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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弄巧成拙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當晚,城內深夜得了通報,知道有人劫獄,亦是頗覺驚奇。井伊直虎謹守身份,伊奈忠次另有要務,事情便小西行長身上。

但說那小西行長,于另兩人面前,煞有介事,如臨大敵,匆匆召集兩隊人馬,計六十余人,趕往事發地了。

可一出了二之丸,他倒收斂了焦急之色,仿佛不當回事,慢吞吞迤迤然,不慌不亂整隊列盤,徐徐前進,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悠然去到「犯罪現場」。

此時天已經半亮了。

一路走來,光明浩蕩,直到瞧見熊熊燃燒的火焰,才驟然一愣,不敢輕忽了,趕緊加快腳步。

卻只見到,焚燒殆盡的監獄了。

有兩個關押中的犯人,正在往外面跑,恰好遇到,被當場拿下,明顯不是縱火劫獄的正主。

小西行長見之愈發憂心忡忡,立即遣人四處搜尋。

沒多時,找到失血過多暈倒在街道上的一名友方武士,有士卒認出,此人便是「沒啥本事,寸功未立,又喜歡仗著資歷倚老賣老,讓人厭惡」的鈴木小兵衛,以前在軍中效力,後來出了事,才走關系調動到警視廳工作,負責看守監獄。

出的那事,就是小西行長親自過手的「案件」。然而听了這話,他只覺得瞠目結舌,汗如泉涌,方寸全亂,不知所措,哪有空想旁余的。

又過得少頃片刻,士卒們將那已漸漸小的火勢撲滅,發現幾具燒得半焦的尸體,初步辨認,疑似有幾個是被害的獄卒們,還有幾個看不出來的。

接著鈴木小兵衛被抬到暖處,止了血流,灌了湯水,漸漸復蘇清醒過來。

小西行長連忙張口發問,又不知從何問起,只說出一句蠢話︰「鈴木殿,這是怎麼回事?」

鈴木小兵衛見了面前這張臉便覺得厭惡,但也知道茲事體大,不可含混,皺著眉頭耐住性子,老實答道︰「稟小西殿,我正在院子里值夜,不料遇上兩個化裝成雇工的賊子。估計他們是在味噌湯里下了迷藥,我與部下喝了這湯,紛紛倒在地上……」

「兩個人?化妝成雇工?」小西行長忽然打斷到,「是不是一老一少?」

「是的。」鈴木小兵衛大為訝異,「我還沒說,您就知道了?難道已經查到眉目?」

訝異歸訝異,他倒沒想到「監守自盜」那一層去。

「先不說這個……」小西行長眼珠流轉,岔開話題,「就兩個劫獄的賊子,怎麼搞成這樣,又是死傷,又是放火的?」

「唉,我那兄弟,沒死在戰場居然死在這里……」提到這個,鈴木小兵衛雙眸中頓時淚光閃動,忍不住嘆了一句,才正色回答說︰「先是這兩人,後面又來一批穿夜行衣的黑衣人,兩邊好像不是一路的,相互還打了一通……」

「什麼,兩撥人?」小西行長瞪圓了眼楮,「什麼鬼?快說說詳情!」

「是,是……」鈴木小兵衛一五一十將昨晚發生的事情逐步道出,從中途獨自蘇醒,去崗哨求助,求不到救兵,再到自己借了裝備孤身折返,正好撞見黑衣人行凶,與之搏斗一番,傷敵、斃敵數人。

敘事過程中,對于他自己的智慧與勇力,免不了稍微夸張一點,而隊伍慣常的偷懶睡覺之事,略去不提,只推說是味噌湯里的迷藥導致。

小西行長倒是沒有察覺其中貓膩——或者說察覺了也懶得計較,听罷便皺著眉仔細思索,不再理會。

那鈴木小兵衛本來就因為監獄被劫和老部下慘死而心緒極壞,此刻被冷落了一會兒,未得到回應,覺得自討沒趣受了輕視,更是懊惱,常得罪人的大嘴巴又忍不住張開了︰

「話說那城角的崗哨,有二三十人,只要分給我五六個,便足以將昨夜的黑衣人眾一網打盡。可惜小西殿,您有令在先,讓他們決不能輕動……」

此話一出,周圍空氣頓時凝固起來。

一圈人等盡皆不敢接話,紛紛假裝有事在忙,沒听見說啥。

小西行長被當眾指責,又被打亂了思緒,十分氣惱,開口正欲呵斥,抬頭見了鈴木小兵衛那滿不在乎的臉,忽然想到什麼,卻是收住脾氣,「呵呵」冷笑一聲,不去與他計較,而是轉身朝向士兵們發令︰「你們就地沿著血跡展開搜查,我去城里召集更多人手!那一行黑衣人受了不小的傷,輕易是逃不遠的,咱們務必要捉拿住才是!」

