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魚卻並沒有回答,只是轉而說了另外一件事。
「我記得,小王子的故事是發生在撒哈拉的沙漠里……」
「對啊,怎麼了?」
「可惜,我們去撒哈拉不那麼方便,所以我才特意帶你來這里。」
陳嘉魚松開了手,站起來,轉身面向著她。
然後,單腿半跪了下來。
「我記得,你曾經給過我一個清單,叫做「情侶們必須要做的一百件事」,」陳嘉魚注視著她,輕聲地說,「我們還有很多件沒做,不過沒關系,未來還有很長的時間,我們可以慢慢的、一件一件的去做完它們。」
語罷,他低頭,拉開了左側口袋的拉鏈,然後,從里面取出了一個小小的暗紅色錦盒,放在手心中,再遞到了蔡佳怡的眼前。
蔡佳怡抿了抿唇,將它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她白皙的指尖輕輕打開了盒蓋。
一枚戒指出現在她的眼前。
它與星光交映著。
一時間,竟然分不出哪個更美麗,更璀璨。
蔡佳怡看著戒指,眸子一霎不霎,過了會兒,才輕柔地開口道。
「好漂亮……」
「喜歡嗎?」
「嗯……」她點了點頭,將錦盒再遞給陳嘉魚,「你幫我帶上吧。」
陳嘉魚把戒指取了出來,剛想替她帶上,犯了難︰「帶哪個手,哪個手指?」
蔡佳怡噗嗤一聲笑了,將左手伸給他,「這個手……無名指。」
陳嘉魚微微一怔,他雖不知道求婚戒指戴哪兒,但無名指是戴結婚戒指的位置,卻是听說過的。但在短暫的怔愕了一秒後,陳嘉魚就明白了,他一只手拿起戒指,一只手捧著蔡佳怡的左手,仔仔細細地替她戴在了無名指上。
就像是有一顆真正的星星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蔡佳怡垂著眸子看了會兒,才聲音極輕極輕地說︰「真奇怪……被求婚,應該是很開心、很幸福的事情啊,怎麼會讓我這麼想哭呢?」
她說完,抬頭看向了陳嘉魚。
此時此刻,天空中只有一道彎彎的月牙兒,她的臉上卻有兩道。
而那兩道月牙兒里,還閃著一點點的、濕潤的星光。
看著她,陳嘉魚不禁想。
童話里的那種最完美的幸福,也許,就是他們現在這樣吧……
兩人靜靜地依偎在一起,蔡佳怡有時看看星空,有時低頭看看手上的戒指,過了會兒,想到什麼,打量了一眼陳嘉魚光禿禿的手指,問︰「你的呢?」
「啊?」
「你怎麼沒有戒指?」蔡佳怡撅了下唇角,「回去我就給你買一個,你也要天天戴著,代表你已經有主了,知道嗎?」
陳嘉魚笑︰「行啊,你說了算。」
……
旅行結束也到了八月底,兩人回漢楚市簡單修整了兩天,就去了燕京。
到燕京後,蔡佳怡又去商場的珠寶專櫃挑了一對情侶對戒,簡簡單單的那種素圈款,男款的自然是給陳嘉魚,女款的是她自己帶,至于那枚求婚戒指則是被她小心珍視的收了起來。
***
九月底。
燕京,某家中檔咖啡廳。
陳嘉魚、侯子凡和夏宇一起走了進去。
「請問是兩位嗎?」一名女服務生迎了上來,看著十八九歲的年紀,個子不高,臉圓圓的。
陳嘉魚說,「我們是來找人的,請問何彥在嗎?」
「你們找何彥呀,等會兒,我去叫他。」女服務生說完,轉身噠噠噠地朝著某張桌子跑去。
緊接著,她伸手在一名正招呼著顧客點單的男服務生的肩上拍了下,又沖他說了什麼,他連忙轉頭,當看到陳嘉魚他們時,頓時一臉喜不自勝,無聲地用口型示意他們稍等一會兒。
于是,三人一起找了張桌子坐下。
兩三分鐘後,何彥走到了桌邊,笑著說︰「你們怎麼來了?」
一年多沒見,他很明顯的長高了, 背挺得直直的,目光明亮面帶笑容,很是精神。
侯子凡咧嘴一笑︰「你上次不是說周末會在這家咖啡店打工嗎?我們特意來看看你。」
今年的高考里,何彥發揮出色,如願以償地考上了燕京理工大學,還申請到了助學金,生活方面並沒有問題。不過,他還是在這家咖啡店找了份周末的兼職。
聞言,何彥笑了,又說︰「對了,你們想喝點什麼,隨便點,我請客。」
侯子凡說︰「要你請什麼客,我們魚哥剛賣了版權,大幾十萬呢,有的是錢!」
何彥一愣,看著陳嘉魚︰「你小說的版權賣了?」
「嗯,六月就賣了。」陳嘉魚笑了下。
那本書完結沒多久,編輯就告訴他,有公司想要買他的小說版權改編成網劇,但各種手續繁瑣,一路走下來,直到前幾天,版權費才正式到賬,一共八十幾萬。
