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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平定九州

隨著島津義弘的先行降伏,南九州的局勢頓時豁然開朗。

數日後在另一條戰線,島津家久抓住機會展示了一下本事,以疑兵拖延住長宗我部元親,集中兵力再次擊敗大友義統的軍勢,但佐佐秀成所部趁著機會進軍宮崎、都原二城,切斷了日向與薩摩、大隅的聯系。于是島津家久便果斷乘勝求和,俯首稱臣。

可惜仍然落在義弘後面,只是第二個降伏的。

四月初,討伐軍被迎入了薩摩國,二十幾天內連克五個據點,從水陸兩個方向圍住了內城。

沒了義弘、家久兩個弟弟助陣,島津義久自身的軍事水平似乎並不算很強,屢次組織積極行動都沒有湊效,反倒是消耗了珍貴的有生力量。

圍城僅十余日,守軍擔心遭遇到關東後北條家的待遇而紛紛動搖,開始有人帶著部屬私自潛逃,士氣日復一日的持續下跌。

這期間平手汎秀同時會見了島津義弘與島津家久二人之後,才發現這兄弟倆似乎很不對付,一點都沒有親切友好的感覺反而隱隱總在爭鋒相對。前者不斷仗著嫡出和年齡的優勢直截了當地呵斥,後者則老是陰陽怪氣地譏諷嘲笑。

這種充滿火藥味的語氣很難認為是裝出來的。

大友義統、立花道雪、甲斐宗運他們都認為,可能義弘與家久長期以來就不太和睦,只是以往被島津義久壓制下來而已。

所以前段時間兩軍對峙之時忽然分裂的事情,似乎就顯得很合乎情理了。

某些方面也引起平手汎秀更深程度的思索。

五月初一清晨,八艘南蠻炮船開到了鹿兒島海灣,朝著內城發動了齊射,結果有一個炮手,不知是瞄得特別準還是運氣極佳,隔著一兩千米距離,精確命中了本丸一間屋子的房頂,然後出現了巨大的爆炸聲和滾滾的濃煙。

似乎是守軍存放火藥的倉庫被引燃了。

再無無法堅持,島津義久灰頭土臉的出城請降。

據說他本是威風堂堂,端莊大方的武士,可今日半邊臉都被燻黑,胡子還燒掉了不少,衣服也沒來得及換,鋪滿了黑塵,渾身是一股硝煙味。

更別提雙目無神,心如死寂的氣場了。

可謂慘淡到極點。

一直苗頭不對的島津義弘、島津家久好像對義久都是很關心的,見之皆露出沉痛、慚愧、擔憂兼而有之的神情。

而且兩人很有默契地都把矛盾藏了起來,似乎生怕被大哥看見一樣。

平手汎秀很簡單地接受了降伏,既沒有裝出禮賢下士的樣子故作和藹可親,也不需要用板著臉義正辭嚴聲色俱厲地彰顯威勢。

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早知如此,何不速降?」

島津義久愣愣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似的,呆滯著躬身答道︰「薩摩邊鄙之民,行事就是如此愚昧,令內府見笑。」

平手汎秀又說︰「听說貴家不同于其他大名,內部家臣皆是親族一門,向來精誠團結協力對外。今日所見,似乎不實。」

島津義久聞言苦笑道︰「內府大人見多識廣,當是此言純是吹噓。鄙人的祖父本乃庶流,是強奪了主家之位,如此行徑又說得上什麼團結?」

沉默了一會兒,平手汎秀開口提問︰「今日兵尚未全敗,而大將先降,有何感想?」

島津義久低頭道︰「技不如人,無可奈何,毋庸多言。」

听了這話平手稍有訝然,又捋須輕笑︰「你是我所見這麼多大名之中,唯一一個不談到天命的。」

片刻後,島津義久悶聲道︰「天命不可知,唯能竭盡人事耳。人事不足方才招致了失敗,豈能歸咎于天?」

平手汎秀點點頭,沉默良久,感慨道︰「果然不同凡響。」

……

持著島津義久的簽名文書,薩摩、日向、肥後諸地的殘余反抗力量自是傳檄而定。但唯有大隅一國,在島津歲久的領導下,居然不肯無條件放下武器,還要討價還價一番。

說是「國內諸君的知行領地,若不能得到安堵,那麼降伏之後,依舊是饑貧顛沛的結局,寧願拼死一戰,以武士的身份而死。」

也就是說要求平手汎秀先給出承諾,才跟屈膝稱臣。

這是武田、上杉、毛利、北條都沒有享受到的待遇,憑什麼你們一幫子國人土豪有膽子提條件?

