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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吃肉炖湯

按理說朱標也沒走多久, 可也許是外面的世界太混亂離奇,酆都鬼城過于陰森無度,重新回到家中, 他倍感久違。

馬秀英的小池塘, 書房前的竹林, 老朱同志養的盆栽, 帥府房頂上的瓦片, 回廊里的木雕柱子,就連隨便哪個地方的瓦罐,都像第一次見般新鮮。

雞飛狗跳收拾一陣, 已經是傍晚。朱標沒叫人幫忙, 親自去庫房拿了一些肉骨, 在自己的小院中支了口鍋, 拽了些干草生火,開始炖煮。

六出白趴在火旁,熱到吐舌頭也不肯挪開,直勾勾地盯著主人看。它的眼楮里映出跳躍的火苗, 靈動而活潑。

夏日夜空呈現出美麗的墨藍色, 越遠的地方藍色越淺, 清清淡淡如同水墨畫,山的剪影與天色匯合,加上帶輪廓的黑, 增添了許多層次感, 月亮慢慢出來, 高懸其上。

偶有木柴的 啪聲響起,水沸起後咕嘟嘟冒泡,香氣順著霧裊裊而上, 草叢里幾只蟲子低低地叫著,嗡嗡嗡——頻率規則悠長,朱標慢慢地靜下心來,沉浸在閑適的氛圍里,忘記了時間。

突然一陣急促的奔跑聲打破了寧靜。

橘非闖了進來,四條腿各跑各的,險些沒用臉著地,帶著一身亂毛,急剎後恰好停在一人一狗面前。

「你這是怎麼了?」

六出白汪汪兩聲,同樣表示疑惑。

「朱靜鏡逮住我好一頓搓!」橘非喘氣道,「搓圓搓扁還不滿意,竟然還想讓我和她撿球玩,這明明是狗該干的事!老板,不是我說,你得好好管管……」

說了一半,它卻不接住,話題一變,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問道︰「鍋里是什麼,好香啊。」

「肉。」朱標轉動鍋中勺子,舀起一勺乳白色的湯。

「顏色還挺漂亮,是魚湯嗎?」

「差不多,水里的。」

「老板老板,給我來點吃唄。」

「這東西你吃了不好。」朱標把湯放進碗里,又加了幾塊肉,推到六出白鼻子底下,模模它的腦袋,笑道,「好狗好狗,小白,快吃。」

「別呀——」橘非急了,「啥東西我不能吃?我已經成精了,沒有貓舌頭的!辣的冷的熱的都喜歡!讓我嘗嘗味道也行呀!」

「這是從黑蛟身上割下來的肉。」朱標不為所動,「取自心髒一帶,是大補之物,六出白從小在帥府長大,吸納的人氣雖多,妖氣卻不足,給它補正好,你吃會出事的。」

「黑,黑蛟的肉!」橘非詫異道,「老板,你把它給,那話怎麼說來著,你把它切開了,肢解了?論斤稱過了?」

「我托人把它運到庫房里了,只拆開了一小部分,剩下的明日送到鎮妖處,暫且保管住,等到整頓好酆都,就將其放入鎖龍井。」

「哦……」

橘非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假裝自己懂了,跳上朱標的膝蓋,臥下來才覺出不對︰「等等,酆都,還要回酆都?」

「一個城做戰利品,你不要?」

「要要要!可是九尾狐狸呢?她們還在酆都住下?」

「紅娘出了一口氣,打算回涂山去。她的狐狸們跟她一起走。」

橘非這下放心了,不僅放心,還升起了極大的興趣︰「那敢情好。我們金華貓妖,不是我吹,就是比涂山九尾狐要強,別看她們在上古時候名氣大,那是從前啦,提當年勇的,都是現在不行的,對吧老板?」

朱標沒理會這無聊的問題,冷酷無情地捏住橘非的後脖頸,把它捉住放在地上,找了個食盒出來,將湯分成兩部分裝進去,起身就走︰「你要是餓了,自己去廚房找吃的。」

六出白想跟上,也被他制止︰「好好吃,吃完了睡一覺,不舒服再來找我。」

「汪汪。」六出白不舍地回去。

他的忙碌已經結束,帥府的其他人可是還沒有睡下。若是從空中看去,院落與院落之間,房子與房子之中,全是移動的亮點,星星點點好似光的小河。

不少的侍女提著燈籠走在石板路上,手里拿有熱水、毛巾、飯食等物,也有些男僕,抬著裝有戰利品的箱子匆匆前往內庫,因為朱標帶回來的蛟龍尸體獨佔了一個較近的大庫房,他們需走遠些安置東西。

到正廳位置時,十幾個文人打扮的謀士小聲交談著,腋下夾著文書和奏報,有序進入朱元璋的辦公室,從窗紙中去,似乎還有些人早就到了,影子是坐下的,屋中燈火通明,人頭攢動。

朱標站在一顆柳樹下,遠遠瞧了幾眼,在里頭看到了劉伯溫和李善長,他們各拿著一張紙,時不時點點上面的圖案,不知在爭論些什麼,間或停下來問問別人的意見。

而這兩位既然到了,老朱同志肯定也不會缺席的,估計又要通宵。

還是再走快點吧。

朱標轉身,恰看見一個遠遠走來的人。他身材高大,身披甲冑,腰佩寶劍,大步向前,精神煥發,目不斜視,走到哪里,哪里的行人就紛紛避讓,彎腰拱手喊一句大都督。

是朱文正,他也來參加這個會議。

這里是帥府,無有外敵,更無內患,雖說老朱同志沒有稱王稱帝,規矩不嚴,可他穿成這個樣子,無異于帶刀上殿,是何居心?難道僅僅為了展示威嚴?

