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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重大收獲

劉德父子走遠了, 盧近愛便從茅屋中出來,對著父老鄉親們拱了拱手,什麼也沒說, 留下個挺直的背影走了。

百姓們也沒有攔著他,只是用眼神目送。

朱標听到屋里的少年說道︰「爹, 我們的錢怎麼辦?要不要請盧先生再想想辦法幫幫……」

男人抬手在少年臉上扇了一巴掌,怒斥道︰「盧先生願意被你請過來幫忙,那是人家的心善, 你以為自己是哪棵蔥,你是給先生送禮了, 還是對先生有恩了?」

少年眼眶一紅,低著頭不敢吭聲。

「你去請盧先生,已經很不要臉了,再敢這麼做,我就拿棍子打死你。」

男人又道︰「我相信先生一定有辦法, 即使他沒有辦法, 不管我們,你也不能再去問!听明白沒有?」

「明白了, 爹。」

仿佛是有人擦著了一個火星子, 百姓們轟然交談起來。

不少婦女進屋去安慰瘸子父子,壯年的男人們蹲在樹下, 商量著以後該怎麼辦,拿什麼吃飯,一些人提到參軍,一些人提到遠走, 還有一些人想要聚集起來反了劉德。

老人們立在牆根爹,最可以一呼百應。

活得久見得多,他們雖沒有文化,也不清楚天下大事,但是對生活的困難比年輕人更有經驗,人老了會穩妥很多,在他們之中很難產生激進的想法。

盧氏家族在鳳陽村生活了幾十年,風評極佳,這一代的盧近愛骨氣最硬,行為最正,老人們其實推崇讓他來拿主意,卻又過意不去,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請他出面,故而躊躇不決。

畢竟先前盧近愛窮到快要賣身葬母的時候,他們也給不出什麼幫助,如今劉德強賣土地,更是不關人家的事。

朱標听了一陣,听出許多的故事來。譬如這個盧近愛不求回報,經常幫助鄉親們寫信、寫對聯,搶收糧食,分文不收,他還非常孝順,害怕娶了媳婦不能盡心侍奉母親,所以便沒有成家,至今孤家寡人一個,前幾年村里鬧瘟疫,他硬生生走了十幾天去鎮上求來郎中,草鞋磨破三四雙,把家中的字畫典當了換藥……

一個人有付出,總是要有收獲的,怪不得大家把他看作是救世主。

這些事情似乎沒什麼難度,只需要毅力和善心便好。但朱標並不會因此小看盧近愛,俗話說得好,升米恩斗米仇,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只會付出的爛好人,絕不可能在這個吃人的亂世里活下去,更不會得罪了劉德還毫發無損。

他決定再回去找盧近愛一趟,如果他真的有村民們說的那麼好,那大明朝就要提前出一個海瑞了。

海瑞……要真有海瑞的心性,配合上老朱同志三十米的大刀,豈不是殺得貪官們屁滾尿流,殺得大明朝一片朗朗乾坤。

想到這里,朱標掉頭就走,六出白跟在他身邊聞著味道,一人一狗不用問路,準確來到盧近愛的房門前。

茅屋的門大敞著,四面漏風,里面只有一口鐵鍋,幾捆柴火,一張破木板床上放著洗舊的薄被。除此以外的兩個扁石頭,大概是用來坐的椅子。

盧近愛果然就坐在一塊石頭上,朱標放在路邊的柿子被他撿了回來,此刻他正在一顆接一顆的吃,見到朱標出現,他也並不驚訝,起身跪在地上,深深拜服下去,把額頭貼在塵土里。

他旁邊還有一張「椅子」,朱標從來不是矯情的人,他都敢扮成要飯的——雖然不是本意,但還有什麼不能做。

「起來吧,坐。」一坐在石頭上,朱標開門見山道,「這個劉德莫非是傻子嗎?」

盧近愛笑了︰「殿下倒是直白。」

兩人默契沒有談起朱標的身份是怎麼被發現的,聰明人說

話的好處就在于此,朱標的偽裝本來也沒有太精巧細致,只是為了糊弄一下村民,遇上盧近愛便不管用了。

「我這次回鳳陽,是來祭祖的,排場頗大,隨行人員零零散散加起來有足有幾千人,沿路停停走走,劉德怎麼會現在才得到消息?」

「這要看衙門里的那些人怎麼想的了。」盧近愛講起話來毫不客氣,「劉德如何自是不用再說,為了讓殿下報仇報得滿意,回鄉回得盡興,整個鳳陽村里的人都被封鎖了消息,劉德前幾日才知道吳王的事情。」

朱標臉色一黑,不過這也是意料中事︰「他很缺錢?」

「劉德本來應該一得到消息就逃跑,可惜他的兒子是個賭徒,前幾日把錢都輸光了。事情本來沒有什麼,地是跑不了的,秋收後他能拿走鄉親們九成的糧食,糧食換了錢,洞也就堵上了,往常皆是這般。」盧近愛解釋道,「如今鳳陽被吳王打了下來,各路商人又听聞殿下回鄉的消息,故技重施是不可能的,他只好親自去搶錢,搏一分生機。」

