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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人事變動

自從三年前那次亂糟糟的茶會之後,織田信長似乎就開始學會了這個奢靡的愛好,每次新年,都會把手下的人召集到清洲城里來舉行宴會。

隨著實力的大幅發展,比起當年,這次的人物增加到三倍以上。家臣名單上足夠資格列席的人,加上一門眾和附屬的各家豪族勢力,總計接近了四百人,再加上家屬和隨從,足有一兩千人,連尾張之內最寬敞的清洲城,似乎都顯得不夠用了。

「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要建築新城了吧?」

汎秀仔細回憶了一下對于這段歷史的記憶,不過收獲卻並不大,索性搖了搖頭,徑直向城門走去。

松井友閑對禮佛的興趣更大,河田長親突然染上小恙,所以這次汎秀干脆帶上平手季胤和淺野長吉這兩個小子來見見世面。

由于年末繁忙之谷這三人還尚未搬遷到沓掛城附近,這才是雙方確定新關系之後的第一次會面。

「監物殿!」

「監物大人!」

……

新的稱呼,也已經漸漸習慣了,汎秀點點頭,微微欠身以示回禮。

最年輕的市川大介也有三十五歲年紀,而平田三位更是過了四十,發須已然有了零星的灰白色。按年齡和輩分來講,這三個都是上一代的人物,所以汎秀也顯出了一點恭謹。當年平手政秀延請他們向信長教授各種武技的時候,汎秀還只是不滿五歲的幼童,而今卻成為了上官,滄海桑田,恐怕也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

根據各方面的了解以及推測,這幾人都是擅長本職,但缺乏眼光和決斷的人,所以會在織田家的快速發展中逐步掉隊。不過在備隊中做一個統領百十人的隊長,應該還是夠格的。

「三位前輩不必多禮。」

汎秀微笑道。

「我只是暫時擔任代官而已,與各位仍是同屬一級的家臣。」

雖然如此說著,但也是理所當然地接受了拜見。又見過了他們的家人,稍稍寒暄幾句,才一起向城內走去。三人的兒子都尚未成年,自然也沒有獨立出去。

幾年前參加茶會的時候,見了誰都要上前去施禮,頗有些不耐煩。今天卻見識到了另外一種麻煩,剛剛通過大手橋,半只腳踏入正門,就有一群年輕的武士湊到面前。

「您終于到了啊!」

「不知婚禮實在何時呢?在下就提前恭喜了。」

「是啊,到時候還希望能討一杯酒水。」

……

一眼望去,似乎都是當時在清洲城擔任侍衛的同僚們,再仔細分辨,似乎有不少是佐佐成政擔任番頭時的小隊成員,可以算是舊部。雖然佐佐本人不會承認,但是派系卻是的確存在的。

以前汎秀月兌穎而出,余者多有嫉妒,如今身份漸漸懸殊,反而又只剩下攀附的心思了。

「監物大人!」

又有人過來搭訕了。

粗獷至略有些恐怖的面容,特點十足,倒是難以忘記。

「是九鬼殿啊……近日可好?」

織田家以少勝多,擊潰了駿河今川,這令九鬼家內對依附織田的決定再無質疑之聲,而九鬼嘉隆的威望自然也得到了提升。

「托您的福分,最近的形勢已經好轉了不少。」

九鬼恭敬地彎腰立在汎秀身旁,諂笑道︰「听說了您最近的事跡,鄙人實在是佩服不已,只盼望早日瞻仰,學到一兩分功夫……」

「那我就多謝九鬼殿謬贊了。」

汎秀輕輕一笑,淡然答道。

從這份態度來看,九鬼家的形勢應該很不好,很可能是急需外援,否則何必如此卑微?