這數字乍一听起來不算太多,不過,作為一個尚且寂寂無名的小作者,其實挺不錯的了。
何彥忙說︰「恭喜恭喜。」
侯子凡要了一杯摩卡拿鐵,陳嘉魚和夏宇都是冰美式。
過了兩分鐘,何彥把咖啡端了過來,一起的還有三塊小蛋糕。
他放下托盤,略帶歉意地說︰「你們先吃著,現在有點忙,等會兒空一點,我再來和你們聊天。」
這時,那個圓臉女服務生走了過來,笑著說︰「你和你的朋友聊一會吧,我和店長說過了,今天你的工作我來做。」
何彥愣了愣︰「啊,你不是要下班了嗎,這怎麼好意思?」
「沒關系啦。」她笑眯眯的說,「我們是朋友嘛,互相幫忙應該的。頂多下次我有事的時候,你幫我好啦。」
何彥撓撓頭,憨笑道︰「那就謝謝你了啊。」
「都說了不用謝了。」圓臉女服務生笑。
侯子凡端著杯子,視線在兩人身上晃來晃去。
等圓臉女服務生走開,他便沖何彥擠眉弄眼,一臉八卦,「剛才那個小姑娘挺可愛的啊,老實交代,和你什麼關系?」
「什麼什麼關系,我們就普通同事……」
「別裝傻,我怎麼感覺她對你有點意思啊。」
「真就普通同事關系。」何彥坐下,笑笑,「我有自知之明,我這個條件就不想什麼談戀愛的了。」
「你妄自菲薄個毛啊,我就覺得你挺好的。」
「呵呵,你們呢,最近怎麼樣?」
四人聊了幾句後,何彥突然看到了陳嘉魚左手上的戒指,有些好奇,「這個……」
「哈哈哈,你也覺得娘吧?」侯子凡拍著大腿嘲笑道,「剛才我一見他面就發現,哪有大男人沒事戴個戒指的?笑死了,和個娘炮一樣。」
陳嘉魚說︰「滾吧你,這是情侶對戒,愛的綁定,你這種沒有女朋友的人懂什麼。」
「我怎麼沒有女朋友了?」侯子凡揚頭吹牛,「朱舒不是我女朋友嗎?」
陳嘉魚毫不留情的戳穿他︰「也不知道前幾天和她大吵一架,喊著不分手不是人,還和她互相拉黑了的人是誰?」
侯子凡︰「……」
靠,扎心了。
何彥一愣︰「你又和朱舒吵架了啊?」
「你應該問,他什麼時候不和朱舒吵架。」夏宇補刀,「每天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冷戰,我們都煩死了。」
原來侯子凡和朱舒兩個人是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每次吵架後,一開始誰也不肯先低頭下台階,然後就冷戰。
正因此,侯子凡經常在陳嘉魚和夏宇的面前放狠話,說這次不和朱舒分手就不是人。結果,大多數時候都是侯子凡先熬不住,悄模模地曲線救國,讓蔡佳怡替他說幾句好話。
和好沒幾天,又會為一點小事吵起來。
這麼周而復始的多次下來,陳嘉魚和夏宇都從一開始的擔憂緊張,變成了現在的麻木無所謂,每次侯子凡來訴苦,他們就一陣「哦哦啊啊」,表示有在听。
何彥有點擔憂地問︰「你倆老吵架嗎?」
「算了不提了。」侯子凡有點意興珊地嘆了口氣,吐槽道,「我都不知道我這戀愛談得有什麼意思……唉,真是……」
陳嘉魚默默的端起咖啡喝了口。
在他僅剩不多的未來記憶里,侯子凡和朱舒談了幾年後,最後還是說了再見——不是不再喜歡彼此了,而是發現不合適,冷靜思考、給予祝福後的和平分手。
而在和朱舒分手後,侯子凡只是在「失戀」的情緒中略消沉了一段不長的時間,就恢復了。
陳嘉魚覺得,「失戀」這個詞,其實很不合適。
人生的路,跌跌撞撞,第一個讓我們心動的那個人,未必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適合我們的那一個,也未必是能陪伴著我們走到最後的那一個。
走到中途,發現兩個人的目的地並不一樣,分開了再各自前行,也是人之常情。
不要把一段結束的感情當做是失敗,或是失去。
而要把它們當做是試煉,是對你尋找到那個真正合適的人的試煉,當你受到了這個試煉,並記住了在其中獲得的經驗、教訓,那麼下一次,你就會做得更好。
「算了算了,不說了。」侯子凡甩了甩頭,似乎要把這些煩惱從腦子里甩開。
坐他旁邊的夏宇第一反應就是捂住杯子,並挪開了點。
侯子凡︰「??」
「我怕你的頭皮屑飛過來。」夏宇老老實實的說。
等咖啡喝得差不多,陳嘉魚去把單買了,回去的時候,侯子凡他們正商量著待會兒去哪兒玩。
「你們玩得開心點,我就不去了。」陳嘉魚說。
「為什麼?」夏宇問。
「我待會兒還有事,和人約好了。」
「靠,你居然還能和別人約好了?」侯子凡嘖了一聲,怪聲怪氣地說,「有情況啊你,蔡佳怡知道嗎?要我們幫你保密嗎?」
