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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四章 緣生滅

一桑道人展露的這一手,無疑是鎮住了李沐。而且因為一桑道人的熱心,兩人之間的關系也迅速拉近。

「多謝道長。」李沐表示感謝。

一桑道人擺了擺手,說道︰「舉手之勞,施主不必多謝。」

兩人一起躺在麻袋堆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一桑道人大概是白日里有些疲憊,很快便沉沉睡去。而李沐心中郁結,翻來覆去也睡不著。于是他索性坐起身來,打坐修煉。

《迎風御氣決》遺失,好在他已經記熟前半冊的練氣心法。李沐這半月以來,也是養成了修習的習慣。不過,他倒是忽略了一點,練氣之時先靜心。只有心中無物,讓自己進入內照之感,才能掌控自身真氣。

所以此時的壞心情,影響著他,讓他遲遲無法進入狀態。

睡又睡不著,打坐又沒有辦法排空情緒。李沐索性放空了自己,躺在棚子里看著陰沉沉的夜空。

「篤篤篤。」遠處打更人敲打著竹邦而來,「霧濃露濕,閉戶防盜,亥時!」

李沐听著那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心中那煩悶焦躁稍稍去了幾分。他想著自己該如何應對現在的狀況。

包裹被竊,最要緊的武學院邀請函丟失。這就意味著自己無法在夏試那天,進入武學院。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這關乎著自己的未來,更關系到自己與知桐的未來!

所以自己最好是在夏試開始之前,尋回那份文書!

寧知桐雖然提過,夙州是陸家的地盤。但是李沐並不是寧知桐,他無法大搖大擺地走上門去,讓陸家相幫。為了他,寧知桐已經欠了不少人情。而李沐自認沒有那張臉再去毫不在意地讓他們幫忙。

就算李沐想,時間上也來不及了。陸家在夙州豐起郡,與啟天郡中間還隔了一個涂茂郡,等自己趕到豐起郡,再一來一回,恐怕早已錯過夏試。

所以,能夠彌補自己過錯的,只有自己!

李沐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如何找到阿媛,找回自己的包裹。想著想著,大抵是那飛花迷藥的藥性還未徹底清除。李沐還是閉上了眼楮,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李沐從睡夢中醒來,一睜開眼,發現天光大亮。

「咕咕咕。」最先听到的聲音,正是從李沐月復中發出的聲響。他餓了。從昨日早上對付過早飯之後,李沐便顆粒未進。此時他是真的有些餓了。

李沐揉了揉肚子,有些犯愁。

「施主可是月復中饑餓?」一桑道人早已經起來,哪怕他露宿一晚,也依舊是神采奕奕。

李沐紅著臉點了點頭。

一桑道人看著他,笑道︰「施主,可否有興趣跟小道共進一餐?」

「?」李沐一愣,他第一反應是想推辭。但是拒絕的手剛剛伸出去,他就停下了。因為他全身一個銅錢都沒有。哪里買得起早點?

一桑道人大概是記得李沐昨晚提起之事,知他窘迫,所以才有這個提議的。

「那怎麼好意思呢?」李沐嘴上是這麼說,但是身體卻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一桑道人看在眼里,笑而不言。

兩人露宿,也沒有地方梳洗。好在兩人都是男人,隨意拾掇拾掇自己的臉面,便往街頭尋早點而去。

昨晚他倆歇息的地方,是一個倉庫。等到他們走出倉庫的範圍,才發現那里其實是一個碼頭。四橋碼頭的位置位于大巳河中段,松陽城南。碼頭這種地方,都是白天熱鬧,夜晚寂靜,所以昨晚除了一個打更的,也無人來打擾他們。

可是白天的碼頭,那就不一樣了。哪怕是清早,甚至卯時未至,碼頭便已經開始蘇醒。

工人三三兩兩,結伴上工。

而在碼頭周圍不遠,定然有著做工人買賣的店家。早餐,布匹,衣裳,工具……等等等等。

李沐和一桑道人尋了一個賣早茶的地方,徑直走了進去。

這家茶攤,比起李記只大不小。可它掛出來的招牌上面,只寫了個茶字,連個名都沒有。茶攤的老板,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大爺。大爺耳朵有些聾,一桑道人不得已,高聲喊了好幾聲,才算是讓老板明白自己要什麼。

