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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領主的生活

新年過後,就要回到領地,整理防務,訓練農兵,接下來是春耕,春耕結束之後還有可能發生的合戰——總而言之,作為領主的事務,是十分繁忙的。

清州城公布了最新一期的馬徊眾名單,平手汎秀被排除在外,官方的說法是重傷之後需要靜養不適合擔任親衛,而私下信長則吩咐他安心打理領內,同時做好檢地和「樂市」的準備。

由于以前的知行太少,本人又長在清州,故並不曾真正打理過,此次的經歷,可算是第一次。

于是領著自己微型的家臣團回到了新增的四十町土地上。汎秀並沒有做過奉行的工作,服部兄弟更不用提,只能依賴增田長盛的幫助,然而汎秀心下已有芥蒂,對他已非十分的信任,許多事情,親力親為才能放心。

增田長盛到此地不過一年的時間,甚至名分上還是汎秀的與力而非久秀的家臣,居然能夠得到後者的信任,參與到最機密的交談之中,足見此人的才能,遠不只在內政上面。

最新的狀紙上,所錄入的俸祿是「二百六十四貫文」,換算下去,年產是八百石出頭,需要負擔的兵役是足輕四十二人——不過信長一向不太重視法度,即使合戰時的領兵略有偏差,也不會受到斥責。一般戰時超過五十的備隊,就會任命為足輕大將自領一隊,如今距此已經只有一步之遙。

汎秀原有的知行是海部郡內的六町四反,與其他親侍一樣是五十貫。如今有了新的領地,原來的知行就作為服部兄弟的封賞,三十貫劃在小平太名下,另外二十貫封給小藤太。服部兄弟流離數年終于成為領有田產的武士,自然是異常興奮。當日就去了自己的領地。

時值初春,領內暫時不會有糧食的收入,各種支出卻都是不能省去的。汎秀身邊已經沒有多少可用的款項,反而向同僚欠下了一百三十貫。若找不到籌款的途徑,就只能找商人借貸,或者求助于信長了。

確認了領民的名冊,又在村中環視了一遍。村**計領民五十余戶,三百人口,十五到四十之間的壯年男子多達七八十人,勞役相當充足。

整個村子是一塊四方形,三面都是平原,東邊則是長良川的支流桑原川,隔著河不遠就是平手家的志賀城。

桑原川是一條只有三四丈寬的小河,雖然可以捕些魚蝦當時並不能以此為業,河畔還有幾十顆大樹,也算在汎秀治下,可以砍伐以作為木材。

林秀貞治理此地的時候,建築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土城,不過廢棄多時,年久失修,一些牆壁已經塌陷或者折斷,只有作為地基的土垣還算完整。土垣高出周圍地面六七尺,平原之上十分醒目。

增田長盛對汎秀談起需要的花費。

「目前的田產大約是八百石,但西面還有一些廢棄的土地,如果建造一道水渠,就能開墾為水田……」

水渠?一道水渠起碼需要幾百貫的支出啊。

汎秀皺了皺眉︰「尾張已經安寧了許久,並沒有多少流民,即使開墾土地,也無人耕種,暫且先閑置吧。」

「原先的土城,已經不能使用。若要新建一座城塞的話,花費大概是三百到四百……」

「此地身在境內遠離敵境,何須築城?」

「殿下高見……然而……」

「牆壁雖然有些損傷,但土垣尚在,只需發動領民,略加修補即可。」汎秀略加思索,「木材就從河邊就地砍伐,再征召民夫四十人,應征者可以免去今年的兵役。」

這樣就能省去采購木材和征調民夫的費用了。汎秀如此想著,卻沒有在增田長盛面前說出來。

「那今年的兵役……」

「今年本家並不會有大的戰事,所以無需擔心。」

「是……」增田突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按住胸口調整了一下呼吸,「城砦建成之後,是否還需要購入一些甲冑和弓矢呢?」

甲冑和弓矢?汎秀突然想到了上次遇到的玉越屋,隨即心里立即產出一個大致的計劃框架。

「我還有相熟的具足商人,此事就無需你費心了。」

「最後就是軍糧的問題……」

「既然今年並無戰事,那麼也無需貯存太多糧食,先購入五十石吧。」

五十石的糧食,在土地肥沃水域豐富的尾張,費用不會超過二十貫。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的汎秀,連二十貫的資金也是拿不出的。

「然而……」增田臉色有些尷尬,「若不采購糧食的話,今日就要斷炊了……」

「噢?」汎秀抬眼,「那你這一年以來都是……」

「……食住都是在志賀城中。」

是這樣啊……汎秀突然無端生出幾分火氣,卻只微微一笑。

「那麼你就暫時在那里寄居幾日吧。」

「還是先以修繕城砦為主,不用急著采購糧食。」汎秀如此結束了談話。

于是增田從進門到出門,只接到了幾條新的命令,卻沒有從汎秀手里取得一個子兒。

汎秀則騎馬離開。

玉越千十郎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而且听他的語氣,與平手政秀的交往似乎相當不錯。這樣的交情,按理說還不夠實施自己的計劃,不過這卻是唯一能算熟悉的商人了。

