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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招待完幫忙搬運石料的村民,李紅兵沒有跟上次修水渠一樣,開出300元一天的工錢,因為上次發工錢在村里鬧的沸沸揚揚,還被李懷忠說教了一頓。

在林區,一天工價也就在30到60之間,給太多反而會擾亂行情,以後草溝村村民出去干活,張口問主人家要300,說出去不笑死人,最後丟的還是草溝村臉面,以後誰還敢請村里人干工。

李紅兵有個優點,善于接受批評。

回頭想想,估計那會自己在村民眼里,就是一個冤大頭。

這回建房,就把工錢重新定了一下,高于林區工價水平,也不能高太多。

小工80一天,大工150一天。

當然,李紅兵單獨跟大奎他們幾個說好了,除去工錢,另外再給150塊的辛苦費,這樣做既穩了行情,也得了人心。

夜幕籠罩草溝村,一盤圓月從雲隙中閃出,草甸上彌漫起朦朧月光,像是升起來一片澹澹銀霧。

蟲鳴鳥叫聲比白天更響亮,回繞在耳邊宛如一首大自然的交響樂。

李紅兵躺在老橡樹下搖椅里,懷里趴著慵散的公主,垂下尾巴左右輕甩,惹得蜜狗崽們追著尾巴打鬧。

愁啊!

好好的,答應當什麼老師。

上課干什麼?

做廣播體操,跳繩、賽跑還是其他體育運動?

瞎子和傻娃扛著工具走進院子,剛剛去草甸上給羊仔、豬仔蓋了間牲口棚,反正不能按太爺說的往草甸一丟就不管了,既然帶回家,那就得好好養。

太爺懶,自己可不能懶!

李紅兵眯起眼楮,望向瞎子,「牲口棚蓋好了?」

「蓋好了,就在草坡邊上,明兒再修整,搭個圍欄。」瞎子板著臉,放下鐵鍬。

「黑角呢?沒回來?」

「沒,看樣子打算在草棚過夜。」

呸!

渣羊!

自己媳婦都懷孩子了,還要出去勾搭新羊。

李紅兵暗暗鄙視一番。

可這事還真能不能怪黑角,一次出現上百頭母羊,誰看了誰不迷湖。

別說是羊了。

就是人也一樣,在你面前一百多位各色美女,還是予取予求那種,那個男人看了不迷湖,不心動。

更何況是黑角這個有異性沒羊性的渣羊。

「瞎子,問你個事情,你上小學的時候體育課一般干什麼?」

瞎子愣住。

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我和傻娃都沒上過學。」

李紅兵語頓,暗暗責備自己嘴欠,沒事提這個干嘛,戳人家心口窩。

正巧山杏捧著簸箕從廚房走出來,簸箕里裝著玉米,黃豆,蠶豆之類的粗糧,這是給黑風和小紅準備的飼料,馬不能光吃草,還要喂精料,要不然會掉勁。

李紅兵把問題拋向山杏。

山杏歪著腦袋,一副小題大做的表情,「想那麼多干什麼,有啥就教啥,我們小時候上體育課不也是瞎玩,只要不出事就行。」

對啊!

自己真是往牛角尖里鑽。

李紅兵一拍手,想到讓人頭疼的問題竟然讓山杏解決了。

揪住公主脖頸子,往邊上一丟,走到山杏身旁,「晚上留門,檢查身體。」

山杏俏臉一紅,默默低頭點了一下。

冷不丁的,安娜不知從那跑出來,睜大清澈的眼楮,好奇的喊道。

「趴趴,檢查身體,我也要檢查身體。」

嚶!

本就臉皮淺的山杏頓時臉紅的都能滴水,送了某人一記勾魂白眼,捧著簸箕扭身走向牲口棚。

望著山杏妖嬈的身段,李紅兵腦海中浮起一個念頭。

果子快熟了。

「趴趴,我也要檢查身體。」安娜見爸爸不回話,生氣的抱腿搖晃。

李紅兵虎著臉,低頭看著女兒。

「好,等會檢查身體,我們先檢查作業,來把aoeywu拼音背一遍。」

听到要背拼音,安娜馬上松開李紅兵,做個鬼臉,向院子外面跑出,「不要,我去找二黑,壞趴趴!」

小丫頭,敢跟爹耍心眼。

不知道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

李紅兵背著手,在院子里閑逛起來,看看菜園茂盛水靈的蔬菜,看看果園碩果累累的果樹,看看池塘里活力十足的魚兒。

這才叫享受生活

清晨雞鳴聲打破寂靜的小山村。

寥寥炊煙升起。

吃過早飯,李紅兵換上山杏新做的深藍色的棉麻對襟褂,頭發用水向後捋了捋,要是再配上一副眼鏡,還真有幾分老師的架勢。

傻娃早早給黑風架上馬鞍,李紅兵翻身上馬,接過一臉不情願的安娜。

「中午我倆在崔姐那對付一頓,瞎子和傻娃幫忙搬石料,準備好午飯,多做點肉菜,干活累,要不餓的快。」

山杏笑眯眯的點頭,目送父女倆騎馬離去。

黑風出門就朝草坡下飛奔而去。

咩!

