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209章 一箭雙雕

听聞是聖旨要劉基回京, 大家模不清朝局的動向,只能先琢磨著做點討好的事,以免到時趕不上趟。

于是劉府府上早被人收拾得干干淨淨, 幾年過去了, 還和原先有人住著時一樣整潔。

劉璉顧不上熟悉新環境,急急忙忙到市場找來了一個廚娘和幾個小廝來, 簽了契約,說好先雇上三個月,每個月談妥價錢是三吊,也不要他們干什麼, 只照顧好劉基就行。

緊接著他又跑到鎮妖處總部去歸還了那一頭驢, 按劉基和它的約定奉上一袋蘿卜, 這才張羅好了一切, 準備回去。

等劉璉回來時,驚訝地發現家中已有了一位客人。

此人氣度不凡, 舉止從容, 一看就不是等閑之輩, 坐在上首的樣子, 分明是習慣了發號施令,看人的目光都是居高臨下的。

「爹, 這位是?」

劉基正和他談笑, 似乎與其非常熟悉, 聞言回頭道「這位就是當今的中書宰相, 來,孟藻, 見過丞相。」

劉璉一驚, 立刻行禮, 行到一半,就被胡惟庸給扶了起來,按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和你父親是老交情了,用不著多禮。」胡惟庸親切道,「快,坐下歇歇,從哪兒回來的?看你滿頭的汗,可真孝順,誠意伯,你有個好兒子啊。」

「略有些小聰明罷了,比不上丞相。」劉基道,「丞相不僅年輕有為,而且仁德慈善,要不是丞相上書,我還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到京城里來呢。」

氣氛隨著這句話凝固了。

胡惟庸端起的茶杯頓在嘴邊,余光瞥向劉基,但他竟是滿臉的笑意,讓他看不出真實的情緒來,倒好像是真的在謝謝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化解僵局。

最終還是劉璉的動作打破了凝滯的場面,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攤開後里面是黑黑的一小堆,倒進壺里泡了些溫水,等待沉澱後,濾干淨端去給劉基服用。

「這是何物?」胡惟庸沒話找話。

「這是青田的土壤。」劉基道,「我最近身體不大好,犬子擔心我水土不服。」

這是個好台階,胡惟庸趕緊道「那正好,聖上知道誠意伯回來了,特地批了幾位太醫來給你會診,他老人家親口說,功臣們年紀大了,不能寒了他們的心。」

劉基道「大家都有?」

「都有。」胡惟庸道,「徐達大將軍前不久剛診過脈,其余的公侯伯爵們也診過了,只有你在路上,沒能立刻見到。」

「那我便恭候……」

胡惟庸打斷了他的話「人已經帶來了,不用等,就在門口呢。」

「快請進來!」劉基驚訝地站起來。

門外很快進來幾個背著藥箱的大夫,瞧見劉基都是一驚。

常說人活一輩子,離不開醫生和廚師。什麼人都要生病,京城里又屬太醫有本事,他們也就算是有些地位的人,常出入大臣和權貴的宅子。

這些人都見過劉基,有的還見過他許多面,印象頗深。

他辭官離開應天後,留給大夫們的依然是那副大袖飄飄,風雅清朗的模樣,結果現在頭發花白,胡子蓬亂,笑呵呵的樣子和鄉間老農無異,心中不由感概萬千,跪在那里行了禮,互相看看,悵然極了。

「怎麼,不認識人了?」胡惟庸道,「快過來給伯爺把脈。」

醫術最好的那個大夫年齡也最大,他先走過去,把三根手指輕輕搭在劉基手腕上,閉上眼楮感受了一會兒,示意其他幾人也來看看。

其他幾個大夫也診了脈,退後圍成一圈討論片刻後,為首的太醫一拱手「劉大人,您老身體康健,只是氣息略有不調,想來是換季風涼的緣故,有些上火,稍微吃幾副藥就好了,我們回去抓上一點,今晚就包好送來。」

劉基笑道「麻煩諸位了。」

太醫們點點頭一起走了。

等人影消失後,胡惟庸打算直奔主題,望著劉基說道「我看伯爺的精氣神不錯……不知道有沒有再入仕的打算?許多人都盼著您回來呢,尤其是御史台的御史們,這兩年沒有主心骨,彈劾起來,都不如以前大膽。」

