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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父子的差距

用石田與大谷的嘴炮官司,消磨了武士與僧侶們的斗志,又抓住「未曾及時稟報」這一點努力敲打,平手義光鎮住人心後,提了兩點建議——

首先,諸事爭端,既然皆系于領地權責的文書,那麼文書就必須與時俱進,不斷維護才行,否則幾十年前的舊事,現在真假難辨,也找不到當事人解釋了。

因此那一堆泛黃的紙張,就算是作廢了。

無論是領主侵佔了寺社的利益,還是寺社偽造了並不存在的特權,都不再仔細分辨,而是令小西行長與下間賴旦兩人主持新賬冊的修訂。

具體雞毛蒜皮的討價還價,顯然,就交給石田佐吉與大谷平馬了。

並且規定,賬冊文書原則上需要定期更新,才作數。但具體更新的周期,和執行流程,暫時沒有明確方案。

這樣一來,兩邊相當于各退一步,姑且還是可以接受的。

其次,考慮到武士執行檢地時可能存在不當操作,僧侶在四處布教時也有推波助瀾添油加醋之嫌,最終打來打去,吃虧的都是無知的屁民老百姓,這里面顯然是存在體制問題,值得令人沉思……

那麼除了沉思之外,作為一個當權者,平手義光就決定要改良體制。

他拿出中野家五姐妹上訴成功的這個例子,作為正面典型大加宣傳一番,鼓勵以後大家遇到事情,就來京都,或者岸和田城,找平手家主持公道。

最後針對具體問題,平手義光認為︰

神戶城的國府盛種,處事過于粗陋,引起民眾的誤解,「勸誡」他在家閉門靜思三個月。這等于變向地把權力返還給跟自己關系更好,性格也更謹慎的合法領主——織田信孝。

長島的下間賴成,身為坊官,對民間風吹草動的反應太激烈,于天下的靜謐有害無益,「建議」到石山研習一番佛法,修身養性。這樣即可削弱地頭蛇的勢力,利于顯如施展集權。

這都是看上去合情合理的布置,雖然作風粗硬,略有點仗勢欺人的嫌疑,但確實大大加強了平手家在這一地區的存在感。

隨後,平手汎秀和本願寺顯如一齊現身,接見相關人士,或安撫或施壓,表達了高層的重視。由于事先已經通過氣,他們對義光的舉止並無異議。

不過……

私底下,平手義光半是驕傲半是忐忑的請教父親,收到的卻是耐人尋味的笑容。

「以你的年紀和閱歷,處理成這樣就很不錯了。」

汎秀這話,隱含著「還不夠優秀」的意思。

義光略微失望,不太甘心,更加萬分好奇,伏身叩首請求父親大人解惑。

汎秀將其扶起,捋須緩緩道︰「事情做得不錯,但有兩點值得一提。第一,你之所以佔據先手,趁著傷亡不多時阻止了變故,純粹是因為那什麼……中野家父女偶然的行動而已,並非有意做了預備。第二,既然有了此次經驗,就該形成處理類似事情的一套仔細方案,這才算是由‘術’上升到了‘道’的高度。」

第一點,義光有點不以為然但不敢表達出來。听了第二點,他恍然覺悟,感到心悅誠服。

抬頭望著父親的身影,不僅稍覺沮喪。

智術比不過就算了,畢竟就像剛才說的,年齡和閱歷有差距。但捋須的動作,怎麼看都不如老爹那麼瀟灑從容,這大概就是天賦吧!

難怪我身邊才兩個女人都有點左支右絀,父上大人妻妾數十仍是長袖善舞井井有條呢……

平手義光止住胡思亂象,誠心請教。

汎秀便道︰「其一,抓住雙方都沒有及時通報這一點,很對。以後可以發布命令,但凡有何爭端,且並未失去行動力,而不及時上報的人,不管有理無理,都要予以懲戒。相反只要及時的如實稟報,即便有罪,也可略加寬宥。具體幾天之內算及時,這個可以根據地域遠近,整理一個章程。」

義光連忙記住。

汎秀又道︰「鼓勵上訴,本是應當的。訴訟的終審權就該留在中樞,不可旁落。然而,你讓百姓自己跑去京都上訪,不可行。一般人沒有那樣的行動力,各地領主和代官也會拼命阻撓,而且時間長了,終究不利于安穩。應該重設一個‘問注所’之類的機構,令其定期在列國巡回,接受當地人的訴訟請求。」