說完回首望了一眼,帶有如同看向死人一樣的輕蔑含義。

鈴木小兵衛不解其意,卻也毫不客氣,怒氣沖沖地反瞪了回去。

……

隨著天色漸漸亮起,城里調集出了足足二百人,在城下街町里四處搜捕查詢,終于順著血跡,從一個廢棄宅子的枯井里,撈出一個臀部中箭的嫌疑人。

自不用說,大刑伺候。

那人看著只是個半大孩子,稚女敕得很,被抽打得不住痛哭流涕,哇哇大叫,嗓子都啞了,卻只是搖頭不肯交待。

于是小西行長找來多羅尾家的「專業人士」接替操作。

然後過了大半個時辰,終于從賊人口里撬出一些情報。

那人承認了他是「透波里」的下忍,為武田家辦事。但身為下忍,能接觸的情報不多,只知道是奉了某位上忍的命令,去救他失手被擒的兒子——便是那個化名「佐野新一」的年輕人,一路是從駿河登船,輾轉瀨戶內海,前天下午才到和泉的,其余事項一概不知。

小西行長大驚失色,趕緊命心月復送密信到平手汎秀那里,又與伊奈忠次、井伊直虎分享此事,接著馬不停蹄到「警視廳」找服部春安商量。

听了分說,服部春安疑惑道︰「岸和田城的城下町中,居住軍民三千,來往客商行人多時四五千,少時一二千,有一兩個隱姓埋名潛伏起來的卻也正常,要說十多人的隊伍避過我的耳目上岸,決計不可能。最近五日之內,從港口登錄的大型商隊,只有三家,但情況都與你說的不符……」

雖然沒听到好消息,小西行長猶不死心,要了那三個客商隊的信息,到宿屋一一盤查,無奈地發現,果然都沒有作案條件。

再回來又把唯一的俘虜拷問一番,要求說出詳細流程,可那半大小子不停哭爹喊娘,竟說自己一路都被吩咐呆在船艙深處不讓出來,上了岸又被嚴令呆在房間不讓走動,根本不知具體行動路線。

一時無計可施,只得復又回到第一現場,地毯式的檢索。

終于有人發現,除了那個中箭的小孩兒,還有另一條淡一些的血跡。

可那血跡,只延伸了不到二百步,就淡到完全不可見了。

隱約判斷,對方逃亡的方向可能是碼頭港口,到底究竟是不是,誰也不敢打包票攬這個責任。

小西行長頓時頭大了。

倘若對方確實是從港口船上來的,卻又不是服部春安所說的大型商隊,那只有三種可能性——

其一,這群賊子,是化整為零,分散潛入的。但這與俘虜的供詞不符。

其二,他們在岸和田城邊上有據點,並非從遠方突襲而來,這亦與供詞對不上。

那麼剩下唯一可能性,劫獄的黑衣人,恐怕不是偽裝成商隊,坐商船而來,反而是混在平手家的軍船當中登岸的!

這就不是簡單的劫獄事件了!

而是十分嚴重的,涉及敵國忍者的政治事件!

劫走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倒不是什麼大事——雖然現在看來,那人其實身份挺大的,只是咱們沒查清楚……

真正可怕的是,潛伏在自家軍船上的十多個忍者,可能造成的更多破壞。

小西行長思來想去,覺得後果實在嚴重,又找了伊奈忠次、井伊直虎、服部春安等人,開了緊急會議,說必須搜查軍船,找出可疑人士。

話音落地,伊奈忠次大為愕然,一拍大腿︰「此話卻不早說!兩刻鐘前,我剛剛簽了字,令一支船隊按約定運送物資到尾張,提前建造兵站……算算時間現在可能已經開動,萬一賊子在那船隊上……」

舉座皆驚,倒是井伊直虎這名婦人最為果決,立刻喊出「火速追回!不可耽誤!」

「我這就去!」

小西行長哪里坐得住,連蹦帶跳就起身。

「我也隨你!」

服部春安亦一躍而起。

他十多年前斷了支胳膊,早不能與人動手了,但通過不斷努力練習,日常活動倒是同以往一樣矯健。

兩人並肩,疾馳而去。

忽而服部春安輕聲問道︰「我听說,劫獄的人,竟然有兩波?這是怎麼回事?而且听上去,前面那一老一少,兩個劫獄的人,倒似乎並非敵人,反而像是……故意做戲一般。」

小西行長被人道破秘密,頓時沮喪不已。

換了別人提這個問題,他惱羞成怒之下指不定要怎麼做,但面對服部春安,卻是不敢發火,只能哭喪著臉懇求道︰「求您看破不說破吧!其實是主公有個指示傳下來,我擅自做主,加了點醋添了點油,可不曾想,竟是弄巧成拙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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