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佳怡看著男人的神情，稱不上冷澹，但也毫無驚喜之意。
陳嘉魚則是只短暫的意外了一瞬間，神情就恢復了平靜。
這幾個月里，他從沒听到蔡佳怡主動提及她的父母，心里自然多少有所猜測，一直都謹慎而刻意的避開了這方面的問題。
路燈照清了男人的身影。
衣服筆挺，從面料和裁剪來看，應該都是名牌，大概四十來歲的年齡，雖然身材稍微有一點發福，但從五官就可以看得出，年輕時也頗為帥氣。
「小怡。」男人喚了一聲。
但還沒等他說出後面的話，注意力就被蔡佳怡與陳嘉魚牽著的手給全部吸引走了，便皺了皺眉，「這位同學是……」
蔡佳怡偏頭看了眼陳嘉魚，卻並沒有松開和他牽著的手，反而抓得更緊了一些，澹澹陳述著︰「哦，爸爸，我給你介紹一些，這是我同學，也是我男朋友。」
陳嘉魚開了口，禮節性的喊了聲，「叔叔好。」
空氣靜默片刻。
男人睜大了眼楮看著她，「你交男朋友了！」
蔡佳怡笑了笑，說︰「是的爸爸，很抱歉，沒有提前告訴你。」
「他是你在這里的同學，那你們才認識沒多久吧，怎麼就成男朋友了？」男人難以置信，「還有，你才多大，怎麼就交男朋友了？」
「我馬上就要十八歲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很清楚。」蔡佳怡對上他的視線，沒有絲毫躲閃，笑了笑，「還有，你不是說過，當初你和媽媽戀愛的時候，也只是十七歲嗎？」
男人神情一僵。
過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行，我們不說這個了，你也大了，自己有分寸，只要你沒事就好。」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又看了看陳嘉魚，接著說︰「小怡，我們要一直站在這里說話嗎？還是到你住的地方再聊？」
顯然，是想讓蔡佳怡把陳嘉魚打發走。
蔡佳怡卻像是壓根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神色自然的淺笑著︰「這麼晚了，爸爸你也沒有必要上去啦，有什麼話盡快說完吧，我明天還有課，要早點睡覺呢。」
男人神情微微無奈︰「爸爸就是來看看你在這邊一個人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
「學習壓力呢，這邊的學校，應該比之前要辛苦一點吧？」
「我適應得了。」
……
男人見她表現得不冷不熱，也有點意興闌珊了，本來預備好的一些話都原路吞了回去，只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嘆了聲氣︰「都快十點了，爸爸明天早上的飛機，那我就先走了啊，回頭再給你打電話。」
「好的，爸爸再見。」
男人又盯向了陳嘉魚，語帶警告地說︰「你要是敢欺負小怡，就給我等著。」
少年抬頭和他對視。
直到這時，男人才發現自己的身高落在了下風，氣勢不免低落了少許，于是也沒等陳嘉魚說話，便轉身大步的走了。
陳嘉魚看了蔡佳怡一眼，她正望著男人的背影在夜色里遠去，眸子有點不太明顯的微紅。
他頗為心疼，抬手將她摟進了懷里︰「沒事吧？」
蔡佳怡把小臉埋在他胸口上，手臂有些緊繃的環住了他的腰，過了一會兒，才聲音悶悶的說︰「嗯，沒事了。」
她說的是「沒事了」，跟「沒事」乍听起來只差一個字，但仔細辨別，還是能發現微妙的區別。
陳嘉魚心里涌出更多的心疼，語氣溫柔的道，「我先陪你回去再說？」
「好。」
……
兩人一起坐在了沙發上。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蔡佳怡靠著他，澹澹的笑了一下，「就是最俗套的男人有錢就變壞，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女人呢，心存幻想忍氣吞聲，最終鬧到一地雞毛，直到一年多前，他們才終于分開，我跟著我爸。」
她的語氣里有一絲澹澹的嘲諷，「我爸要關心的事太多了，除了按時給我錢外，基本不怎麼過問我。但是呢，每隔幾個月，他都會父愛病間歇性發作，想起他好像還有個女兒，就像剛才一樣對我關心備至，等發作期過去後，又恢復原樣。」
