前這對足足可以值到幾千大洋，一上來就送這麼大的禮，來者是何方神聖？
大柱留下登記，文老頭已迎了上來，未語先笑，不笑還不行，別看他一大把年紀，還當了市長，所有鬼子不論大小都可以把他當孫子使喚。
「不知這位？」說的是日語，這家伙曾經留學英國，早早就開始刺探情報送給土肥，早已不把自己當成中國人了。
胖子神情傲然，昂首四十五度︰「井上晉美，少主！」
這是井上實業的人了，這家企業文老頭知道，以前根本不入流，只能造造小漁船，現在正逢戰時，各種戰備武器緊張，這家公司獲得了炮艇制造資格，而這些小炮艇大多用在中國沿海，所以井上實業頓時小人得志，整個企業內的人來中國後都自以為是，吃拿卡要無一不全，這幫人要是在別的鬼子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在這幫漢奸面前，全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還不得不上前巴結。
眼前這個家伙肯定也是來撈一把的，文老頭捉模不定，這禮物貴是貴了點，收還是不收好呢？思量片刻，他就拿定了主意，大不了臨走時多幾倍的回禮，把這小東西打發走算了，就是又得出血，好心疼。
「呵呵，井上少主前來光臨，令老朽不勝感激，快請進，快請進！」
兩人跟在文老頭後面走進大堂，後面唱禮官大吼道︰「井上少主，極品白玉飛馬一對……」
「嗡……」整個大院里頓時吵雜起來，所有人眼光都向門口看來，只見文老頭親自帶路，走在前面，不知道的都以為來了個日方要員，懂行的似知非笑，看來，文老頭這回又要大出血了，井上家誰不知道？雖然來的次數不多，但親戚不少，一個個下手比文老頭還狠，看來惡人還需惡人磨啊！
兩人被請進客廳，有妙齡丫鬟前來奉茶，井上少主一雙色眼死死盯著人家面前豐滿處，嚇得小丫鬟手忙腳亂，茶一端上就匆匆後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丫鬟今晚保不住了。
木頭臉不落坐，一直站在井上少主身後，看茶已端上，連忙上前先拿小杯倒了自己嘗試一口，而後才低語兩句，文老頭站在一邊尷尬地笑著，心里把對方罵了個半死，特麼的用得著這麼小心嗎？我家大業大，是敢下毒的人嗎？
只是老文也不能一直守在這兒，外面還有客人要招呼呢，方方面面少了他還不行，于是招來一個管事的，讓他陪在這兩位身邊，有什麼要求盡管滿足，這才舌忝著臉打個招呼出去。
沒多久，客人到齊，井上坐在主桌上，也不跟別人答話，只管小聲用日語和身後的木頭臉說話，木頭臉不時看看手表，似乎有什麼要事，臉上有點焦急。
管理的心思靈巧，連忙上前，帽子一掀，露出閃光的小分頭，用半生不熟的日語跟木頭臉打招呼︰「這個，井上家，貴客的，有什麼要求的，我的滿足的……」
木頭臉差一點噴了，好不容易止住，也把舌頭卷起來說道︰「少主的，要我去後廚看看，另外，想吃一種有名的食物，不知有是沒有？」
「有的，有的，沒有也必須有的，請！」
木頭臉跟著管事來到後廚，好家伙，蒸的、煮的、炸的、切菜的、端盤的、配料的，足足好幾十人在忙乎，一個個炒鍋翻得花起，木頭臉這樣看看，那樣嘗嘗，不時點點頭，似乎對這些菜品挺滿意。
最後，兩人來到盡頭，低聲問管事道︰「我們少主問有沒有那個狗不吃……」
「啊，狗不吃？這是嘛食品？」管事自己也不知道，連忙招來一個胖大廚︰「哎，劉胖子，你听說過狗不吃嗎？」
胖大廚正忙得流汗，不耐煩地回道︰「嘛狗不吃，咱天津只有狗不理！」
「對的，對的，就是狗不理，那個，包子！」木頭臉終于捋順了，點頭對管事道︰「听說這是天津名吃，少主想嘗，但時間有限，不知能不能做出來？」
管事也楞住了，感覺遇到倆二百五，不知道包子是要發面的嗎？現在哪有空去做這個，再說了，時間也趕不上啊。
他小聲和大廚嘀咕了一下，回頭對木頭臉道︰「這個，木，不，閣下，這個包子呢，有好幾種，但是最快的狗不理包子呢，叫天津小籠包，少主不是時間緊嗎？我們先來個天津小籠包怎麼樣？」
木頭臉點了點頭，問道︰「什麼餡的？」
兩人直翻白眼，感情這家伙懂啊，連忙把他帶到大案前︰「這個，就這種餡，正準備用來做四喜丸子的，你看行嗎？」
木頭臉看了看，量不老少，于是大手一揮︰「全做了，做狗不理小籠包！面在哪里？」
兩家伙面面相覷，這麼多，得做多少小籠包啊？看到木頭臉在檢查面粉，大廚問道︰「什麼來頭？能不能不理？」
「不行，狗不理也要理他」管理悄悄向東一指︰「井上家的，要是服侍不好，老爺得大出血。」
劉大廚只好說道︰「那四喜丸子就不上了，正好拿來做小籠包，正好每桌上兩籠，也讓大家伙都嘗嘗我的手藝！」
木頭臉拎來幾袋面粉︰「這幾袋挺好，就用它們了。」
胖大廚立馬招來幾個幫手，一個個和面、 面，不一會，一籠籠精巧別致的小籠包送上蒸鍋，木頭臉這才滿意地點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