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卻還有很多人沒有睡覺。
凌晨一點時，高考分數終于姍姍來遲。
不少學生正熬夜守在電腦邊或是手機旁，等時間一到，就立即登錄網站或是小程序查分。
同一時間查詢分數的人數太多，短短的十幾秒，查分系統就被刷爆了。
但這影響不到學校和老師們。
在高考分數出來的同時，教育局就已經將各校的學生考試成績表直接下發給了對應的學校。
一拿到成績表，實驗高中的內部教職群便直接炸了。
這一次，實驗高中的一本率，相對往年來說，變化並不大，只能算是略有提升。
高分考生的數量也差不多，但頭部考生的數量，卻有了明顯的變化。
「理科，夏宇總分698，排名全省第十一，沉念初總分695，全省第二十二名！」
「還有……」
「……蔡佳怡、三班的那個復讀生蔡佳怡，她考了701分，排名全省第六！」
「三班的陳嘉魚，是今年我省的理科狀元！」
「745分！他竟然考了745分！比全省第二名整整高出了28分！」
實驗高中也就是一普通的省重點中學，往年高考時，無論文理，整個高三考生中的第一名，想要排進全省的前五十，那都得靠運氣。
可今年，先不提文科，光理科就有好幾個學生進入了全省前三十名，甚至，還出了個理科狀元！
這頂尖部分的成績，完全可以和全省最牛逼的附中掰一下手腕，或許還不落下風。
畢竟，今年本省的文科狀元落在了一個非省會城市里，文理科的第二名，也都不是附中的，附中只摘了個文科的榜眼，以及理科的全省第四、第五名。
但實驗高中卻有了陳嘉魚這一個理科狀元，還是超出第二名將近30分的理科狀元，光他一個人的含金量，附中從第一名到第十名的學生加起來，都遠遠比不過。
再加上蔡佳怡、夏宇，沉念初，以及另外兩名進入了全省前一百的考生。
這一次實驗高中的戰績，可謂是曠古絕今的輝煌。
但當陳嘉魚獲得了理科狀元這個消息出來後，群里只是短暫的狂喜了幾秒鐘，就直接陷入了沉默。
畢竟，他們都認為，此時的陳嘉魚還躺在醫院里，昏迷不醒。
不少人在心中長嘆一聲。
可惜啊……
方永平的心情是最復雜的，這一次，實驗高中六個進入了全省前一百的考生中，有三個都出在他的三班，作為班主任，這時候，最高興和激動的本應該就是他。
但想到了陳嘉魚，他卻不那麼高興和激動得起來了……
……
時間往後推移著，才剛到早上六點，天空就已經大亮了。
窗簾里透進來的光，落在地板上，隨風斑駁的晃動。
蔡佳怡的睫毛顫了顫，卻並沒有睜開，只是嘴唇輕動︰「陳嘉魚……」
陳嘉魚回應，「你醒了？」
「嗯，」她依舊閉著眼，語氣平平的說，「你的手在亂模哪兒呢？」
陳嘉魚面不改色的︰「沒有亂模，經過你允許的。」
「……我什麼時候允許了？」
「之前你睡覺的時候我問你，你默認了。」
蔡佳怡︰「……」
她第一次听說「默認」還能這麼用的。
小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擰了一下︰「拿出來。」
陳嘉魚只能照做。
然後嘆了口氣︰「遲早都是我的，有什麼打緊。」
蔡佳怡忍著笑，白了他一眼，「你的臉皮是全身最快恢復的部位了吧。」
「誰說的，明明是……」陳嘉魚本來想說幾句騷話，出口時突然有點不好意思，硬硬的把後半截咽了回去。
蔡佳怡的臉卻微微一紅，只裝作沒听懂，坐起來下了床。
時間不早了，待會兒阮秀蓮和陳玉藻就要過來，她自然不能再在病床上多待。
陳嘉魚也起來了。
雖然醫生建議他這幾天依舊要多臥床，但躺了那麼久，再繼續躺下去，陳嘉魚感覺手腳都快要不屬于自己了，還是要起來活動活動。
蔡佳怡略作收拾之後，便去住院部樓下的超市給陳嘉魚買了一套洗漱用品。
從洗手間里出來，陳嘉魚感覺神清氣朗。
確實和蔡佳怡說的那樣，他也瘦了不少，下頜的線條愈發清晰，眼窩也陷下去了少許，但依舊是帥氣十足的。
另外，照鏡子時，陳嘉魚發現了一件喜事。
他的嘴唇邊和下巴處竟然都冒出了一些不那麼明顯的青色澹點，像才露尖尖角的小荷。
陳嘉魚頓時興奮了。
