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外域異族真是些廢物!」
「說好幫我牽制帝辛,結果這才過了多久啊,不但把聞仲和他那五萬大軍放了回來,還有臉來向我求救!?」
「在最危機的時候,本侯都還硬撐著沒有向你們借糧呢!」
砰的一聲,一張薄薄的錦書被人大力的拍在了書案上。
西岐城,西伯侯府邸正廳內。
身著華衣玉冠,腰配龍鄂寶劍,須發微白,卻絲毫不減自身威嚴的姬昌,看著那張被他拍在書案上,把筆架都震倒了的水藍色錦書,樣子真可謂是怒火中燒。
看的那位此時正立在正廳內,穿戴異域服飾和深海珠寶,千嬌百媚的海族來使低著頭,不免有些尷尬。
顯然,剛才那字字珠璣的怒吼聲就是從姬昌的口中發出。
只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被逼急了呢,還是故意如此……
沒有給海族美人多想的時間。
隨著姬昌怒吼的結束,海族美人身前一個身穿淺藍色貼身鏤花短衣,內里穿著一件白色內襯,容貌上和姬昌有幾分相似,只是略顯年輕,皮膚也更加白皙的中年人,拱手對著發泄了一番,略帶氣喘的姬昌恭聲開口了。
听那話語,似是在關心姬昌的身體,又似乎是在為身後那位美麗的海族來使求情。
「侯爺還請息怒,此時前線戰事焦灼,殷商又再起大軍,眼看就要壓境,您若是氣壞了身子,後果不堪設想啊!」
「……」
閉上眼,花費幾秒的功夫平息著自己的呼吸,似乎也順帶平息了自己的憤怒。
沒多久就重新睜開雙眼的姬昌,一甩衣袖,坐回了書案後的椅子上。
「這些本侯自然曉得,本侯也還沒老到動動怒就垮了!」
听到這話,藍衣男子趕忙告罪。
而姬昌則是擺擺手,視線越過藍衣男子,看向在他身後那個正微微低頭的美麗女人。
就像是這個毛病在他身上根本就不存在一樣,向她冷冷的問道:「說吧,你們想借多少兵馬?」
听到姬昌的話語,這海族美人終于抬起了頭,劉海升起,長長睫毛下,靈動難言的海藍色雙眸,似乎蘊含著絲絲難言的哀傷。
她藍色的薄唇微啟:「偉大的周王啊,我們並非想要借兵,我們的敵人非常龐大,我們根本已經無法獲得勝利,我們只是想要祈求您收留戰敗的我們,讓我們在這片偉大的大陸上有一處棲息之地。」
說著,她那柔弱無骨的挺直身體,對著坐在書案後,面露驚訝的姬昌深深一躬。
那恭順的態度,讓心中把她們當成垃圾桶,想要趁機把那些不能信任還耗費糧食的殷商降卒掃到她們那里去,順便換點糧食救急的姬昌多少也有些尷尬。
「岐山話說的不錯。」
「多謝周王夸獎。」
……
一番相比之前來說和睦很多的寒暄和交流之後。
作為海族來使的那位海族美人,在姬昌「此等大事豈能輕定?」的話語下,即便心中想要快點得到結果,也只能暫且被帶到侯府中的客房去休息。
而這下,因為海族來使不能透露給外人的隱秘性,被撤下侍從的侯府正廳中,就只剩下了姬昌和那看似為了海族來使求情的藍衣人。
沒了外人在場,姬昌也沒必要保持自己的那份威嚴了,他靠在椅背上,抬手緩緩揉捏著額頭。
「東海龍宮,為什麼突然就開始動起來了?
既然不願意讓那些海外異族進入東海,那他們最開始為什麼要對海外異族駕馭海外蠻夷進入東海一事無動于衷?」
「……實在是讓人想不通,想不透啊∼」
他嘆了口氣,放下手,將目光放在那一直對他恭恭敬敬的藍衣中年臉上。
「麟,你覺得我應該答應她們的請求嗎?」
被稱為麟的藍衣男子搖了搖頭,拱手一拜:「侯爺,此等大事屬下不敢胡言,您還是發、考兩位少主一同商議吧。」
「考兒麼……」
自語著,回想著自己那個為了把自己救出牢獄,差點落下個終身殘疾的長子。
以前因為用八卦、龜甲等演命之術預測出二子姬發是天命之人,而將他無視了太久太久的姬昌,此時有些啞然。
最終,沉默了一會兒的他拿起書案上那張水藍色的柔滑錦書,對那藍衣男子說道:「把這個送去給發兒吧,本就是他定下的交情,就由他自己去判斷該怎麼做。」
「考兒自從回到西岐後就一直放浪形骸,這種小事還是不要去煩他了……」
說完,姬發就像又老了幾歲一樣,閉上了眼楮。
藍衣中年識趣的沒有再多言,只是上前從姬昌手中接過那張寫滿了荒文的水藍色錦書,然後默默退出了侯府正廳。
只留下姬昌一個人坐在廳中,心里怎麼都不是個滋味。
放浪形骸?
在聰明人眼里這還真是個笑話。
……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西岐城內,一座最近幾年才奢侈起來的豪華府邸之中。
變黃的竹葉隨風沙沙的響著,卻並沒有像其他種類的樹葉那樣被風吹下。
坐在院內與石桌搭配的石墩上,看著那片竹林在秋日中的風光,和那頭在竹林中玩耍,憨態可掬、黑白兩色分明的食鐵獸。
身上竟是像個暴發戶般,瓖金戴玉、珠寶隨身,似乎不讓人看出自己的富貴和奢侈就不甘心一樣的伯邑考,輕輕開口了。
「你來了。」
「嗯。」在他身後,那紅木過道的陰影處,傳出了冰冷的應達聲。
不過,伯邑考沒有在意那聲音主人的冰冷的和不敬,只是拿起石桌上微燙的茶水,茗了一口,平淡的再問道:「之前有客人進侯府了,對吧。」
「嗯。」
「是個重要但又不能見人的客人。」
「嗯。」
「麟兄被我父侯派出城去了,對吧。」
「嗯。」
「……」伯邑考沉默了下來。
等了一會,那個過道的陰影中第一次傳來了「嗯」之外的話語。
「不再猜測一下了嗎,我帶回來的情報。」
「沒必要了」伯邑考一口飲盡手中那杯熱茶,只感覺自己微涼的身體變得暖暖的。他放下茶杯,搖了搖頭。
「我在為發弟名正言順的成為繼承人而努力,父侯不會對我下手,如此,知道多些對我來說沒什麼用。」
陰影中的那人似乎在詫異。
「你就真的甘心?」
抬起頭,伯邑考的目光越過院牆,看向了遠方的天空。
「不甘心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