也許應該幫他想一點辦法。

九鬼奉承了幾句,看了看周圍的反應,很知趣離去,並且表示不日將會拜訪平手家。

尾張人多是豪邁不知禮儀之輩,交談之中,不免放聲大笑,卻不期然引來了一聲呵斥。

「本丸之內不得喧嘩!」

是個年輕人的聲音。

汎秀轉過身,見到一個穿著紅衣的武士,十四五歲年紀,看服飾似乎並非下級的足輕而當是武家子弟,只是相貌卻全無印象,或許是某個不知名家族新晉而來的吧。

「平手監物大人?」

那個紅衣人卻突然神色一變,上前幾步,躬身道︰

「職責所在,實在請您見諒。」

「噢……」汎秀揮揮手,沒有放在心上,「這種場合也的確是不宜喧嘩,各位還是先找準自己的座位吧!」

「多謝監物大人。」那紅衣武士又是一禮,「您的位置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

汎秀點點頭,微笑著向眾人告辭,那群年輕人不免有些失望,不過倒也不敢造次。

跟著這個紅衣武士來到了最前方,座位是與一列重臣排在一起,不過幾乎是最後的位置,上手是美濃人森可成。

「在下還有旁騖,少陪了。」

紅衣武士道了一聲,立即就告辭出去。

連自我介紹也省掉了,看上去倒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未必適合接待和維持場務的事情啊!汎秀沒有多想,只是向身邊的森可成打了聲招呼,對方卻是盯著那個離去的紅衣人看了幾眼。

「這就是林佐渡新招收婿養子,據說是要繼承家業呢!」

林秀貞的婿養子?

「那倒是值得一提的人啊!」

汎秀應了一聲。

早就听說林秀貞的嫡子體弱多病有早夭之相,不過他看中的這個人,倒顯得不怎麼樣啊。

「他叫做林新次郎通政。」

林通政?似乎沒什麼印象。

「看來今天是佐渡想要讓他出來讓大家見見啊!」

汎秀順口猜測到。

「監物可是猜錯了。」森可成搖搖頭,「是主公欽點他出席的,看來是寄予厚望了——您覺得這個年輕人怎麼樣?」

這種問題……

坐在這里同三十多歲的家伙一道評論一個十四五歲的青年,然而我本人還不到二十歲吧!

「似乎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森殿是怎麼看的呢?」

汎秀小心地回了一句。印象中森可成是個沒什麼野心而且話不多的人,今天卻有些反常,不知是何原因。

「他可是很擅長槍術啊!」

森可成眼中顯出明顯的贊許之色。

能讓這個猛將評價說擅長槍術,大概是真的不錯了。不過對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呢?

汎秀越發不解,不過面上卻連連點頭,表現出贊同的樣子。

「既然‘攻之三左’(森可成的外號)都這麼說了,肯定是不會有錯的。」

後者聞言大樂。

「這個新次郎與賤內還有些親戚關系,槍術也有大半是出自我的傳授……日後還請平手殿加以照顧了。」

汎秀恍然。

原來林秀貞收的婿養子還有這份乾坤。

林氏作為首席家老頗有權勢,但面對柴田與佐久間同氣連枝卻也沒有優勢,如果把森可成拉攏過去,形勢自然又會再度逆轉了。

……

「甚左倒是來得早啊!」

一個粗豪的中年男音響在身後,接著背上被重重拍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是柴田勝家來了。

「柴田大人啊。」

「幾年前你這小子還是在門口邊上,現在就已經跟我同一列了啊!」

「那還要多謝柴田大人的提攜。」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缺人還是武器只要跟我說一聲就是了,面對三河的前線明年肯定是麻煩不小!」

「實在感激不盡,不過暫時還不用勞煩。」

雖然不需要客氣,但是日後之事尚不明朗,欠下太多人情終究是麻煩事情。

「也好,憑借你甚左的確不需要別人擔心,這倒是我這老頭子多事了啊。」

柴田爽朗一笑,抬頭四望,聲音突然又戛然而止。

「是主公和夫人出來了!」

有人低聲呼喚,于是會場頓時安靜下來。

汎秀轉身坐下,余光掃及,卻見柴田似乎是呆滯了一瞬間。

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嗎?

順著目光看過去,不過是織田信長帶著幾個家眷而已,並沒有什麼新面孔啊!

正要忘掉此節,卻听見身邊響起了一聲分辨不出來源的低沉自語聲。

「那就是市公主吧……」

下意識地仔細看過去,濃姬右手邊的確是牽著一個含苞待放的少女,面容似曾相識,應該就是那個喜歡把自己打扮成姬武士的少女。

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不過儀態卻十分自如,甚至還頗好奇地左顧右盼。反倒是比她大兩歲的織田犬,緊緊攢住濃姬的胳膊,小心翼翼地低頭挪步。