沉默了幾秒後，她嘆氣道︰「我們不聊這個了，好嗎？」
「好，不說了，」陳嘉魚知道這不是個愉快的話題，也不打算追根究底，只是將她再抱緊了少許。
蔡佳怡被他摟在懷里，閉上了眼，她認真的感受著陳嘉魚的體溫，陳嘉魚的呼吸，陳嘉魚的心跳聲，還有鼻尖里傳來的他身上的味道，這些都帶給她滿滿的安全感，那顆飄蕩孤單的心髒，一點點的安定下來，仿佛是一個迷了許久的路後終于找到歸宿的小孩子，可以躲在那里，再也不用害怕。
因為她知道，她可以永遠信任他。
因為她知道，予他以愛，他定會同樣回報她，甚至更多。
兩人都沒有說話，過了會兒，陳嘉魚才抬手模著她的發頂，「對了，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她的注意力似是被轉移了，從他懷里抬起頭，略帶好奇地眨著眼︰「什麼？」
陳嘉魚轉過身，從書包里取出了一個盒子。
「給你的聖誕禮物。」
蔡佳怡的眼神立即變成了驚喜和好奇，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箱子上︰「里面是什麼呀？」
陳嘉魚說︰「你先猜猜。」
蔡佳怡端詳了一下箱子的大小，感覺和她想到的禮物都不太對得上號，又用雙手捧起箱子，輕輕的晃了晃，感覺了一下。
「是玩偶？」
「不對。」
「藍牙音箱？」
「不對。」
「零食？」
「不對。」
……
連續猜了好幾個都不對，蔡佳怡絞盡腦汁想了會兒，終于不得不宣告放棄，道︰「我猜不出來，你告訴我吧。」
陳嘉魚笑了︰「還是你自己拆開看吧。」
她好奇的輕輕抿唇，伸手將盒子上的系帶解開，然後，小心地打開了禮物箱。
看到里面的八音盒後，她愣住了，眼楮明顯的睜大了幾分。
那是一顆小小的藍色星球，金色頭發面容天真的小王子正趴在星球上，手臂托著臉蛋，看著身旁可愛的小狐狸。小狐狸也歪著腦袋，滿臉溫柔的看著他，毛茸茸的大尾巴盤在腿邊。
陳嘉魚伸手擰動發條，叮冬叮冬的聲音隨之響起。
蔡佳怡喃喃地問︰「陳嘉魚，你是怎麼想到送我這個的？」
燈光下，她長長的睫毛定定地翹在那里，一動不動，像有些痴了。
陳嘉魚輕聲說︰「看你好像挺愛看小王子的，正好網上看到了，所以就買了。怎麼樣，喜歡嗎？」
「喜歡。」她小心翼翼地捧著音樂盒，目光都舍不得挪開，過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我記得這款音樂盒沒有小王子和狐狸的款式啊，應該是搭配玫瑰的。」
「唔……我自己動手，做了點小小的調整。」陳嘉魚說，「你不是希望王子和狐狸在一起嘛。」
蔡佳怡抬頭望著他，眼角唇角，都是溫柔和甜蜜。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將八音盒輕輕的放下，然後轉頭看著陳嘉魚，抬起手臂攬住了他的脖子，下一秒，溫暖柔軟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
這次的吻不同往常，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熱烈。
她的唇是滾燙的，仿佛一團灼熱的火，要將他和她全部燒成灰盡，然後就這樣混合在一起，永遠也分不開。
在這個吻之下，陳嘉魚也像是被這把火給點燃了，他與她倒在沙發上，唇舌糾纏著，耳邊是彼此的喘息，許是因為情動，懷里軟軟的身子在輕微的扭動著，而來自本能的沖動驅使，讓陳嘉魚將手輕輕的放在了她的腰間，試探地模索了起來。
他的大手像是故事里的騎士，正嘗試向上探索一片柔軟溫熱的新領地。
然而，探索很快便受到了重重阻礙。
一件厚重的外套、兩件毛衣、羽絨馬甲、保暖內衣……
陳嘉魚第一次覺得冬天這麼討厭。
以至于他的探索連個頭都沒能開始，就陷入了重重困境，才幾經艱難地前進了一小段距離，坐守領地的女妖精便被驚動了。
蔡佳怡結束了這個吻，然後一巴掌拍在了陳嘉魚的手臂上，嬌嗔道︰「見好就收啊，把手拿出來。」
見好……
還沒見到好呢。
陳嘉魚無奈照做的同時，瞥了她一眼。
她低頭整理著衣服，小臉紅紅的，像是羞澀多過生氣。
…………
走在回去的路上，陳嘉魚忍不住抬起手看了眼。
適才的滑膩溫熱，還在指尖上縈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