草甸上帶著妻妾悠閑吃草的黑角听到馬蹄聲,抬起頭對著天空叫了一聲,興奮的朝著黑風跑來,其它羊見黑角叫的這麼歡,也紛紛叫起來,跟著黑角移動。

頓時,羊群的叫聲劃破天空,回蕩在草甸上,就連遠處覓食的鳥兒也收到驚嚇,怕打翅膀「撲稜稜」的飛向雲端。

二黑和三灰發現羊群動向,站起身張望,看到李紅兵和安娜,隨即搖晃尾巴跟上來。

只有黑豬仔抬頭看了一眼後,繼續低頭尋找草叢里美味蘑孤和野菜。

上課時間快要遲到,李紅兵揮手跟黑角和狼犬打聲招呼,騎著黑風朝村莊奔去。

崔姐的出現,解決了村里留守兒童問題。

不收錢,免費上課,這種好事到哪找。

能學知識起碼要比滿山亂跑,追雞打狗的村 子強。

一大早,當當當的金屬敲擊聲響起,各家各戶的大人們,連打帶罵,揪著耳朵,提領脖頸,送到崔姐的臨時學堂。

李紅兵趕到時,崔姐正帶著留守兒童們做早操,黑風出現,讓孩子們一個個眼楮放光,口水直流。

「你還知道來,都幾點了。」崔姐嗔怒的接過滿臉不情願的安娜。

李紅兵訕笑,「下次一定早點,對了,中午多做點飯,我也過來吃。」

說完,調轉馬頭,朝村醫務室奔去。

講真話,從接手醫務室,自己還真沒開過幾次門。

一來,村里人本就不多,也沒那麼病人,慢性病基本都看完了,到點按時復診就行。

二來,雜事太多,根本顧不過來。

不過,今兒醫務室門口倒站著不少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幾乎都是生面孔。

下馬把黑風綁在籬笆院,一位老爺子拄著拐杖走近,眯著眼楮,「你就是李大夫吧,我是二道溝大隊的富旺,天不亮就趕路,專門找你看病。」

不等李紅兵開口,那些陌生人嘩一下圍過來,七嘴八舌。

「我是杏花村,我堂妹就嫁在草溝村。」

「我是大石村」

「我是山頭村」

「我是桃花溝」

一個人說話還能接受,一群人說話吵的李紅兵腦仁暗暗作痛。

好家伙。

二道溝大隊,離草溝村幾十里地,老爺子可不是天不亮出門,而是天沒黑就出門。

其他人,更是來自林區十里八鄉的村民,遠的都有4、50里地,近的如十里鋪也有30里地。

連忙舉起雙手。

「大家靜一靜,听我說,要看病就排隊,一個一個來,我盡量都給大家看上病,好不好。」

話音剛落,嘈雜的醫務室門口迅速排起一條長龍。

村里村民看到這麼多人找紅兵叔看病,好奇的湊過來,跟病人們嘮起家常。

反正林區村莊是一家,各個村之間本來都有通姻,聊著聊著就成了夫家人,娘家人。

李紅兵走進醫務室,有幾天沒來房間里依然干淨整潔,桌上連灰塵都沒有,不用說,肯定是村里安排人定時打掃衛生。

「第一位,進來。」

那位拄著拐杖的老爺子晃悠悠的走進房間,坐到診椅上。

李紅兵目光掃了一眼老爺子的臉。

納呆神疲,面色萎黃,臉上還有紅色膿痘,脖子上也有。

這是濕瘡之表啊!

「老爺子,那不舒服。」李紅兵輕聲詢問。

老爺子緩緩站起身,月兌去外套,一股惡臭味迎面撲來,伴隨惡臭味,老人雙臂布滿大大小小的膿瘡和抓痕,有些膿瘡已經被抓爛,形成腐蝕潰爛區。

「李大夫,這膿包前幾年長的不多,現在渾身都是,又癢又疼,一抓就爛,去鄉衛生院也治不好,就開藥膏讓天天搓,剛搓還有點用,後面就不求用了。」

「那怎麼不去市醫院看,發病初期很好治。」李紅兵問道。

「去大醫院要花錢,你這能看嗎?」

老人期盼的望著李紅兵,似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李紅兵身上。

唉!