陳嘉魚無語︰「胡說什麼呢,蔡佳怡她媽媽昨天從國外回來了,我得去見見。」
「哦,原來是去拜見丈母娘啊。」侯子凡表示理解,「那是應該重視一點的,去吧去吧。」
陳嘉魚朝他們揮揮手,走出了咖啡廳。
其實他和蔡媽媽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去年對方從國外回來時,陳嘉魚就和蔡佳怡一塊兒陪對方吃過兩次飯,丈母娘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
俗話說得好,一回生兩回熟,這第三次見面,氣氛比前面兩次都要融洽不少。
蔡佳怡粘在蔡媽媽的身邊,將戴著戒指的手出示給她,用一種略帶炫耀的語氣道︰「媽,你看,這就是我之前讓你看過的,陳嘉魚送我的戒指,怎麼樣,很漂亮吧。」
只略掠了一眼,蔡媽媽就判斷出這枚鑽戒是真品,價值不菲。不過,她早就從女兒的口中得知了陳嘉魚求婚,而女兒也答應了下來的事,倒也沒太驚訝,只是抬手揉了揉女兒的頭發,微笑著點點頭,「很漂亮。」
一頓飯的氣氛很融洽,蔡佳怡不時給蔡媽媽夾菜,也會給陳嘉魚夾菜。
她嘴巴又甜,這時候火力全開,哄得蔡媽媽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
飯吃得差不多了,蔡媽媽拿起溫熱的濕巾,擦了擦嘴,才笑著說,「看出來,你們兩個對這份感情都是認真的,我也就放心了。」言罷,她又看著陳嘉魚,問道︰「只是,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
陳嘉魚說,「阿姨您問吧。」
「我記得你不是燕京人,那你有沒有想過,畢業以後的去留?」蔡媽媽不緊不慢地問,「畢業以後,你是打算留在燕京,還是怎麼?」
陳嘉魚微微一怔。
這個問題,他確實還沒仔細想過,一時間,也在思考著答桉。
「媽,我們兩個離畢業還早著呢,現在問這個干嘛,」蔡佳怡撒嬌道。
「早嗎?不,我覺得,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問得越早越好。」
陳嘉魚沉吟了會兒,說︰「如果蔡佳怡不反對的話,我確實是想回家鄉,因為,我還有媽媽,還有妹妹需要照顧。」
蔡媽媽追問︰「那要是她反對呢?」
「誰說我反對啦?」蔡佳怡搶著說,「我同意呀。」
「……」蔡媽媽側過了臉,無奈地看著女兒,搖了搖頭,「你想過嗎,你要是真的決定和他在一起,未來就得跟著他去一個無親無故的陌生城市……而且,不是一年、兩年時間,是未來的幾十年……」
「沒關系啦,我也挺喜歡漢楚市的,我在那里呆了一年,感覺特別好,特別親切,簡直就像我的第二故鄉一樣。」蔡佳怡彎起了唇,「而且,一個人幸福與否,從來不是由住在什麼地方而決定的,對吧媽媽。」
「那你就不管媽媽了?」蔡媽媽哼了一聲。
「怎麼可能呀,」蔡佳怡彎起眼,扯著老媽的袖子輕輕搖晃著,「我又不是不回燕京啦,再說了,媽媽你要是真的想我,也可以搬來漢楚市嘛,不如到時候,我買兩套房,我們做鄰居?」
蔡媽媽看著她,過了會兒,才悠悠地嘆了一口氣︰「算啦,你自己將來不會後悔就行了。女兒大了留不住,我也沒辦法。」
晚上八點多,與丈母娘的第三次會面總算順利結束。
母女倆幾個月沒見,蔡佳怡自然要留下來陪老媽再說會兒體己話,陳嘉魚則是先回了兩人的愛巢。
到了晚上十點,蔡佳怡也回來了。
她邊走進房間,邊問︰「你洗澡了嗎?」
陳嘉魚邊碼字邊回答︰「洗過了。」
「哦,」蔡佳怡頓了頓,問,「那要不要再洗一次?」
陳嘉魚當然听懂了她的意思,立即停下碼字的手,抱著她親了又親,最後,兩人才一起進了浴室洗澡。
快到十一點,這個澡終于洗完了,陳嘉魚先給蔡佳怡吹了頭發,再給自己去吹,吹到半干就好了。
他放下吹風機,回到了房間,卻看到蔡佳怡正在抽屜里翻找著什麼。
「你找什麼呢?」
「就是……那個東西啊。」蔡佳怡頭也不抬,繼續一通翻,嘴里說,「那個我們一直沒用過……都快過期的東西……放哪兒了你?對了,這段時間你沒買過吧?那之前買的帶過來了嗎?哎,時間太久了,我都沒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