劉基慢慢道「丞相,我已遠離官場多年,不是想回來便能回來的。」

胡惟庸臉色一喜,只要有那個意思就好,其它的不是重點「關系好打通,只要你願意,別人沒資格說三道四。」

「聖上也同意麼?」

「應該是同意的。」胡惟庸有點遲疑,但很快定下心來,「如果不同意,怎麼會恩準你回京休養呢?」

劉基點點頭「那就全靠胡相周轉了。」

「這就對了。」胡惟庸笑道,「伯爺年紀也大了,該是為兒孫考慮的時候了。這位……孟藻是吧,孟藻兄考過鄉試了沒有?以後想去哪里做官?有什麼困難,盡管來找我。」

隨後他又解下腰間上好的和田玉來「今天來的匆忙,沒有什麼禮物,來,劉兄,拿上這個。」

「……」劉璉不知所措,望著劉基,劉基並不理他,他只好笑了笑,把玉收下。

胡惟庸滿意地起身「我就不打擾了,戶部還有這事要處理,先行告退,咱們來日再聚。」

一撩袍子,他便走了。

三日後,武英殿。

一只手正在撫模橘非,從頭頂一直模到尾巴尖,又再次順著尾巴尖模回來,力道之大,把它渾身的毛都弄亂了。

橘非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被捏死。

「劉基死了,你有什麼好說的?」

「臣無話可說。」胡惟庸額頭上流著汗,「是藥三分毒,臣帶著御醫去探望,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你是說,是咱秘密讓太醫把劉基給毒死了,是咱借你的手要殺劉基。」

朱元璋的聲音不大,但又能傳遍整個大殿,他斜倚在刻著龍紋的椅子上,微微歪頭盯著地上的胡惟庸。

橘非感到那雙在它脖頸上的手立刻收緊了,嚇得兩股戰戰,心里大聲呼喚老板來救命,可惜這個時候朱標怎麼也不會出現。

「臣不是這個意思。」胡惟庸道,「臣的意思是,此事只是巧合,生老病死,誰都沒有錯。」

「外面呢,怎麼說?」

「是臣要攜太醫去看望誠意伯,與陛下沒有半點關系,誰也不會說陛下什麼。」

大殿內寂靜下來,只有貓咪偽裝出的呼嚕聲在低低地響。

過了半晌,朱元璋道「咱記得前兩天劉基來找咱,說吃了你的藥,肚子里不舒服,感覺有石頭墜在胃里似的,咱沒在意,也只說是藥三分毒,讓他別想那麼多,都是巧合而已,沒想到他就這麼死了。」

胡惟庸趴在地上沒說話,他知道朱元璋不會現在發作,還不到時候。

果然,這麼大的事,朱元璋只是感概了幾句,敲打了片刻,便將事情蓋棺定論,讓胡惟庸回家里去。

胡惟庸一走,橘非就迫不及待地甩了甩尾巴,期待地看著朱元璋,想從他腿上下來。

「怎麼,這腿也就皇後和太子坐過,委屈你了?」

橘非又不敢動了。

朱元璋凝視著桌上的擺件,突然把橘非扔到地上「去,去找你的太子去吧。」

胡惟庸一出宮,就在路邊遇到了蹲守自己的劉璉。

劉璉眼楮發紅,還穿著孝服。事情發生的太快了,他親眼看到父親在病榻上絕望地申吟,親眼見到父親短短幾日瘦的不成樣子。

三天,才三天吶!一天一副藥,三天就活生生將一個人吃死了!

說什麼一統天下劉伯溫,那終究是個人,會動會笑,會給別人使絆子,也會被別人絆倒。

那是他的爹!

就這樣被人害死了!

劉璉沖到路上,站在馬車前頭,絲毫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會被馬匹撞死,再被車輪碾成肉泥,他眼楮通紅,滿是血絲,恨不得將胡惟庸的皮一條條撕下來,以告慰劉伯溫的在天之靈。

「吁——」

嘶鳴聲過後,胡惟庸從窗口探出頭來「劉孟藻,你瘋了!」

「我沒瘋。」劉璉沖上去,「我要你償命!」

車夫見狀要上前保護胡惟庸,被他揮退,他見四下里無人,竟然拉住劉璉的領口,將這個三天里又驚又懼的年輕人從窗戶里拉進了馬車。

劉璉一上車,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死掐住胡惟庸的脖子「你去死吧!不然我枉為人子!」

如此疲憊下,他還不如一只鳥扇動翅膀來的力氣大,胡惟庸將他的手拽下來,單手扼住,低聲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听我仔細說。」

「我听你的女乃女乃!」

胡惟庸不得不捂住他的嘴「蠢貨,不是我干的!我前不久才登門拜訪,御醫也是我帶去的,真是我干的,我怎麼會那麼傻?」

劉璉不動了,胡惟庸放開手。

「那你說是誰?」

胡惟庸沉默地看著他。

劉璉也明白過來了,一張蒼白的臉瞬間又白了幾個度,和死人沒有區別。

「不可能,你在騙我,聖上怎麼會……聖上明明已放了父親回鄉……」

「陛下心里最忌憚的就是你父親。」胡惟庸苦澀道,「我也是被豬油迷了心,想出這麼個辦法來挽回局面,結果現在你爹的人死了,罪在我頭上,陛下一箭雙雕,一身輕松!」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