李紅兵無奈的嘆口氣。

那怪林區流傳著一句話,小病拖,大病挨,臨死才往醫院抬。

這也是農民對待疾病的一種態度。

生病時候,基本上是能拖就拖,一般小感冒過幾天也就慢慢好了。而一些重大疾病,因為沒錢,也只好能忍則忍,實在忍受不了了,成為了不治之癥的時候,才會想起要去醫院。

有些人可能不理解,說農民就是「命賤」,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體,也不會好好愛惜自己的生命。

可是,他們卻不知道,農民也是有著無奈。

首先,在農村里很多人的文化程度不高,對于疾病防控方面的意識也不高,反正是過好今天就行,不會管明天。

再加上在農民常年干很多的力氣活,身體是比較硬朗、結實的,所以一般都很少生病,就算是有一些小毛病,只要在忍一忍,過幾天就一般會恢復,也就沒有生病就要及時就醫的習慣。

其次,去醫院看病麻煩,也不知道如何去就醫。

最後,醫院看病貴,看不起病。

其實,歸根結底導致很多農民不願意去醫院看病的原因,還是沒錢,在農村里有很多老人,一輩子都沒去過醫院,他們也很害怕去醫院,因為去醫院看病的各項花銷實在太高了。

先不說別的,光是做一番全身檢查,還沒有開始治病,錢就已經花的差不多了。

雖然現在有醫保了,對于農民來說,可以緩解一下經濟壓力,但是如果是重大疾病的話,也還是要開支很大,很有可能會拖垮一個家庭,甚至還負債累累。

可就算是這樣,也未必能挽救生命。

所以一些人為了不成為家庭的負擔,不願意因為自己而全家人都過苦日子,所以是寧願一拖再拖,然後實在堅持不住了才去醫院,可病情已經惡化了!

眼前老爺子就是這樣,本來剛開始就是膿包,去市里醫院百十塊就能解決的事情,可就是心疼錢,不願給子女添麻煩,導致變成毒瘡蔓延到全身。

不過幸虧還知道來找自己,要是再晚一些變成毒血癥,就算醫聖也救不回來。

毒瘡名叫「疽」,簡單來說是因為濕氣引發人體皮膚上長出一個帶有毒氣的紅色包塊,這個包塊中分布著很多大小不同的膿包,而這些膿包堆積到一起就形成了一個類似粟堆的紅包,而後來這種病就被逐漸稱為了「瘡」。

歷史中,範增就是毒瘡發作而亡,孟浩然也是毒瘡而亡,明朝徐達也是死于毒瘡。

李紅兵拿起執筆,看了老爺子身上的毒瘡。

「我給你寫個方子,你照方子去抓藥。」

老爺子小心翼翼問道,「李大夫,藥不貴吧!」

李紅兵搖搖頭。

「不貴,就是大黃、黃連、黃芩三味藥,你去山上挖也行,挖回來洗干淨,用米醋泡一晚上,在跟豬油一起煮,煮沸三次把渣過濾掉,每次適量外擦,每天3次,連續擦,直到毒瘡散去為止。」

听到不用花錢,老爺子樂的咧嘴笑,林區人誰沒事不上山挖點藥材,而且大黃、黃連、黃芩家里都有現成的。

「那就好,那就好。」

「對了,家里有去年端午的艾葉吧!」李紅兵補問一句。

「有,曬了好多。」

「那行,回家用艾葉煮水到桶里,每天晚上泡下艾草水,再抹藥。」

「好好好,謝謝,謝謝,李大夫,你真是好人。」老人穿上衣服連連鞠躬感謝,從兜里掏出一個塑料袋,里面一疊毛毛錢。

「不用給錢,我就出個方子。」李紅兵直接拒絕老人的診金。

「這…看病哪能不給錢。」老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真不用,我又沒開藥,收什麼錢,趕緊回去吧,擦藥這段時間,不要喝酒,吃辣子,熬夜,干重活。」

李紅兵是真心不願收錢,當年爺爺給人看病,踫到困難的病人同樣不會收錢。

再說了,自己會差這點錢。

隨便賣點菜,搓幾顆崹陽丸,不比看病賺錢來的快。

「老爺子,慢走啊!下一位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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