如此也難怪織田家的人,會對前者異常寵愛了。

或許是受了心理暗示的作用,遠遠看去,阿市的容貌,似乎的確是要比其他幾個人更勝一分。然而此人在歷史上的行徑過于驚悚,實在難以讓人生出親近的心思。

反倒是那個怯懦的女孩子,還更讓人有保護**一點。

不過其他人恐怕不會贊同這樣的看法。

比如……

汎秀側首瞟了一眼,柴田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貌。

這就是傳說中的孽緣啊……——

分割線——

「終于結束了啊!」

織田信長和濃姬剛剛離席,就有人大叫出聲來。不過听聲音倒並不是以前經常會這麼做的池田恆興或者前田利家。

有家主和重臣參加的宴會,氣氛自然不會太活躍,再加上信長不喜黃湯,酒水供應極少,那些年輕人自然是壓抑得很。

平手汎秀淡淡地笑著,與眾人逐一告別,完全看不出絲毫的不悅。這幅儀態整個大廳里只有丹羽長秀可比,連林秀貞都會偶爾露出一絲不耐。

現在倒是不會有人過來大呼小叫地過來邀請汎秀喝酒了。池田恆興已經越來越接近一個政客,前田自知身份根本沒有往這里靠,佐佐則是明顯還不適應新的高度。

正要出門,卻有個小姓從後面跑出來,說家主和夫人請「平手監物」進去。

這一次,倒是沒有收到什麼艷羨或者嫉妒的眼神了。

跟著那個小姓往里走,路線已經有些熟了。

進了一間偏殿,只見濃姬獨自一人坐在中間,織田犬紅著臉偎在她身側,並不見信長,反倒是沒什麼關系的阿市提著一柄小太刀立在一旁。

「夫人……」

「殿下有些不適,已經休息了,平手殿請不要介意。」

「豈敢!」

不知為何,在這位夫人面前,總是下意識地覺得十分安心平靜,言行也不自覺稍微隨意了一點。

「這次也沒有忘記給阿犬帶禮物過來吧?」

「是。」

汎秀從帶過來的包袱中,取出一卷掛軸。

「這是我臨摹的唐國山水畫。」

「噢,那還真是有心了!」

濃姬接過畫軸,解開了系帶,草草看了一眼,就塞到織田犬的手里。

「我並不懂畫,不過阿犬卻很喜歡這些東西呢!」

「哈……」

汎秀象征性地笑了笑,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多謝大人了。」

織田犬雙手把畫軸抱在胸口,低垂著腦袋,道謝的聲音幾乎听不見。

「送的東西不是梳妝就是書畫,平手大人,您還算得是一員勇將嗎?」

這個有些陌生的聲音……

汎秀微微側首,卻見阿市滿臉不甘心地盯向自己這邊。而濃姬一臉微笑地看著,好像沒有阻止的想法。

「那依照您的意思?」

「當然是鐵炮和刀劍這些東西啦!如果是親手取得的戰利品就更好了!」阿市的眼楮里冒出星星,「武士在櫻花樹下,把奮戰的證明獻給少女……」

汎秀只好苦笑不語。

「好了阿市。」濃姬忍著笑把阿市攬到身邊,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交代你的事情,還沒有去辦呢!」

阿市不情願地撅了撅嘴,回頭瞟了汎秀一眼,小跑著出了門。

「源五郎,給我出來……」

走廊上響起清脆的女聲。

以正統武家的標準看,實在是缺乏教養,但尾張人上至織田信長下至販夫走卒卻對此十分喜聞樂見,把她視作尾張的珍寶。

「平手大人,您的幼妹阿清已經十二歲了吧!」

濃姬突然開口了。

阿清?

那是平手政秀的繼室所生的女兒,在政秀自盡之時還不到三歲,汎秀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十年前那個剛會爬的嬰孩上。政秀過世以後,那個繼室就帶著唯一的女兒居住在寺廟里,十年來逢年過節汎秀會去探望,雖然說是血親,但交情並不太深。

「源五郎已經元服了,殿下想要讓他娶阿清,平手大人以為如何呢?」

源五郎是誰?

汎秀思索良久,才反應過來那是說的信長的弟弟織田長益。

要與平手家結親啊,不過似乎不應該問我吧?

「家兄得知此事定然是受寵若驚。」

汎秀隱晦地回了一句。

濃姬顯示出為難的神色。

「可是很多人都希望讓你來擔任女方的親眷。」

這就等于是變相剝奪平手久秀的身為平手一族之長的地位。

不過現在汎秀的實力,已經凌駕于本家嫡系之上,已經可以另外算作一支新家族了。

難道是這一層意思?

這樣倒是說得通了。

PS︰貌似又忍不住寫多了,這一部分本來只打算兩千字的,唉……(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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