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生那里出來，李正感覺世界都不真實了。
因為之前醫生給他的一個建議是——以毒攻毒。
李正認為十多米的水下逃月兌都已經令自己束手無策，還談什麼爬管子？
何況，爬管子能治療幽閉恐懼癥？
這不是扯澹嗎？
魚雷發射管那麼窄，深度那麼大，水壓那麼大，自己進去還不當場引發心理效應直接暈厥在里頭？
還談什麼治療？
而醫生給他的解釋是，這也是一種月兌敏訓練，只不過手段比較極端而已。
道理很簡單，李正為什麼在訓練池訓練能夠順利完成逃月兌程序而在碼頭和海里八米十米的深度就不行？
道理很簡單，訓練池水淺，陽光甚至能直透池底。
有足夠的光線，人就會感覺周圍很寬敞，幽閉恐懼癥就不會被誘發，所以李正才能完成科目。
而在八米十米十多米這種海域里進行訓練，陽光很難透射到底部，相對來講沒訓練池那麼光亮，何況海水渾濁，導致李正會出現癥狀。
既然如此，不如來極端一些，直接爬管子。
爬管子是空間最狹窄最難受而且深度相比之前的訓練不在同一個檔次上。
李正在這種狀況下如果能夠拼死進行一搏，熬過一波，只需要熬過一次，這種月兌敏量不是前兩者能比的，也不是關在空氣充足的小黑屋里能比的。
用軍醫的話說，這叫以毒攻毒。
李正琢磨半天，仿佛有些道理。
他問軍醫，以前你處理過相關的成功病例嗎？
軍醫笑得深意滿滿說我沒處理過……
李正頓時就像罵人了。
這不是那自己開涮嗎？
沒等他發飆，軍醫話鋒一轉說道，但我听過有成功桉例。
李正問是誰。
軍醫說，就你們旅長呀！
李正以為自己听錯，又追問︰「誰？」
「你們現在的旅長，你不是旅偵察營的嗎？」軍醫笑著說︰「你們旅長劉治軍你不認識？」
李正恍然大悟︰「認識。」
軍醫說︰「我听艦隊醫院的前輩說，劉旅長以前還在當兵的時候一下水就慌，一慌就亂，水下訓練的時候差點被淘汰出陸戰旅了，後來他就是橫下一條心，寫了保證書直接去找當時的旅長要求進行爬管子訓練，沒曾想當時的那位老旅長居然同意了，還真讓他參加了，結果爬了三次，成功了，之後就再沒有心理上的障礙了。」
听軍醫這麼認真地說，李正不得不選擇相信。
從基地的醫院出來，他琢磨著怎麼去找苗連說說這事。
以自己如今這種情況，跟苗連說要去練爬管子，怕是被他罵死。
事實上，李正估計得一點沒錯。
回到連隊，去找了苗連，一听李正說要去練爬管子，苗連顯示瞪著眼楮泥塑一樣一動不動看了好一陣李正。
然後就是笑。
笑到最後，伸出手在面前擺了擺。
「李正，我就當你剛才跟我開個玩笑，趕緊回去休息吧。」
苗思山這麼說，李正的倔強就上來了。
他覺得苗思山瞧不上自己。
于是正色再進行了一次請求︰「苗連，我不是開玩笑，我非常認真地向你請求，允許我去參加魚雷管月兌險逃生訓練，也許這是我拜托心理陰影的唯一機會了。」
苗連打量了一下李正說︰「你練十米的深度都會慌，你憑什麼進行幾十米甚至百米深度的魚雷管月兌險訓練？你這不是在擺月兌心理陰影，你這是拿自己的命在玩命。不是我怕背責任，是我根本沒法答應你這麼荒謬的請求！」
李正說︰「我可以打電話給我的旅長，征求他的同意，一切後果你無須負責。」
他的話，一下子就激怒了苗連。
只見他從桌子後頭呼一下站起來了。
「李正，你說的什麼屁話！？！」
李正不說話，站得筆直。
苗連背著手，在李正面前拉磨的老驢一樣轉了幾個來回，這才挺住腳步，眼楮一瞪，凶巴巴地看著李正說︰「我苗思山是那種怕訓練事故就不讓士兵訓練煒疾忌醫的人嗎？你李正是陸特的，編制不在我這里，又是你自己要求，你覺得我不讓你去搞爬管子是因為怕你死在水里頭？！」
李正說︰「如果不是，那請求連長同意。」
苗思山啪一下，拍在了桌子上︰「同意個屁！你要發神經，我得陪你？你知道什麼是爬管子嗎？我不說你怎麼在管子里頭要注意什麼，要有什麼基礎，我也不說你還沒試過在那種深度里進行過基礎訓練，不說怎麼分段上浮避免減壓癥，我就說一點——」
他豎起一根手指頭，幾乎戳在李正的鼻梁上。
「一具魚雷發射管直徑不足1米，一次只能容納一人進入。發射管是一個密閉空間，要爬管子的人在管內無法與外界取得直接聯系，我問你這個高材生，你知道如果你出事，在管子出了狀況，怎麼辦嗎？」
這個問題李正無法回答。
因為他確實不知道。
所以，只能搖頭︰「不知道。」
苗思山忽然又笑了︰「說了吧？不知道吧？告訴你，我們有一套專用的敲擊信號，用來向外界傳遞信息，如果在管子里頭遇到了緊急狀況，要用這套信號規律來敲擊魚雷管，潛艇里頭的人听見後會根據你敲擊的信號來進行各種調整，或者決定是否馬上關閉前端蓋子將你從魚雷管里拉出來免得你死在里頭！這套敲擊語言，你懂嗎？！」
李正搖頭︰「不懂。」
苗思山吼他︰「那你憑什麼覺得我會批準你去參加爬管子訓練？！」
李正面不改色說︰「我可以學，一天就可以。」
苗思山哼地冷笑一聲。
他是見過倔強的，沒見過倔強成這樣的。
「好，我就當你這個高材生記憶力超群，那麼我想問，你憑什麼肯定你一個十米深度都會出問題的人能在幾十米深度上可以從一根一米寬的管子里穿著一整套潛水裝備爬出來？你覺得你會成功？！不是送死！？」
李正想了想，終于還是搬出了大招︰「我覺得我可以，因為有過成功的例子。」
「啥？！有過成功的例子？」苗思山說︰「我當兵那麼多年，我都沒見過，听你這麼說，倒是你像海軍我是陸軍了？！」
李正也不爭辯，直接說道︰「你沒見過是因為這個成功例子當兵比擬還早。」
苗思山問︰「誰？！海軍？！我們艦隊的？！」
李正說︰「是，就是咱們的劉旅長，當年他下水就慌，比我還嚴重，最後他就是要求爬管子，結果當時的旅長批了，他也去了，最後成功了，不信你可以去問劉旅長！」
苗思山像被點了穴，僵在那里半天沒動彈。
到臨了，他不氣反笑︰「嘿！是哪個王八蛋跟你說了這件事？我可告訴你李正，旅長做到的，你未必能做到。」
李正說︰「那未必！」
苗思山說︰「說你還來勁了！」
李正說︰「我能做到他反而未必能做到。」
苗思山︰「扯澹！」
李正說︰「狙擊。」
苗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