兩碗稀粥配四個饅頭,雖然是極簡單的搭配,卻讓李沐倍感幸福。李沐一邊吃著,一邊像一桑道人不住地道謝。一桑道人先是推辭了兩聲,後來便也懶得推月兌了。

「呼。」李沐吞下最後一口粥,長出一口氣。他微微閉目感受著饅頭在自己胃中漲大的飽月復感。

一桑道人吃得比他慢得多,仍舊慢條斯理地吃著。「施主,食貴精,咽貴細,細嚼慢咽對身體也有好處。」

「是是是,謹記道長教誨。」李沐笑著說道,「也別老叫我施主施主的,今個是道長來施舍我了。叫我李沐便可。」

「李沐。」一桑道人搖搖頭,「哪有直呼人姓名的事。」

「嗨,我看道長與我年長幾歲,直呼我名,也未嘗不可。」

一桑道人笑道,「小道今年二十有二,倒真是比你年長一些。」

「所以不妨事,不妨事。」李沐對于一桑道人心懷一份感謝。

「施主,李老弟,你之後,可有什麼打算啊?」一桑道人放下了粥碗。

李沐聞言,正色道︰「之後,我便去找那人,拿回我的東西。」

「甚好,甚好。」

李沐心中一動,問道︰「道長,你可有什麼打算?」

一桑道人搖了搖頭,說道︰「雲游之事,全憑機緣。昨日我見你有緣,所以才有今日之機。至于明日之事,還得看明日知緣。」

李沐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于是便學著他的語氣說道︰「甚好,甚好。」

他這一說,兩人都笑了起來。

用完早飯,兩人走出茶攤。不遠處就是大巳河邊。

大巳河橫穿松陽縣城南,水面足有二十丈寬,是一條十足的大河。河面之上,千帆競發,熱鬧無比。

「施主留步,小道要先行一步了。」一桑道人對著李沐說道。

李沐對著一桑道人恭敬行禮,說道︰「多謝道長仗義救助,李沐感激不盡。」

一桑道人側身讓了半禮,未受全禮。「還請施主多保重。」

「道長保重。」

正當兩人分別之際,忽然一陣嘈雜的聲音從河面傳來。

兩人站在江邊,目光全都被吸引了過去。

河面上,有一條狹長河船,開得飛快。連連撞翻周圍行駛的船只。那艘船,是單桅船。船帆之上,畫了一個玄色標記。李沐眼尖,望見那標記乃是一艘正在揚帆起航的船。

「這是哪家的船,怎地如此霸道?」李沐有些不解。這船在大巳河上橫沖直撞,將大小船只全部擠到一邊,有些小船甚至直接傾覆。是什麼樣的人,能夠如此囂張跋扈?

一桑道人仔細辨了辨,對著李沐說道︰「那是漕幫的船,自然霸道了。」

「漕幫?」李沐倒是不曾听聞過這個幫派的名字。

一桑道人解釋道︰「漕幫,就是插手天下漕運的幫派。其勢力之大,稱一聲天下第一幫也不過分。其幫主劉季揚乃是欽定十三魁首之一。據傳武功並不高,但是似乎與朝廷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所以有了這天下第一大勢力。其手下嫡系實力強悍且人數眾多,遍布天下十三州,幾乎掌控了所有水域。饒是官府的漕運,也會通過漕幫來運輸。」

「十三魁首之一麼?」李沐听到的重點,確是這個。寧席白,卜言君,陸狂發,劉季揚。前三人在李沐面前相繼出現,讓李沐對于十三魁首這個稱呼分外敏感。

「難道這船中便是劉季揚?」

一桑道人听到李沐的回答,搖了搖頭,「劉季揚已經多年坐鎮凌州漕幫總堂,多年未出。看著船帆上的記號和這艘船的大小,小道猜測,這條船上的人,應該是漕幫的一個舵主。」

「舵主?」

「是。漕幫在漕運之中一家獨大,其他幫派想要涉足漕運,就必須經過漕幫同意。大多數幫派都在漕幫名下掛了名。而舵主,便是漕幫在一州之內設立的,為了掌管這些掛名勢力的人。」

「原來如此。道長懂的真多。」李沐贊嘆道。

「這些是江湖之中人盡皆知的事情,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了。」一桑道人謙虛道。

李沐一听覺得有些奇怪,「出家人,也是江湖人麼?」

一桑道人嘆了一聲,說道︰「有人就有江湖。出家在家,皆是人在江湖。」

李沐听他說的感慨,便不再發問。

他看著河面上那艘漕幫舵主座駕,東(突)西撞,快速駛過了湖面。然後似乎有想著靠岸的跡象。

一桑道人也是望著它遠去,然後對著李沐說道︰「施主,小道告辭。」

「道長慢走。」李沐再次行禮。

兩人在大巳河邊分別,就像是昨晚的偶遇。緣來緣去,只當是有緣相逢一回。

李沐目送一桑道人瀟灑離去的背影,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那是南方,昨夜一桑道人符錄所指的方向。那里,亦是四橋碼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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