義光表示疑惑,問為何「赴京上訴」會不利于安穩。

汎秀對此沒有仔細作答,只是輕嘆一聲「歷史的經驗教訓」就不說了。

義光只好擱置疑問,先記住再說。

汎秀再道︰「另外,宣布陳舊文書失效,另起新賬冊這一點,算是還不錯的處理辦法。不過既然開了這個頭,最好大範圍推行。山城、近江、河內、大和各國都通知下去,對領地有歷史性疑問的國人和寺社,在明年新春之前請上交書面文件,否則,日後不會受理。」

義光表示受教。

說完這個,汎秀忽然提問說︰「听說有近江武士石田佐吉、坊官大谷平馬二人,十分活躍,可謂睿才?」

「正是!」義光連忙點頭,又皺眉苦惱道︰「我已經邀請他們任職了,可是……石田佐吉稱年少無知,希望繼續在小西行長麾下積累,大谷平馬說深受宗派大恩,報恩之前無顏另就。」

汎秀聞言哈哈大笑,拍著兒子肩膀道︰「英物的心志,自然與常人不同,沒那麼簡單打動。並不是所有人都如井伊虎松、加藤虎之助那樣,適逢其會,正好任你驅策的。如何打動這兩個俊才,就看你的手腕了。」

義光若有所思。

他注意到,剛才父親把井伊、加藤與石田、大谷列為同一檔次的人。這里面的分級標準是什麼呢?值得研究啊。

……

父子道別之後,平手義光回到住所,紗織倚門恭迎,賢淑溫婉大氣雍容的姿態令人心折。

義光便與她隨意說了說今日的得失。

紗織眼珠一轉,說︰「妾身斗膽,對于父親大人所說的‘巡回各地,接受上訴’一事,倒有些不切實際的奇想,不知該不該說。」

義光滿不在乎大手一揮︰「但講無妨。」

紗織微笑道︰「不妨稍微改編一下,就說中野五姐妹,正是遇到了我們平手家派出去巡游的人員,才得以將暴亂之事稟報上去。然後借此機會,她們受到關注和欣賞,成為了您身邊的側室……」

「等等等等!」義光連忙叫停︰「前面還行,後面是什麼鬼?我可沒這個心思啊,我連那五個姑娘的長相都不記得。」

平手義光人生十幾年來,甚少看見有正室主動勸丈夫納妾的,何況一下就是五個?下意識覺得有點陰謀,懷疑是否試探。

紗織娓娓道來︰「夫君您要知道,僅僅是訴訟之事,百姓們不會那麼關心,也就無法廣為傳頌了。唯有涉及男女情愛的流言蜚語,才是那些販夫走卒們喜聞樂見,津津樂道的啊!」

「確實有道理。」義光對此無法反駁,但馬上感到不妥︰「這麼一來,不就顯得我是個見色起意,無度的紈褲嗎?不太妥當吧!」

「怎麼會呢?」紗織義正辭嚴道︰「您是欣賞她們五姐妹的品行和心性,認為能給閨閣風氣樹立一個上佳的榜樣,因此才采納五個其貌不揚的民女為側室的!」

「還能這樣?」義光大感出乎意料︰「真的其貌不揚嗎?我怎麼記得好像,都還不錯啊……」

「咳咳……剛才還說不記得相貌……」紗織用蚊子般的音量自言自語。

「你在說什麼?」

「妾身什麼都沒說噢!」紗織天真爛漫地一笑,歪起腦袋,雙手舉在胸口︰「妾身調查過了,那個中野丸太郎,是個難得的善人,當年雪災之時,收留了五個顛沛流離的逃難寡婦,才有了五個年紀相仿的養女。後來五個寡婦先後離世,此人為了照料養女也一直未娶,父女之間友愛互敬……」

「竟是這樣的家庭?確實值得尊重啊。」義光下意識點點頭。

「那麼就這麼說定啦!」紗織舉起小拳頭歡呼雀躍,心想織田家那個沒腦子還嫁過一次的老女人,不就是青梅竹馬嗎,我看你以後還能有什麼戲份。

「這個,可不能靠權勢逼迫于人!」義光的語氣開始不那麼堅持了。

畢竟,他的記憶力很好,並不是真的忘了五姐妹的長相和身材。

「妾身已經同中野父女說過了,他們都視之為極大的榮幸呢!」紗織信誓旦旦地回應道。

「唔……好吧……還是要跟父親母親通報一聲……」

平手義光最終覺得,收納一些品行和心性都不錯的女孩子,能給閨閣風氣樹立一個上佳的榜樣,也是很不錯的嘛……雖然其中顯然存在妻子的一些陰謀企圖,但這種程度並不令人生厭,反而頗為可愛啊。

這種奇妙的體驗,恐怕老爹都不曾有過吧!

是不是等于某些層面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呢?

石山本願寺出身,名義上是公卿山科家養女的紗織,果然是各種意義上的賢內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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