「他怎麼會以為自己能出得了鳳陽?」

「螻蟻尚且偷生,又何況是人?殿下和朝中的聰明人呆久了,恐怕很難理解芸芸眾生拼死一搏的想法。」

朱標想了想,承認他說的有道理︰「如果我沒有出現,你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我會等鄉親們無路可走後,率領大家聚眾鬧事。」盧近愛道,「鳳陽即將成為帝鄉,如果出了反賊,那些酒囊飯袋之徒便再也不能冷眼旁觀,總會推出一個棄子來解決問題,到時候我主動承認自己是主謀,給他們一個台階下,則危機可解。」

「可是那樣他們依然不會去動劉德,反而會把你給問斬。」

「只要能為民抗爭,生死算得了什麼。」

朱標聞言,仔細端詳盧近愛的臉色,發現他果然是認真的,沒有半分虛偽地認同自己所說的道理,不是做做樣子而已。

妥了。這次回鄉最大的收獲不是成精的凌霜侯,也不是什麼劉英劉繼祖,是這位字勝欲的盧近愛!

「盧先生,可有出仕的想法?」

盧近愛一愣︰「殿下不覺得我說話太直嗎?」

「說話直算得了什麼?」朱標道,「只要說的話是對的,再怎樣直也無所謂。」

此話一出,老是不受待見的盧近愛顯然十分感動,眼眶紅了一下,回答道︰「回殿下,草民的確有出仕的想法,可我不能平白無故去做官,還是等朝廷開了科舉再說吧。」

「院試,鄉試,會試,一層層考上去要到什麼時候?」

盧近愛道︰「能考到什麼時候就考到什麼時候,殿下給我開了特例,叫別人怎麼想?」

剛說出怎樣直也無所謂的朱標立馬被懟了一下,他無奈道︰「那你先和我會應天,我給你安排一些庶務,省得在這里把柿子樹給吃禿了。」

「咳。」盧近愛有點尷尬,但還是道,「殿下不可,規矩不可以輕易更改,哪怕是庶務,也應該要走朝廷的……」

「你去鎮妖司處理庶務。」朱標打斷了他的話,「鎮妖司和朝廷互不干涉,近日才有交接,你就去那里吧。」

再推辭下去會失了禮數,乃是大不敬,盧近愛只好閉口不言,不過看他的樣子,並不因為天降富貴而產生出半點喜悅。

朱標更加滿意了,說到底他回來一趟,本來是走個過場,有意外發現真是再好不過。

「殿下之後有什麼安排?」盧近愛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的安危豈止是千金而已?想必您扮成這個模樣出來,也是瞞著眾人的,早些回去為好。」

朱標只能道︰「盧先生說得對,不過我隱姓埋名確實有事要忙,還望先生幫著攔一攔劉德,等我忙完了事情,再騰出手來治他。」

「殿下要忙到什麼時候?」盧近愛並不領情,擔憂道,「時間一久,百姓們無知愚昧,是撐不下去的。」

「明天就好。」朱標看著盧近愛,自己選的臣子自己得重視,他把六出白叫進屋來,「這條狗沒什麼大本事,咬死幾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我把它留給你,以防劉德魚死網破。」

六出白看看朱標,對盧近愛搖了搖尾巴。

「草民謝殿下恩典。」盧近愛恭恭敬敬跪下又磕了一個頭。

朱標起身走遠。

其實他把六出白扔給盧近愛,抱的不僅僅是考慮安全的心思,他要離開村子,去一趟別的地方,六出白太過顯眼,方圓幾百里就它一只細犬,容易被那些暗中保護的人發現。

是的,雖說朱標再三告訴那些將領不要跟來,但他們怎麼可能放心得下,鳳陽外面早已里三層外三層圍著人,在門口打著轉不敢進來呢。

萬一世子出了事情,他們心里都清楚,自己就算是長了十顆腦袋,也不夠朱元璋砍的。

也就是古代的百姓們沒有必要的事情從不出家門,否則早要有人發現不對了。

趁著天黑,朱標拿著破碗,躲過自家的兵卒和巡邏隊,悄咪咪朝鳳凰山底模去,那里有一座皇覺寺,是老朱同志出家修行的地方。

現在的皇覺寺還是無名野寺,日後要靠皇帝賜名才能繁榮起來,柿子樹和破碗沒有交集,寺廟總得有一些,朱標想去那里踫踫運氣。

四野空曠無人,黑漆漆的天幕下是隱綽的山影,沉甸龐大,明月當空,散發的光芒卻很微弱,只有黃色的一小點,仿佛是什麼顏料草草在天上點了點。

即使是朱標,也覺得這里有些人。他順著小路來到山下,遠遠地看見有一個角落燈火通明,隱隱有歌舞聲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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