在這之前，全班的男生除了他之外，無論是侯子凡，還是夏宇，以及其他的絕大多數男生，都有了胡子的跡象。
偏生就只有陳嘉魚，都十八歲了，嘴唇周圍卻依舊只有一圈澹到近乎看不清的絨毛，稱之為胡子，簡直都侮辱了「胡子」那兩個字。
對此，他一直耿耿于懷，生怕自己成為了蕪湖人。
因為听人說經常刮胡子，就會長得快長得粗，陳嘉魚也偷偷刮過幾次。
但，它就是頑固的不長，陳嘉魚也無計可施。
直到在記憶中得知，未來的他是會長胡子的，才略微的放心了。
「寶寶你快看，這是什麼！」陳嘉魚興致勃勃的模著下巴，獻寶似的讓蔡佳怡來看。
蔡佳怡瞥了他一眼。
看清是什麼後，她頓時噗嗤一笑，「你是男生，長胡子有什麼可稀奇的？」
「有了胡子，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陳嘉魚一本正經的說，「以後不要叫我男生了，請稱呼我為男子漢。」
蔡佳怡笑得花枝亂顫︰「幼稚鬼。」
這時候，一名長得挺漂亮的年輕女護士走進了病房。
看到陳嘉魚時，女護士的雙眼驀地一亮，神情有些靦腆地問︰「請問，你就是陳嘉魚吧？」
「嗯，我是。」陳嘉魚點了點頭︰「有什麼事嗎？」
「那個，我听同事說了，你就是今年的理科高考狀元，沒想到長得還這麼帥……」女護士抿唇一笑，從口袋里模出一個小本，還有一支筆，朝著陳嘉魚遞過去，聲音很是溫柔的說，「請問，能給我簽個名嗎？」
陳嘉魚還沒表態，蔡佳怡的視線已經變得銳利了起來。
女孩兒微抿了下紅唇，澹聲的先開了口。
「抱歉，他又不是明星，怎麼能隨便給不認識的人簽什麼名？還有，哪有醫院的護士隨便找病人要簽名的道理？你們醫院的規章制度里，能允許這種事嗎？」
女護士看向她，有些驚訝地問︰「您是哪位，是陳嘉魚同學的家屬嗎？」
蔡佳怡一抬手，直接挽上了陳嘉魚的手臂，微揚起精致的下巴，以一種國家宣誓主權般的姿態與口吻說道，「不，我是他的女朋友。」
「真不好意思。」女護士把本子和筆收了回去，語氣有些遺憾地說，「我的小叔子明年也要高考了，我是想把陳嘉魚同學的簽名送給他，好讓他沾一點陳嘉魚同學的文氣，卻忘記陳嘉魚同學還是病人了……」
「小叔子？」蔡佳怡怔了怔，「你已經結婚了啊？」
女護士︰「是啊。」
「哦……」蔡佳怡若無其事的松開了陳嘉魚的手臂，眼楮也彎了起來，笑盈盈地說，「原來是為了小叔子的高考，你可真是個好嫂子……嗯，我很理解，親愛的，你就助人為樂，給她簽一個吧。」
後面那半句，則是對著陳嘉魚說的。
陳嘉魚看著她︰「……」
蔡佳怡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甜美的笑顏不減，乖乖巧巧的道︰「愣著干什麼呀，給人家簽一個嘛，舉手之勞而已呀。」
陳嘉魚拿著筆，在那個女護士遞過來的本子上寫下了名字，還問了她小叔子的名字，特別寫了一句加油語。
女護士很高興的道了謝，離開了。
隨後，陳嘉魚抬起手，擰了蔡佳怡的鼻尖一下︰「醋壇子又差點打翻了是吧？」
以前還裝模作樣的說不會吃醋，結果，現在就原形畢露了。
醋勁還來得個大，連路人也要吃一壺。
「我才沒有吃醋呢。」蔡佳怡鼓了鼓腮幫，振振有詞的道，「我是擔心你被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騙了，畢竟這世界是很險惡的，你們男孩子涉世未深，不知道某些女人的心眼有多少，人家也只能勉為其難的替你把把關了。倒也不用謝，這是身為女朋友的責任和本分。」
「……」
陳嘉魚心里不禁好笑。
這小妞兒自己的心眼都快多成了篩子，還說別人呢。
不過，這話不能說，否則，肯定要被她擰幾下。
八點一刻的時候，阮秀蓮和陳玉藻來了，還給兩人帶來了早飯。
吃完早飯，九點多，在醫生的安排下，陳嘉魚去做了一次全面的腦部檢查，得出的結論是基本無礙了。
醫生讓他再留院觀察個一天，沒問題的話，次日上午就能出院了。
中午。
陳嘉魚靠在床上，打開了手機。
這時候，班上的同學也已經都知道陳嘉魚是今年的理科狀元，震驚過後，又為他惋惜。