打定了主意,于是趨身駛向三河。

秀江馬太過顯眼的問題依然存在,只是這次已經不方便回平手家借馬了。汎秀繞了個彎子,到佐佐家的比良城找成政借了匹不起眼的戰馬,而後上路。

上次前去已經是一年之前,路線已經不甚記得清楚,在岡崎城東來往尋覓了一陣,才找到具體的位置。

站在門口,眼前所見,具足屋的生意似乎稍微興旺了些,大門顯然是翻新整理過的,門口足跡零亂,還有不少馬蹄的印記。

剛走進門里,就有個年輕人迎上來,面孔似曾相識,應該是玉越三十郎。

「大人您要看些什麼呢……平手大人?」

三十郎立即認出了汎秀,如此的記憶,真可謂過目不忘,果然是具備商人的素質。

隨即走近過來,壓低了聲音。

「大人在稻生的武名,即使在三河也有所耳聞。以您今日的身份,獨身前來,恐怕不妥吧……」

汎秀微微一笑。

「一年不見,三十郎卻已學會了恭維的本事啊。」

三十郎弓著身子,引汎秀進門。

「千十郎先生不在嗎?」

「家父身體不適,正在後院休息。」

「身體不適?」

「是啊,家父畢竟已經是知天命之年的年紀,已經許久不來具足屋了……合子看到大人前來,一定也很高興吧!」

「合子……還未出閣麼?」汎秀腦中立即浮現出一個清秀的少女容顏。

「三河境內十分混亂,又沒有什麼熟人,真是愧對姑父大人了。」三十郎口中的姑父,自然是合子的父親。

坐定之後,合子出來獻了茶。

汎秀飲了一口茶水,沉思了一會兒,決定直入正題。

按照所見的情況,現在玉越屋的真正主人已經是三十郎了。

「不知道玉越屋最近的生意如何呢?」

「雖然還比不上父親當年,但總算可以聊以度日了。」三十郎說得十分謙虛。

「只是聊以度日而已?店面的大門,可是剛剛翻新過的啊。」

「這……大人真是目火如炬啊……」三十郎有些尷尬地笑笑。

「尾張今年已經平定了下來,三十郎想必也知道了吧?」

「大人的意思是……」

「三十郎也可以考慮遷回尾張啊。」

「的確是有這方面的準備,屆時就要靠大人照顧了!」

「如果要遷回尾張的話,我倒是可以略盡微薄之力……」

「那真是不勝榮幸!」三十郎拜倒在地。

如果是一年前的汎秀這麼說的話,听著大概只會當作一個笑話。然而現在,借著討取林通具的名聲,旁人只會覺得他定然是信長身邊說得上話的近臣。

「只是具足的話,終究只是小道……三十郎是否有心經營土倉的生意呢?」汎秀淡淡地說道。

所謂的土倉商人,是一種兼具銀行和典當行功能的行業。商人以貸款獲利,進而建成堅固的據點,是為「土倉」,這種建築除了經商之外,還可以起到軍事作用,形成自己的勢力,故而土倉商往往是當地的特權座商人,有人甚至可以與大名平等相交。

是以此言一出,三十郎不免大驚。

「承蒙大人吉言!只是……」

「土倉除了放貸之外,最重要的營生就是辨認武士送來典當的物品,其中又以武具為最多,這方面,三十郎你可是最擅長的啊!」

「這個……請容小人再考慮……」

听見汎秀的語氣並非玩笑,三十郎也正色回應。

「玉越屋的家產,在尾張或許算不上一流,然而……」汎秀抬眼,「若是有上總大人(信長)襄助呢?」

「上總大人?」三十郎又是目瞪口呆。

「是啊,最近尾張的大商戶,做了一些逾越禮數的事情,所以上總大人,才讓我尋找一些新的商人座……」

三十郎伏子,沉默不語。

汎秀也不催他,只等在原地。

良久,三十郎終于抬頭。

「承蒙大人照顧,在下願向平手大人獻上金二百貫,具足十副!上總大人則另有進項……」

很上道嘛……汎秀心下一松,也不故作推辭。以雙方目前的關系來看,這個程度的合作也已經是極限了。

「上總大人最近正在欣賞茶道,若是有上好的茶碗作為禮物,則事必然可成。」

三十郎對著汎秀笑了笑,卻是答非所問︰

「在下這就命人去準備禮物!」

「噢?」汎秀微詫,難道不是應該「交易」達成之後再獻上「賄款」嗎?三十郎的意思是說,即使事不可為,禮物也照常送上?

「為商之道,若是看到穩當的機會才去投資,那麼一定只是最平庸的商人。」三十郎如此解釋道。

是這樣啊!汎秀點了點頭。

看來玉越三十郎經商的本事,的確是遠遠勝過其父的。也難怪能在僅僅一年的時間里,經營得如此出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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