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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武田終退

此消彼長,興衰往替。既然平手氏那邊賓客晏然春風得意,武田家這里的氣氛自然是冷若冰霜。

雖然很多人言語上還在逞強。

「我想了想,他那車載的粗短炮管,應該不是能反復使用的武具,或是極難裝填,或是所費奢靡,或是既極難裝填又所費奢靡,總而言之,只可出其不意,卻不足為萬世之憑。只要加以了解,我們終究能找到解決辦法……」

「少主所言甚是。除此之外,屬下發覺,那四輪車由人力推行,又難以轉向,行動非常麻煩,在山川阡陌縱橫交錯的地形絕對是很難使用的。日後只要在這一點上多加注意,便不需要過于忌憚了。」

「二位,事實上我剛才與隨軍的鐵炮匠人仔細攀談了了一番,估計平手氏單單為此次合戰的火器制備及彈藥消耗,就花費了十五萬貫以上。再加之糧秣補給的運輸,總計怕是要超過三十萬貫,可謂窮兵黷武,絕無後勁可言。」

「事實上那種一次射出多發的大鐵炮射程非常近,三十步外便全無威力,只能用于白兵搏斗。而另一種可擊中千步外的大筒,大家都知道數量極少,且是徒具聲勢,每次傷不了幾個人,初次見到才令人恐慌罷了。」

「諸君所言甚是。從今以後我等需要更多了解這些近畿人制造出來的玩意兒,經過一定訓練之後,士卒定能克服對巨大響動的恐懼之意,此外在布陣和進退上稍加改善,對付這些東西其實不難,我已經有了不少想法,只需驗證一番……」

……

剛愎自用如武田勝賴,鋒芒畢露如仁科盛信,平易近民如穴山信君,老成持重如內藤昌豐,雄烈勇猛如山縣昌景,謹小慎微如高阪昌信,果毅驍敢如土屋昌次,任狹縱意如大熊朝秀,書卷氣息如原昌胤……十多名家老重臣和一門眾,平素里立場跟腳各不相同,性情習慣亦有差異,總免不了互相爭執吵鬧,但今日卻仿佛親如一家,不分彼此,相互不斷地鼓舞打氣,很有默契地盡力創造一種信心十足的氣氛。

什麼派系之爭,什麼地域之別,什麼門戶之見,什麼嫡庶之分,暫時全部都被拋之腦後。武田家的高層們還是非常清楚輕重緩急的,面臨外界的嚴重威脅,他們沒有再計較雞毛蒜皮的東西。

上一次這麼團結,可能要追溯到十年前,在西上野箕輪城下輸給上州黃斑長野業正。

然而……

任憑家臣們怎麼慷慨激昂,武田信玄卻是听了半天,才仿佛從睡夢中醒來一般,睜開雙眼,緩緩道︰「濱松城已經不可能攻克了,準備撤退吧。」

頓時讓氣氛降到冰點。

眾人各自神傷氣餒,斗志大跌。

自平手軍來到前線,武田軍的好運便結束了,這個事實誰也不能否認。

最開始得到清州城本來是機緣巧合,不在預料當中,所以丟了也就丟了,無傷大雅。

接著三河戰敗,回撤數十里,讓出大片空地,也並不讓人覺得肉疼。

但現在,已被視作煮熟鴨子的濱松城,居然也能飛走了,這就實在難以接受了。

可是,人人都知道,武田信玄說的很對。

平手汎秀一路推進之後,距離城頭已經極為接近了。估計都能拿著南蠻人的「千里鏡」與城內德川家康隔空相望。

那些射程達到千步以上的超級大筒,更是差不多可以直接支援守城了,甲信士兵再怎麼勇猛,也不可能頂著這麼大的壓力,同時對付內外敵人。

更別提那些剛剛歸附不久的駿河、遠江、三河國人眾們。

可惜呀!本來濱松城的德川家康也已經到了極限,再有個三到五天的時間,說不定就足夠把四稜旗插進本丸了!