陳嘉魚打開班級群的時候，正好看到方永平@了全體成員︰「明天上午，大家不知道該怎麼填報志願的就來學校，學校這邊有一場志願填報的指導活動，還有一些大學的招生老師也會過來，大家有感興趣的，可以直接向他們咨詢，記住了嗎？」
「知道了。」
「好。」
眾人紛紛應答。
陳嘉魚的手指輕動著，先@了方永平，然後輸入︰「我和蔡佳怡已經決定去燕大了，還需要來嗎？」
發送。
下一秒，整個群原本瘋狂滾動的聊天記錄，像是被誰突然按下了暫停鍵，一動不動了。
安靜到出奇。
幾秒後，陳嘉魚發了一個「？」
群里突然山崩海嘯了。
「臥槽！我沒看錯吧，是陳嘉魚！」
「靠靠靠靠！」
「老陳你活過來了？！」
「@方老師，陳嘉魚他醒了！」
「老實交代，什麼時候醒的？！」
……
陳嘉魚的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輸入道︰「昨天晚上才醒。」
群里熱鬧得不行了，方永平也反應了過來。
「陳嘉魚，你的身體現在怎麼樣？」
「今天檢查過了，說是沒什麼大問題，應該明天就能出院。」
侯子凡來了勁，「老陳，你明天也來學校唄，大家都來，正好拍畢業照！」
「對哦，我們都還沒拍畢業照呢！」
「就是，連畢業飯也沒吃。」
陳嘉魚的唇角不禁勾了起來︰「那就明天來拍畢業照，晚上咱們班的人再一起吃飯，我請客。」
在班上，雖說他和侯子凡、夏宇的關系最好，但循環了這麼多次，對他來說，每一個同學，即便是那些平時沒什麼太多交集的，也是記憶中相當難忘的一部分。
就讓這場畢業飯，為他這難忘的一百次高三生活畫一個完美的句號吧。
「啊，魚哥豪氣！」
「謝謝魚老板！」
「明天中午，海天大酒店走起。」
「不醉不歸，不醉不歸！」
不少男生在群里興奮的起哄。
海天大酒店，是實驗高中附近的一家豪華酒店，據說人均消費要100+。
方永平看不下眼，出聲道︰「吵什麼吵什麼，哪有讓陳嘉魚一個人請我們全班吃畢業飯的道理，夏宇，我們班的班費還有多少？」
夏宇回︰「上學期的班費，還剩下四千兩百多，平均下來每個人是80塊錢不到點。」
方永平︰「嗯，明天中午，我們全班一起去海天大酒店吃畢業飯，班費不夠的那部分，方老師我來出。」
「方老師萬歲！」
所有人都在群里歡呼起來。
之前說讓陳嘉魚在海天大酒店請客，那只不過是句玩笑話。但方永平開了口，就等于是板上釘釘的了。
陳嘉魚在群里和他們閑聊著，又問了下侯子凡和夏宇他們高考的情況。
夏宇就不用說了，總分698，排名全省第十一。
今天一大早，清樺的劉娜、魯彬，還有聞清澤，就一起找上了他家。
目前，他還在兩所學校間搖擺不定，雖說他的心里一直比較傾向于清樺，但燕大給他的條件也很好，不光允諾了會給他三萬元的獎學金，還有一個元培學院的名額。
听到陳嘉魚說他要去燕大，夏宇問，「你已經決定了去燕大了嗎？不多考慮一下？」
陳嘉魚把聞清澤的事情說了一遍。
夏宇恍然。
這時候，蔡佳怡忽然問他，「對了，你有沉念初的電話嗎？」
剛想回答有，陳嘉魚忽然反應過來，一臉肅然。
「已經忘了。」
蔡佳怡表情古怪，「別裝了，我答應過她，如果你醒了就會告訴她，但是我沒有她的電話。」
「……」
陳嘉魚松了口氣，翻出了沉念初的手機號，「是這個。」
蔡佳怡記住後，便用她自己的手機撥了過去。
手機響了幾聲，很快，傳來了沉念初輕柔的聲音。
「請問是哪位？」
「是我，蔡佳怡。」
蔡佳怡說，「陳嘉魚醒了。」
那一邊，沉念初渾身一震，手機險些從手中滑落下來。
他醒了……
終于醒了……
強忍著從鼻腔里直奔雙眼的酸澀，沉念初輕聲地說︰「嗯，醒了就好。」
「……你要來看看他嗎？」
沉念初靜了靜，心中甜、酸、澀混在一起，難以說清。
過了會兒，她才低聲道，「我還是不來了，麻煩你幫我向他問一聲好。」
見不見，又有什麼意義呢？
只要知道他平安，幸福，一切順遂。
那麼，即便她再不見他，心里也依然會為之感到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