「堂哥。」

「是你?」朱文正停了下來,狐疑地看著朱標,「這麼晚怎麼還不睡?你是不是想進那里頭去?」

他指了指正廳。

「不是,我只是找母親去罷了。」

「嗯。」朱文正滿意地哼了一聲,「那里頭可是正商討軍務呢,也就是如何處置陳友諒殘部的問題,你去了恐怕是听不懂的。」

朱標笑了笑,沒說什麼。

「手里拿的什麼?」朱文正道,他這時才看見朱標的食盒。

「炖了一些湯。」

「送給嬸嬸的?」

「是。」

一听他承認了,朱文正的表情立刻有些不屑︰「你怎麼淨做一些婦人做的事情,苟且在廚房灶火里,難成大器,難當大業!」

「堂哥這意思,是說我該進去旁听嗎?我與堂哥不同,帥府的每個地方都能去的,進去了,倒是也沒人敢阻攔。」朱標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堂哥這麼替我著想,父親知道了想必也會很高興。」

朱文正的臉青了一陣。他找不出什麼話來反駁,朱標說的是事實,回他的話是從他自己的內容里摘出來的,根本沒錯。

突然,他想到了洪都之戰,什麼思考也沒有,月兌口問道︰「你究竟是怎麼回事!當時我在城牆上看得清清楚楚,你……」

朱元璋警告過他的事情,他竟然還敢在朱標面前提出來,明顯是不把他當回事。

不過事實也很好分析,朱標——他畢竟是個小孩子,起碼外表如此,為了鍛煉武功,修習功法,久不出門,空閑時間還要跟隨宋濂李善長等學習治國之道,沒在軍隊里歷練過。他干成的幾件大事,比如組建鎮妖處,在洪都和鄱陽湖戰役中出力,都是特殊情況,不可公之于眾,也不好拿出來說道,故而在朱文正眼里,朱標一無是處,且白吃白喝,不過投了個好胎,就能踩在他頭上。

考慮到他的功勛,也考慮到他確實是長輩,朱標從沒說過什麼,他脾氣確實好,只在實在過分的話後不咸不淡地反駁一兩句。

許是不咸不淡的兩句話,總能戳中朱文正的痛點。

正打算把事情敷衍過去,一只手搭在了朱標肩上,把他往後一攬,朱標就靠在來人身上。

「標兒,怎麼站在這兒不動,吃過飯了嗎?」

二話不說,沐英把朱標舉起來,做了個標準的舉高高,他臂力驚人,手臂伸直,毫不費力就讓朱標頂了一頭的柳樹葉子。

隨後他才和朱文正打招呼︰「見過大都督。」

朱文正也瞧不起沐英,但由于沐英已經開始跟著幾位將領征戰,在軍中有了些建樹,對他的態度總要比朱標好上不少。甚至,他對沐英還有些隱秘的好感和認同感,因為他們都不是朱元璋的親生兒子,朱文正認為自己可以將他拉攏過來。

「來得太遲。」他最終還是選擇刁難。

「有些事給耽擱了。」沐英道,「上將軍吩咐我取幾個地圖。」

「哼。」扯出徐達這面大旗來,朱文正沒了辦法,冷哼一聲,他眼里簡直沒有朱標這個人,直接大步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沐英才放下朱標,露出真實的笑容,和剛才逢場作戲的樣子全然不同,說道︰「他又干什麼了?」

「哥。」朱標喊了一句。

他這個字說出來,也和剛才喊堂哥的感覺完全不同,真心實意。

「哥,你這麼問,是說他對別人也這樣?」

「他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已經惹了不少人。表面上大家奉承他,其實暗地里都非常不滿。」沐英道,「總之,標兒,你別受他的氣,真有事就告訴義父。」

「好了,我得趕緊去。」沐英一揉朱標的頭,急匆匆離開。

朱標連一句道別也沒來得及說,就看著他走了,不過時日方長,也不愁下次的機會。

終于到了馬秀英的小院。

這里本該是有人守著的,院門,小路,都應該站著婢女,燭台上也該有燈,可是現在卻空無一人,漆黑一片。

朱標四下望了一圈,只在很遠的院外小柴房那里瞧見了李鯉。李鯉正抱著一小捆柴火,抬頭也看到了朱標,躬身行禮後指了指院子,張嘴用口型表達幾個字。

老爺在里面。

朱標皺起眉毛,老朱同志在里頭為什麼要揮退旁人?這兩者還有關系?他知道自己親爹什麼性格,那邊還有會要開,這邊不可能白日婬宣,啊不,現在是晚上了。

他決定偷偷地探頭看看。

只見屋外頭的台階上坐著朱元璋。他兩只手搭在腿上,唉聲嘆氣的,臉色很難看,嚷嚷道︰「妹子,妹子,你讓咱進去,標兒那是自己要去的,咱也攔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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