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星城最核心的管理層由城主和六人議會組成,少一兩個人問題不大,少一半的話也勉強能夠支撐運轉。
但現在是六人議會的五人和城主攝政的母親一起被身份不明的人控制,幾乎把最高領導給一鍋端了。
即便不諳世事的西斯迪亞都知道這是多嚴重的情況,出于習慣,緊張的時候西斯迪亞想抓點什麼,但亞修就在對面,她又不好意思抓裴仁禮的胳膊,于是跟手癢似的在沙發上來回蹭。
庫爾特甚至還不如西斯迪亞澹定,他就跟被開水燙了似的嗖的一下竄起來︰
「我這就組織人手,一定能……」
「回來。」
「可是,城主大人!」
「回來!」
「.…遵命。」
等庫爾特回到原地跪著,亞修才繼續說︰
「但這並不是最嚴重的問題。」
還有比這更嚴重的嗎?
「我听到他們提及會在城里引爆什麼,具體的事情我沒有听清,但一定是會對城市造成巨大威脅的東西。」
裴仁禮听亞修說完,這才問道︰
「那麼,您想向我發出正式的委托,是想請我去城主府救人?」
「不,救人的優先度最低,我希望您能先和隱星配合,找到他們到底想在城里引爆什麼東西。」
裴仁禮听到這句話,眉頭微微一皺︰
「你確定?人質里可是你有的母親。」
「確定。」
「我再問一遍,你真的確認?」
「確……額,我是城主,必須把人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到底還只是十歲上下的小孩子,雖然表現的很成熟穩重,可被裴仁禮一瞪眼,立刻就有點慫。
對裴仁禮而言,家人是最重要的,亞修說出輕易拋棄家人的話,讓他有點生氣。
當然,裴仁禮不至于跟小孩子較勁,畢竟事不關己的時候,他都是‘啊對對對對’。
話說多虧亞修只是成熟,萬一來一句‘啊 ’那可就太恐怖了……
倒是西斯迪亞,很難得的居然學會了察言觀色,一看氣氛有些僵,立刻問亞修道︰
「您是怎麼逃出來的?」
「可能他們以為我只是個小孩子吧,對我的看管沒有太嚴格,只是把我所在房間里,我用房間的密道出來的,不過我從沒有離開過城堡,走到這兒差點迷路。」
城主過于年幼,而直到亞修其實很聰明,足以處理公務的也就只有六人議會和他的母親,而且他母親似乎比較偏執,明知道但就是不信。
所以才覺得一個小孩子翻不了什麼天,為了方便看管,就把他一個人所在房間里了。
「那你找到我家,是偶然嗎?」
「不是。」
亞修回答說︰
「六人議會的莊園分散在上城區各個方向,但從我的房間窗戶往外看,只能看到這里,我也只知道這里。」
所以抓到空檔從密道跑出來的亞修才跑來奈特哈爾家求援。
「你是城主,幕星城有很多能打的人才,既然你已經逃出來了,為什麼還要委托我?」
經過剛才的事情,亞修可能有點怕裴仁禮,但還是回答說︰
「城堡里的衛兵動作太大,可能會讓那些襲擊者殺害人質。而且我雖然是城主,但我從未在民眾面前露面。」
他張開雙臂,像是加強說服力︰
「如您所見,我只是個十歲的孩子,沒人會相信我是城主,我目前能直接指揮的人就只有城堡里的衛兵以及隱星。」
這就是沒辦法的問題了,由于城主年幼,加上一個特別神經質的媽從不讓他拋頭露面,連西斯迪亞這種權貴子女在此之前都沒見過城主,何況更底層的士兵將領與治安隊成員。
他逃出來,就算跑到軍營或治安隊那邊求助,大家也都只會當個笑話看,誰也不會當真。
再加上他從未離開過城堡,唯一知道能求援的地方,就只有奈特哈爾家里,所以才會跑來。
「我很幸運,至少奈特哈爾的家人並不是不明事理的混人,否則如果屬于奈特哈爾的勢力鬧起來,情況會更加棘手。」
西斯迪亞穩住自家人,向其他權貴表現出平穩的姿態是正確的選擇,如果真的動用家里的勢力開始鬧事,再結合現在的情況,那就是內憂外患,幕星城完蛋指日可待。
不過話說回來,西斯迪亞家里勢力雖大,但目前能立刻調動起來的,都只是單純的勢力,根本沒什麼能打的。
而且亞修應該也知道隱星是什麼水平,忠誠有余,能力……相當拉胯。
畢竟被外國的間諜混到最高管理層都不知道,這水平也過于業余了。
所以,在亞修看來,裴仁禮這個曾經在布雷沃大放異彩的冒險者,就是最能打的選項。
不能說算錯,但畢竟亞修年紀比較小,且眼界也有限,還有一些天真幼稚的地方,考慮的不夠全面。
「那麼,裴仁禮先生,您願意幫助我嗎?」
「請讓我考慮一下。」
裴仁禮靠在沙發上,居然像是假寐一樣閉上眼楮。
目前的情況是,早上例行會議時六人議會遭到突襲,幕星城管理層被一伙來歷不明的人控制,由于以前也有過開會開一個白天的例子,所以只要不鬧出太大的動靜,城堡里的衛兵並不會注意到異常。