念及此處,諸將盡皆遺憾至極。

武田勝賴面皮抽搐,仁科盛信捶胸頓足,穴山信君唉聲吇嗟,內藤昌豐垂首自責,山縣昌景咬牙切齒,高阪昌信緘默無言,土屋昌次搖頭苦笑,大熊朝秀仰首連嘆,原昌胤扶額扼腕。

忽然又有一個年輕武士急急忙忙沖入帳中,面色驚惶,口稱急報,定楮一看,乃是「奧近習眾」中的甘利信忠。

見其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樣子,眾人心更涼了,不禁生出十分可怕的猜測。

唯有武田信玄神色絲毫不動,從容坦言道︰「事已至此,倒也不懼有更多壞消息了,就在這里公開講吧!」

那甘利信忠才伏身開口道︰「剛收到情報,前幾天,平手家有數百士卒,通過水路,繞到我軍身後,竄入了甲斐國內。」

「啊?」武田勝賴不由大驚,接著不解︰「區區數百人,到了甲斐又有何用?踟躕歧館的留守兵都遠多于此。」

甘利信忠搖頭道︰「回少主,敵方並未襲擊踟躕歧館,反而徑直往黑川金山而去。」

武田勝賴越發疑惑︰「金山雖然未特意駐兵,但礦人有佩刀自衛之權,也不是數百人能攻破的。」

甘利信忠又搖了搖頭,苦笑道︰「金山無恙,反是平手家的數百人傷亡不淺。只是引發了一些騷動……」

「騷動?」武田勝賴這才明白過來,「難道是……」

「正如您所料。」甘利信忠低下頭道,「具體情況在下也不清楚,只听說,現在礦匠們已經知道了金山產量減少,‘甲州金’鑄造中摻入雜銅的事情,現在他們的情緒十分不穩……」

「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金山產量減少?」

「竟有此事?為何不曾听聞?」

「難道一直連礦匠都瞞著麼?」

在場許多重臣也是第一次听說這回事,當即就坐立不安了。

由不得他們不緊張。

這「甲州金」純度向來極高,以往在市面上是非常有信用的,商家也很樂于接受這個作為貨幣。一旦傳出摻銅的事情,日後所有手持著金幣的甲斐人都要受損。

礦匠是從礦山所產的金幣中,抽成作為報酬的,所以顯然對此格外注意。

武田信玄亦只能表示歉意︰「半年前,黑川金山已經減產,為了維持‘甲州金’的發行,不得不摻入更多雜銅,為保持重量一致,稍許改大了鑄模……事情太忙,一直也忘了告訴你們……」

以他多年積威,眾人就算不滿,此時當然也不敢說什麼,就此過去了。

接著甘利信忠又說︰「那幾百名平手家的士兵,現已折損近半,剩余幸存的化整為零遁入山林,估計是凶多吉少。」

雖然這也無法追回損失,但听到敵人的慘狀大家還是多少感覺出了口氣。

武田信玄立即錯開話題︰「回師已成定居,濱松城不可攻克了。但若平手刑部並不追擊的話,大約尚可保住三河北部,遠江東部,此行猶可謂收益良多,諸君不必失望。源左(內藤昌豐),隼人(原昌胤),你們來安排行軍。讓駿河國眾先行撤回,其次為甲斐譜代及上野、武藏、北信國眾,四郎(武田勝賴)的部署最後行動;藤三郎(甘利信忠)你去通知駿河的馬場部,開拔前進,相機接應大軍班師;四郎兵衛(山縣昌景),你所部休整想必差不多了,三河新降之眾暫歸你指揮;然後……右衛門尉(土屋昌次)在嗎?遠江新降之眾你來負責;另外命令東美濃的秋山分出七百人,南信濃的木曾分出一千人,南下提供支援牽制……」

看到主君依然是淡定自若地調兵遣將,發號施令,眾人神色稍安。

只是,想到「若平手刑部並不追擊的話,大約尚可保住三河北部,遠江東部」的話,武田勝賴插嘴道︰「父上,請問,若是平手刑部追來,該如何是好?」

聞言武田信玄笑了笑︰「各位方才都覺得,平手氏的新玩具,只在特定條件下有用而已。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他的把戲,想必不會再上當。若是他膽敢追擊,就請爾等證明方才所說的話,並非虛言吧!」

「我們甲信人只用刀劍說話,從無虛言!」武田勝賴立即慷慨激昂拍了胸脯。

「甲信」這個說法讓少數人略微皺眉,但總體還是紛紛跟著表態。

武田信玄「嗯」了一聲,下令道︰「中軍本陣會先行撤回甲斐。所以,當我無法指揮時,所有處于遠江、三河、駿河的兵馬,必須服從四郎(武田勝賴)的統一管轄,違背于他的軍令,便等于違背于我!」

「是!」

這種情況下,也沒人能不伏身听命了。

武田勝賴仿佛想起什麼似的,又進言道︰「听說昨日駿河國眾,因為攻城不力,受到內藤大人的斥責……考慮到現在正是用人之際,父親大人不妨姑且寬限……」

「不必問我。」武田信玄揮了揮手,「方才已經說了,我馬上會回到甲斐。在此作戰期間,三河、遠江、駿河的一應事務,你可以自行決定。」

「是!」

武田勝賴叩首領命,他雙目中終于重新燃起斗志。

接著眾將明白了分工,也不拖泥帶水,魚貫而出,趁著天還沒太晚,各自做正事去了。

見狀,武田信玄才舒了口氣,放松心身,伸了個懶腰。

但就是如此簡單的動作,卻只覺得腰間一僵,全身使不上勁,猛的向後仰去,險些癱倒在地。

兩名僕役連忙上前扶住。

武田信玄面色忽紅忽白,調了半天氣息,才勉強站穩雙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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