平手汎秀當即否決。

還對島津義久說︰「管管你家三弟吧,他既然是敏銳聰明的人,就該知道不應該與此等無知之徒廝混在一起。」

島津義久卻搖頭道︰「三弟雖然聰慧但卻極為固執,做好的決定恐怕不會更改。」

平手汎秀則露出不善的微笑道︰「那恐怕,唯有玉石俱焚一途了。」

島津義久毫不為之所動,反而叩首懇求道︰「那麼就請您允許我的二弟、四弟領兵去大隅,將忤逆的三弟腦袋帶回來吧!」

聞言平手汎秀差點以為听錯,半天反應不過來。

然後仔仔細細想了一會兒,才大致猜出來對方的意圖所在。

雖然猜出,卻並不反感,微笑著予以同意。

于是一番簡單的準備,島津義弘、島津家久兩人留下了家小在內城做人質之後,披掛上陣,拿起刀劍,去對付他們大隅國內尚在抵抗的親人和同僚。

平手內大臣麾下諸將與外樣大名紛紛扼腕嘆息,心想最後的表現機會都沒有了。

然而那兩兄弟確實十分出色,讓人挑不出毛病。

他們凶名在外,廣為人知,只各自帶了數千人,來到陣前,便嚇得「叛軍」的許多成員桃之夭夭,不敢作戰。

只剩島津歲久自己,加上另外十五家最堅決的豪族,自稱「九州一十六義士」,仍然負隅頑抗,不服王化。

島津義弘十分了解大隅國的形勢,心生妙計,讓副將指揮大軍佯作穩步推進狀,自己只帶三百勇士,星夜疾行,神兵天降,突襲敵陣,親手連斬四名將領,在場之人見之盡皆驚駭,無人敢攖其鋒。

島津家久走另一路,利用虛實變換,聲東擊西之道,將原本打算久守的豪族聯軍誘出了堅固的城砦,然後半路設下伏兵,一網打盡。又讓家臣假扮逃兵渾水模魚,散播恐慌情緒,促成滾雪球的優勢積累。

兩人出馬,只四日,平定大隅,全滅叛軍。

為首的島津歲久束手就擒。

平手汎秀心知自己其實正在被利用,卻也不甚在乎,沒怎麼考慮便發出命令︰

十五家不肯降伏的國人眾,根據情節輕重,分別處以族誅、處死、改易三個等級的刑罰,首腦島津歲久罪無可赦,考慮到古老名門的顏面,允許切月復。

島津義久身為家督,雖然最終降伏,但需要為前提的頑抗負責任,也對大隅的「叛亂」難辭其咎,勒令立即出家為僧,到高野山隱居,不再過問俗世之事。

島津義弘、島津家久能較早地認識錯誤,歸化正道,又能大義滅親,討伐亂黨,言行值得嘉獎。

念在義久至今生下這麼多女兒,卻沒有兒子,家督之位,以及薩摩一國守護職役,暫且交給義弘接替。而家久得到大隅一國作為封賞,擔任筆頭家老。

肥後、日向二國自然是收為公有。相良、伊東兩家希望恢復領地,被以「失土有過,反攻無功」的理由拒絕。

對于如此處置,九州眾人皆不敢有異議。

島津義久明知被埋下了雷,卻絲毫不以為意,顯得胸有成竹,早有計較。

然後平手汎秀叫來膽戰心,不敢直起腰桿的大友義統,正色道︰「乃父的暴行造成巨大混亂,影響了討伐軍的大局,我本打算予以嚴懲!只是見你近來勤勉有加,兢兢業業,雖然屢敗,亦有苦勞,就不再仔細計較了。北九州已是往事,關東上野國四十萬石沃土,便交給你。」

又問長宗我部元親︰「如今宮內殿共有多少石領地?」

後者畢恭畢敬道︰「承蒙內府大人厚賜,臣的知行遍布土佐、伊予、阿波、贊岐、日向諸國。學了您的檢地之法,共計四十七萬三千石。」

平手汎秀嘆道︰「原先承諾,讓宮內殿進軍九州,所獲之地,皆自行分配。可惜後來未能成行……土佐一國,終究苦寒,豐前、豐後大友家故地約有七十萬石,算是膏肓之地,可有意移居?」

長宗我部元親畢竟是大豪杰,並不為鄉土情懷所束,立刻叩首道︰「多謝內府恩典,鄙人這便回去做好搬遷的準備。」

平手汎秀大悅,連忙扶他起來。

薩摩、大隅仍歸島津,豐前、豐後屬長宗我部元親,岐松浦家、對馬宗家各自原領安堵。接著平手汎秀命令奉行將築前一國劃入直轄,並籌備博多港町的重建。日向則交給了從軍十多年的一門眾生津貞常看守。

至于最豐裕的肥前、肥後兩國暫時擱置下來。

還有一個大家覺得其實不太重要,但不得不都裝作認為很重要的,是暫時居住在種子島的足利義昭。

對此人,平手汎秀只能表示遺憾︰「公方大人居然寧願遁向琉球,也不肯跟我回京都,看來只能視作放棄天下之重了。」

當時伊勢守護佐佐秀成一听就懵了︰「什麼,逃到琉球了嗎?何時的事?怎麼沒听說過呢?」

周圍的人紛紛對他投向鄙視和羨慕的目光。

為什麼這麼傻缺,連潛台詞都听不懂的人,卻成了內府大人的女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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