推測襲擊者很可能張開了靜音結界,並且襲擊者原本可能是城堡里的僕人,並繼續有人以僕人的身份守在會議室門口,這樣即便有人問起,也能用‘大人們在里面開很重要的會議,不要打擾’的理由給搪塞過去。
城主亞修由于還小,且大部分時候都是母親攝政,被認為是不太重要的人物,也放松了對他的管理,這才讓亞修得到機會逃出來救援。
同時,這幫人還提到過想要在城里引爆什麼,雖然暫時不知道具體想怎麼做,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
不過會議被突襲是早上的事情,現在都下午了,可見他們所謂的引爆必然是有一定的時效性,再結合他們只是控制人質,而沒有直接殺死人質……
裴仁禮睜開眼楮︰
「那幫人提到引爆,還有沒有提到別的更具體一些的內容?」
「我只是隔著門板听了听,並沒有听的很清楚。」
「原話是什麼?」
亞修吞了吞口水︰
「原話是‘.…等等……現在還沒有…….到時候大師…….引爆’。我真的只听到這些。」
不知道的還以為裴仁禮在審犯人,亞修被嚇的不輕。
實際上並不是裴仁禮生氣的時候特別嚇人,而是之前他生氣的時候,頭頂巫師帽上幾十只眼楮齊刷刷睜開看向亞修。
講道理,這個畫面,就是成年人也一樣會被嚇一跳。
裴仁禮沒在意亞修,而是注意到他復述的原話中,又出現了大師這個詞。
這應該不是什麼偶然。
他站起身,走到窗戶前望著外面的小花園。
西斯迪亞不知道如何處理這件事,還眼巴巴的和亞修一樣等著裴仁禮的回答,而庫爾特則屬于城主不讓說話,就不敢說話的那種,于是會客室里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但裴仁禮並不是單純的看風景,他在思考。
如果說剛剛哪些只是對目前形勢的復盤,接下來就得想點以線索為依據的推論了。
這伙身份不明的家伙想要引爆的東西,肯定有相當嚴格的時效性,從早上突襲會議室,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真想動手早就動手了,何必始終都只是暫時控制?
暫時拋開引爆什麼東西不談,繼續發展下去會有什麼後果?
幕星城遭到重大傷亡,某國‘恰好’最先得知了這個消息,並迅速派出艦隊。以救災的名義強行趕往幕星城。
而幕星城為了保護航運的艦隊很可能會被打個措手不及,且由于沒有收到命令,且所有能拿主意的人都聯系不上的情況下,在海上巡邏的艦隊也無法擰成一股繩真正加入戰斗,有心算無心,必然會被瞬間攻破。
而已救援名義來到幕星城的某國艦隊,在其他國家還沒有反應過來,甚至都沒有受到消息的情況下則會高調宣布,很不幸幕星城的官方高層無一幸免,為確保救災工作的順利進行,對幕星城實行暫管。
接下來的劇本就簡單了,派遣鐵腕總督,逐步撤換管理層為自己人,讓暫管永遠持續下去。
就這樣,在付出盡量小的代價,且國際輿論也都盡量沒有波動的情況下,某國實質上得到了幕星城。
這種套路地球上已經玩過很多次了,在魔法世界恐怕也用過不少,看來玩的很熟練。
這也是為什麼襲擊者會暫時控制人質,而不是直接砍了,估計是要等‘引爆’之後再動手。
這樣一來,其他懷疑有問題的國家請人使用預言學派法術偵查的時候,也只是會發現幕星城的高層死于‘引爆’之後的災難,而不是被人砍了。
關鍵在于,他們想要引爆的是什麼。
提起引爆,第一反應就是炸彈。可如果只是一枚特大號的煉金炸彈的話,好像也沒有必要遵守嚴格的時間。
而這個東西……
裴仁禮想到了尹芙培育出來的那種真菌。
真菌的孢子是在拉里的書里發現的,可能是不小心粘上去了一些,其特性是具有動物般的攻擊性,遇到酸液或油脂會突然快速生長,且可能是某種邪惡生物的一部分,並且畏光。
可能畏光是最重要的一點,裴仁禮記得尹芙展示給他看的時候,那種真菌在陽光直射下會如同燒焦了一般枯萎,但它的再生能力很強,只要移到陰暗處,就會立刻開始恢復。
也正因為這種真菌畏光,所以早上趁機要大員都在的時候控制了幕星城的管理層,卻始終都沒有動手,他們是在等太陽下山。
正想著這些,裴仁禮注意到自己腳下的影子微微晃動了一下,于是他悄悄用身體擋住手,畫了個簡單的符文,啟動心靈連接。
幾乎在同時,就听到拉芙娜在心靈連接里說︰
這還真是一點都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